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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还未爬上窗外远处的山峰,就在山后放射出耀人的光芒,把半边天映得通红,天上不见半点的云,大地在即将到来的炎热中昏昏沉沉。
我翻转身,用被子拢住头,躲过这恼人的光线。“小飞,面我煮好放在灶上了,早点起来喊妹妹和你吃,放久了坨了不好吃。我去短坝的田里割田坎,田坎上全是草,再不割人都走不了了,还收哪样庄稼,顺便看有水没有,有的话就放点到田里,这天干这么久了,还不下雨。中午记得热饭叫妹妹给我送来,要记到接瓶水带来。人家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你快起来看书……”母亲的唠叨从屋外飘进来,进不了我的耳朵就消散在空中。外面响起了哗啦哗啦的磨镰刀声,父亲那辆老旧的摩托车也像个肺痨病人一样吭吭哐哐地吼叫起来。早晨的宁静被父母的忙碌搅碎。
摩托车声远去,渐渐模糊,直至消失,磨刀声也戛然而止,母亲又在外面叮嘱道:“记得叫妹妹看书做作业,她一天就知道出去乱跑,成绩不好又不好好看书,不读书她以后能干什么?你问问她将来是不是也想像我这样,日晒雨淋,吃不尽的苦,受不尽的累。我和你爸又什么都懂不到,你要好好管管她,你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听到没得?”“哎哟,晓得了晓得了,你走你的嘛!”我迷迷糊糊不耐烦地应母亲每日重复的唠叨,“猪我已经喂了,中午要是叫得厉害,你就去土里割几把猪草给它。”我把被子裹得更紧。母亲终于走了,从被她打碎了的安静中走了出去,早晨恢复了最初的宁静,这宁静没让人感到舒怡,反而有些空洞。
被子开始发烫,阳光灼热得让人不得安睡,我只好悻悻地起床,眼睛因为昨夜睡得太晚而肿胀得有些疼。我瞥了瞥那扇旧木窗,四根支撑窗户的木窗棂被虫蛀了许多洞,几块玻璃中后来补上的那块颜色偏绿,透过的阳光偏白,阳光中无数飞屑在游荡,我不情愿迎接这新的一天。我拿着杯子去厨房的石缸舀水,灶上只有一碗面条,妹妹看来又跑得没了踪影。那碗面条白惨惨冷冰冰地摆在被火烟熏得黑乌乌的土灶上,对比鲜明,灶上被烈火烧裂的几条大口子明目张胆地裂着,旁边堆着肮脏的空碗,糊满了红黄的油渍、辣椒皮,面条屑像蛆虫一样黏在碗上,几只绿头苍蝇在上空嗡嗡飞舞,一会又都落到碗里,贪婪地吸食着残汤剩水。我有想毁灭一切的冲动,但理智占了上风,深深地吸一口气,舀着水走了,我无心再去吃那碗面条。
借着灶里的余火,塞进些木柴,烧水洗碗,洗到一半,我的目光又转到了那碗面条上。每当母亲长时间和我待在一块,一起赶路或是一起做农活时,母亲就会下意识地给我讲她的或父亲的往事,她说在她读书的时候,她和舅舅每天天麻麻亮就得起床,她比舅舅大,去挑水、割草,舅舅就去喂鸡、喂猪,把牛赶到山坡上去,农活忙时他们还会被外公叫去地里做一会儿活,估摸时间差不多后她和舅舅才能喝点玉米糁子去上学,有时甚至连玉米糁也喝不上。母亲说得最多的是她好不容易得到一双布鞋,舍不得穿,不管刮风还是下雨甚至下雪,也宁可光着脚丫走到学校,然后才穿到脚上,放学走出学校后又把它摘下来提回家里。母亲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件事,可是她像是记不起自己说过一样,每次都说得津津有味,我会厌烦,有时听而不闻,有时甚至粗暴地打断母亲,被打断后,母亲就会闭口保持缄默,我看得出她眼里的失落,那些艰难的岁月也是母亲珍贵的过去。我停下洗碗的动作,也不管手上糊满的泡沫就去抬那碗白晃晃的面条,拌上酱油和盐,几大口塞进了胃里,我吃不出味道来,只知道我吃了,没有浪费。
我坐到平日里用来摆饭的桌上,那张木桌表面乌黑,被油渍浸饱,指甲用力一刮就能刮出黑油来,得垫上一层废纸才能把书放上去,坐在那里还能闻到一股恶心的油污味。我拿出资料想接着昨夜的地方继续复习,可心中的躁动不允许我静下来,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字却像石头一样沉重而顽固,一个都不肯往头脑里去,英文字母像漫天飞舞的麻雀,叽叽喳喳,在眼前飘忽打转,仿佛在嘲笑着我的蠢笨,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当那刺激、黏腻的油污味又飘到了我的鼻根时,我“唰”地站了起来——书是不易砸坏的。我失去了控制,把桌上的书和笔记本一一摔到地上,把桌子推倒,纸张铺了满地。我又卯足劲把木板凳踢飞到一边,那一脚好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感到身体一阵虚弱,往后一仰,靠着墙,整个人垮了下去,我用双手抓扯着头发,喉结颤动着发出可怕的声响,脚尖上的剧痛传来,眼泪一下子迸出眼眶。我怨恨这些书,我怨恨那些苍蝇,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每个人嘴里说出的你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命运多么不公平!为什么是我出生在这几间破旧的老屋里?为什么要我生活在这大山深处?为什么要我做一件稍微进取一点的事时都得顾首顾尾、噤若寒蝉?为什么是我?我胆小、虚伪、愚蠢,我恨自己,我面目狰狞,无力地啜泣。十八年来,我从没过过生日,我的生日父母也从未记起过,连自己也时常忘记,事实上我家从没有人过生日,生日不过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的一天而已。我羡慕我城里的同学,他们的生日隆重得像是一场庆典。我十八岁,青春没有带给我它应有的色彩和活力,现实让我不能像朋友们那样洒脱、快乐,我被锁在原地,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被牢牢禁锢,高考的独木桥横在眼前,并且我有不得不跨过这座桥的理由。十八岁这个令人羡慕的年纪里我痛不欲生,我觉得眼前只有黑暗,要是能摆脱这一切该有多好。我哭了很久,从最开始时的啜泣,变成放声大哭,渐渐又恢复成低声呜咽。哭得累了、乏了、倦了,还是去搬起桌子,铺好纸,扶起板凳,捡起书,掸一掸灰尘,笑了笑自己的幼稚,强打精神,拿起笔,还是去学些东西。
中午,炎热已经闯进屋内,在屋里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猪在圈里叫得声嘶力竭,仿佛已经到了过年前夕把它们按上了杀猪台似的,我去土里割了一背篓的猪草丢给它们,两头猪你争我抢,边吃边叫不亦乐乎。其中一头耳朵上挂着一网青绿的草,像个猪新娘一样,另一头伸嘴去吃,鼻子刚碰到那头猪的耳朵,那头猪头一甩,撞得它“哄哄~嗷嗷~”地叫了起来,我竟然羡慕起猪来。我打上两个鸡蛋炒了满满的一锅饭,自己先吃上两大碗,才算填饱了肚子。到外面叫妹妹,大声地呼喊:“小羽,小羽…”,注定是无用功,她总是这样,一出家门就不见人影,只有饥饿和天黑才能把她召回,学习一塌糊涂,我不知道她的将来要怎样了,说得好像我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似的。只得自己去送饭,用饭盒装好快满的一盒饭,剩下的饭给妹妹留着。看着外面明晃晃的世界,我又给母亲煮了点白菜,用塑料袋盛着,多装一瓶水,准备妥当,提着饭菜出发。我踏上那条我走过无数次的曲折土路,阳光好像要把人晒化似的,所有的植物——车前草、苦艾、瓜蔓、辣椒…全都病怏怏的,连平日里雄赳赳气昂昂的玉米和高粱,也全都低头耷脑,那些直指苍天利剑一般的叶片,此刻像断了骨头的手臂一样疲软地耷拉着,几声鸟叫显得疲软无力,我此刻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熔炉里,后背烫得难受,这样的天气,别说干活,就只是在太阳底下站着,也是折磨人的酷刑。我想到那些只道夏天阳光明媚、美好无限的诗人,你要是让他们像庄稼人一样每天走在这烈日下辛苦劳作,他才会明白真正的夏天,农民的生活里没有诗歌。
走到中途,路边的沟渠里哗哗的淌着水,流水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欢乐,我迫不及待地把双脚浸入水中,冰冷的刺激一下从脚底蹿上大脑,因酷热而变得迟缓的神经恢复了短暂的清明。天气干旱时,山上的水库会放出水来,让周围的村庄灌溉农田,但水库里的水不仅仅用来蓄水灌溉农田,还是城镇人们的饮水来源,加上天气炎热,水库的水便显得愈加珍贵,每次放水的时间最多持续两三天,有时候甚至一天就了事,因此每次放水,无论天怎样地炎热,庄稼人们都会急忙舍弃屋里的阴凉,来到田间地头,在沟渠的岔路口、在主渠的分支边争夺水流。看来今天水库放水了,只是恐怕很难流到我家田里,天干旱了这么久,我家田离得又远,这中间还隔着十几户人家的田呢,怎么可能在今天就流到我家田里,我懒得管途中这些截水的岔口,心想等他们灌满我再放吧。
一路没再停留,来到田里,沟里只有浅浅的水流,这点水到田里恐怕还没有太阳晒蒸发得快,但就是这点水,你要是没人在这守着,不一会也会被附近田的主人抄走。母亲蹲在田埂上,两只脚像鸭子一样迈步,缓慢地移动着。她先用左手不断地握住一把又一把杂草,然后用右手的镰刀割断草茎,割断的草被她小心翼翼地堆在身后的田埂上。两边高高的禾苗遮住了她的身体,她头上的草帽已经泛白,阳光落在上面,远远看着那草帽好像只翅膀受伤的大蝴蝶在田间一翩一踱。
“妈,吃饭!”我喊道。
“你喂猪没有?”母亲扭头看我,着急地问,她不管自己的肚子,先挂记着猪的肚子。
“喂了喂了,一背篓呢!”我答道。
“割完这点就来。”母亲不可能不饿,可她还要先做完手里的活,父亲和母亲干活时总是这样贪心。
我没有去树荫下,我来到田边的草地上,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阳光像是有了重量,压着母亲,压着我的心。
终于母亲放下镰刀,走到田边的草地上坐下,摘下草帽扇着风,白色帽系已经变得污黑,母亲稀疏的头发夹杂着汗水紧黏在头皮上,没了往日蓬松的掩盖,灰白的发根在阳光下闪烁着,格外刺眼。母亲黑黝黝的脸也被晒得透出红来,密密麻麻的雀斑挤在上面,瘦削的脸颊让颧骨显得十分突出,眼窝深陷,两边眼睑皱纹堆叠着,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疲惫,鼻尖上挤着大大小小的汗珠,嘴唇发紫。我记得曾经看过母亲和父亲年轻时不多的合照,其中一张是他们在一棵挺拔的松树下,一人站在一边靠着树干,照片上方印着三个红色的字:“树为媒”。那上面的母亲,脸蛋圆圆的,白里透着亮,齐眉的刘海被风微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挂在脸上,眼睛里闪着波光。我突然觉得母亲好像很老很老了,时间仿佛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双倍的痕迹,我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母亲,我感觉衰老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心变得很重,我急忙把水拧开递给母亲,用帽子给母亲扇着。母亲喝了几口水后,我把解开的饭递给母亲,母亲用勺子舀着一块鸡蛋送到嘴里,慢慢嚼着,汗水不住地流,母亲老是得伸手去擦眼角的汗水。母亲吃得很慢,每一口她要嚼上好久才咽下去。我站在坐着的母亲旁边,我感到在这广大的世界里母亲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那样的需要保护,我不忍心也不敢再去看。我走上田埂,捡起母亲丢下的镰刀,紧紧握着,我觉得自己像个中世纪披甲戴胄执着长剑的骑士,虽然我的对手只是些不知名的杂草。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脚蹲麻了,两边的稻叶像钢锯一样一直剐蹭着我的手臂我的脸我的腿,扯出一条条七长八短的红肿的口子,汗水一浸,又是骚痒又是刺痛还伴着火烧似的灼热感,我真想几刀把这些稻禾劈断。汗水像是爱上了眼珠一样直往眼眶里钻,背上的阳光简直是块烙铁,这短短几十米的田埂,成了漫长的征途,看不到尽头的煎熬,而像这样的田埂,还有好几道。从小我在学校功课一直挺好,在我同龄的伙伴们扛着锄头背着背篓跟着自己的父母上山下田的时候,父母坚持把我留在家里,叫我好好看书学习,在他们眼里读书才是一等的大事,只在农活忙不过来时才叫我帮忙。父亲和伯伯们聊天时总说:“读书娃儿嘛就好好读书,这些活路还是我们这些老疙瘩来干。”以前我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居然就一直心安理得地逃避着,现在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燥热、难以忍受的煎熬让纷乱的内心此刻更是绞成了一团乱麻,那种怨恨情绪又开始滋生并疯狂地爆发开来,我觉得这世界好不公平,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这破田不值得种,对母亲抱怨道:“妈!这田有啥种法嘛,我们这里是全是山,路难走,一年累死累活也种不了多少,我问过大伯,一年也就只能收一千多斤谷子,卖的话才一块五一斤,一年下来,也就一千多两千块钱,一点搞头都没得,简直就是折磨人。”母亲已经吃完饭,正弯着腰拔着一根稗草往外甩,听到这话母亲立马吼道:“哪个想种?哪个情愿受这个折磨?哪个生来就是贱胚子想吃这个苦?你要是不种,你就得花钱买,钱,哪来的钱,天上掉吗?你以后读大学不要钱?你妹妹读书不要钱?一家人的开支不要钱?人亲来往不要钱?到处都要用钱,能省一点是一点,能挣一点是一点,种了不管多少,总该有点收的,总比你拿钱买好,这么大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你爸十三岁就出来当家了!你爸爸十三就出去给人就开石头,一锤一锤地砸桌子一样大的石头!你这点苦叫什么苦!”母亲说完又抬起手臂去抹额上的汗水,阳光真是毒辣。我感到委屈、愤怒,想用刻薄的话去反驳,可我听出母亲的语气里除了愤怒,透着更多的是辛酸和无奈,我便不再说了,埋头割草,汗水刺得眼疼,所有的伤口都火辣辣的,泪水在眼里打转。短暂的沉默后,母亲好像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就缓和着语气说:“你不要想太多,好好读你的书,你爸揽到活了,在镇上那边打小工,一天有一百块钱呢,你放心读,我和你爸就算砸锅卖铁,咱们也要把这大学上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知道父亲在工地干的是什么活,背石头、扛水泥、挑灰浆、运砖块……,这不仅是最苦的活,也是最低下的活,你要是让师傅或工头一个看不顺眼,立马就能把你换掉,要找这钱的人多着呢,而且农村的这种自建房,工期顶多也就两三个月,之后你就不知该上哪去找你的下一份血汗钱了。我禁不住鼻根一酸,泪水像是被困了许久的猛兽终于挣脱了牢笼汹涌而下,我把牙关咬得咯咯响,将啜泣声压到最低,头使劲地往埋着,都快碰到了手里镰刀,使劲地割草,努力不让母亲看出我的异样。母亲确实没发现我的异样,又叮嘱道:“割到水草的时候注意不要把它落在田里,这草一粘水就活,会让谷子减产;割的时候要贴着地皮割,别留半截像没割的一样;还有那种高的坎上的草也得下田去割了,那样谷子才不会被遮住阳光;你小心镰刀不要碰到石头,割茅草时注意手……”母亲这次的唠叨我没觉得厌烦,我抽着鼻子瓮声瓮气地一一答应着。
日头在西边的山头上跃跃欲沉,我和母亲在这中间已经轮换了好几次,腰酸背痛,疲劳不堪,瓶子里的水早被我们喝得干净,田埂终于清理完成,看上去也像人刚剪了头一样清爽了许多,只是田里始终没有多少水,没法可想,只得收拾东西回家。路上,母亲让我把所有截水的地方都给豁掉,让水直流到我家田里。我一边搬开石块一边说:“这样子没啥用的,要不了多久就又会被截走的,还不如让人家放满了我们再放。”“等人家放满?那要是关水了你这田干着就干着?到那时你就是跳断腿也只是干着急,能放一点是一点,只要水到了田里那总比没有的好,晚上半夜时我再来一趟,要是还不行,明天咱们就全家来守着,不管怎样都得把水给我放到田里!”母亲说这话的语气坚毅得近乎蛮横了,还好没把来时就已放水而我没管的事告诉母亲,否则少不得又被骂一顿。母亲拉住我仔细地看我手上脚上还有脸上的刮痕,刚才的蛮横一瞬间就瓦解了,她用空着的左手摸着我的手臂心疼地说:“幺儿,你怎么不穿长袖,你看看你手上脚上,怎么脸上也被割了,被割成这个样子,早晓得就不让你割的,痛不痛?回去用盐巴水抹一抹,会很痛,但好得快,听到没得?一定要抹!”“一点不痛。”我说这话时把头高高地昂着,语气里也有点蛮横的意味,虽然说完后我呲牙咧嘴。
我跟在母亲后面低头走着,我知道今天这仅仅是种稻中最简单的一点杂活,从种到收之间不知还有多少辛苦,除此之外还得种苞谷、辣椒、白菜、南瓜、油菜……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的辛劳,作为农民的儿子,我无法摆脱,这是着不公平的命运安排给我的人生的一部分。
远远地能看到家了,天空有些深邃有些静谧,晚霞橘黄软软糯糯,夕阳似娇羞的女孩红着脸半躲在山后,红色的余晖没了灼人的温度,斜照在紫金花树下父亲灰蓬蓬的头发上模模糊糊的,父亲坐在那里抽烟望着我们,紫金花在他头上开得郁郁葱葱,粉里透着红,红里夹着白,阳光在上面像是活了一样流动着。妹妹笑着跳着朝我们跑过来了,她跑得那样欢快,笑得那样灿烂,母亲归家的步伐平稳而坚定,一阵微风从四周吹过,庄稼们低着头窸窸窣窣好像在诉说着什么,我好像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和快乐不同。
晚上,疲劳让父母亲早早地睡下了,父亲响亮的鼾声从里间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妹妹在我的旁边拿着笔直晃头,我把她抱到床上去睡了,我回到昏黄的灯下做着试卷,我突然对眼前纸上的字满怀感动,就像与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夜开始深了,青蛙和蟋蟀争鸣,衬得夜晚更加广漠而寂静,那种绵长而柔软的幸福感还在我的心底氤氲。我也觉得困了,疲惫让困意来得摧枯拉朽无孔不入,我躺到床上,透过旧木窗,我看到了几块被分割成矩形的黑色夜空,有许多星星挂在上面,被母亲用盐水抹过的伤口隐隐作痛,无梦的睡眠包裹了我,朦胧间我似乎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应是母亲去截水了。“生日快乐,命运也许不公平,但幸福是公平的。”我对自己说,然后睡眠彻底俘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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