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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很久很久,许安冒着风雪走了很久很久,头发上,衣服上落满了雪,脸已经冻僵了,但他的腿还在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忽然许安发现前方有一座酒坊,酒坊旁开了许多的桃花树,花瓣鲜红鲜红的,在这狂暴的风雪中兀自翻飞,显得那么的奇怪,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酒坊上插的旗子迎风飘扬,许安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推开门。
酒坊里有很多人,欢声笑语充斥着这个小店,醉人的酒香让许安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让许安吃惊的是,在这样糟糕的天气,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这一家小小的店面饮酒聚乐。
店小二迎上来问许安要什么,他赶忙说自己要住店,并且要了一壶酒和半斤熟牛肉,店小二大笑着说:"客官,我们这里可没有牛肉,只有羊肉。"
"也行。"许安点了点头,"那就来半斤羊肉。"
"好嘞。"店小二热情地说:"我们这里的桃花酿最是醉人,保管客官你喝了一次还想喝第二次。"
许安耸了耸肩,这破地方,要不是因为意外,他才不会停在这处。
许安找到一个座位坐下,等他的酒和羊肉。
"这地方起名真奇怪,叫什么不好偏叫什么风雪酒坊,说不定这风雪就是他们招来的。"一个虬形大汉端着一碗酒向许安走了过来,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他并不想理这个人,他只想赶紧吃了他的羊肉,喝了他的酒,然后上楼睡觉。
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大汉显然是对许安的沉默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位小哥,看你是第一次来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风雪酒坊的传闻?"
"哦?"看着对面的大汉又喝了一碗酒,许安开始提起了兴趣来,"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大汉爽朗一笑,"自然是关于这桃花酿的传闻,相传喝了这桃花酿的人,可到仙境一游,体验人间极乐。"
许安感觉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原来是店家卖酒所搞的喙头,没什么意思。
这时店小二端上了许安的羊肉和酒,他不再和大汉说话,开始吃他的食物,大口嚼了几口羊肉后,许安看一下碗中的酒,这酒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其他地方的酒略带黄色,有些浑浊,而这酒,晶莹剔透,显出淡淡的粉色,许安向来是不管食物的外貌的,但是这酒确实让人心旷神怡,送到嘴边抿一口,开始有淡淡的香味,忽然浓烈的酒气溢满了口腔,进入食道,辣劲儿十足,回口却是甘甜的。
"好酒!″放下酒后,他赞叹到。
大汉笑着摇了摇头,也喝了一口酒,"怎么样?说是人间极品毫不为过吧。″
许安突然对这个大汉升起了好感,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酒坊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一个乞丐缩在墙角,沾满脏污的脸上神情看不清,头发凌乱,随意的坐在地上,交叉的双腿绊到了一个珠宝商,那商人脾气不好,本来正与同伴交谈,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又看清又是一个乞丐,怒气立刻就上来了。
"哎,你这狗东西,敢挡本大爷我的路,不想活了!"
商人抓起旁边的棍子就往乞丐身上招呼,这乞丐也不反抗,到时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拦住了这商人,"行了,行了,你跟他一般见识什么是吧。"
商人怒气半消,加上别人的劝解,便大摇大摆的往二楼走去,应该是去休息了。
许安摇了摇头,他看这乞丐可怜,就又叫了几两羊肉端给他,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也便回头接着吃。
随着时间的拉长,吃着吃着,许安也开始感到些许困意,"不好意思啊,大哥,小弟我困了,就去休息了。"
虽是酒坊,却也兼顾客栈的住宿生意,只不过这家的酒是招牌。
拿了店小二给的牌子,付了两天的钱,许安便上楼休息了, 楼梯上的木板显得有些陈旧,但还算结实,走起来只有轻微的咯吱咯吱声。
许安关上门,用木条闸好,径直走向床榻,倒下休息。
大雪还在簌簌的下着,有轻微的风吹酒坊的声音, 桃枝在风雪中摇摆,在窗户上投射出婆娑的阴影,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实在是太困了,伴着轻微的声音入了梦乡。
正睡的香甜,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和走廊上凌乱的脚步声,他被惊醒了。
打开门,正是之前与他交谈的大汉,脸上一脸凝重。
"昨天晚上出大事儿了,那个商人死了!″大汉脸上带着惊诧和恐惧。
许安感觉很诧异,然后脸上也浮现一丝凝重,"带我去看看。"
果然一个房间门口围了很多人,透过半开的门可以看到几个人围在一具尸体旁边,通过服饰可以看出是昨天的珠宝商,血从身下流出,已经留了一滩,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小声的问身边的大汉,"人是怎么死的?"却看到大汉看着他,脸上有一丝来不及收回的怀疑。
许安恍然大悟,他是第二个上楼的,而珠宝商人是第一个上楼的,要论嫌疑他的嫌疑最大。
果然,店小二带着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就朝他的房间走去,看到他在人群中,调转了方向指向许安,"就是他。″
因为风雪还没有停,所有人都被集结在一楼,在捕快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能走。
老板是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一双眼睛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咋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几时回房的,中途可有出去,有证人吗?"
许安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昨天晚上只喝了酒,吃了羊肉,困了后子时回房,中途没有出去,身边的大汉可以做证。
大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他只能证明这人子时回去,确实是吃了羊肉,喝了桃花酿,但是不能证明中途他没有出去。
念及昨天一道喝酒的那一点交情,大汉又指出了另一个嫌疑人,就是昨天与那个商人发生冲突的乞丐。
一股轻微的腥气传来,他皱了皱眉,看向气味的来源处,要说死人了,血腥味并不稀奇,只是他嗅觉向来灵敏,闻到的这一丝腥气,不同于血腥味儿,而是泥土的腥气,这腥气是由老板身上传来的,带着一丝凉意,他注意到了老板的鞋子,好像沾着什么东西,老板的视线传来,他赶紧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板明显没有发现,他对刚被带上来的乞丐说:"我昨天看你可怜,才给了你一个暂居的地方,你实话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
乞丐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能发出片段的音节,却没有完整的话语。
难怪他昨天没有反抗,这人居然是个哑巴。
"老板,在乞丐住的房间发现了一把沾血的匕首,形状和这商人的伤口处吻合。"一个打手用布包着一块匕首,匆匆忙忙的走上前来。
"果然是你,你与商人发生了冲突,表面不显却私下报复,枉我还可怜你,给你一个栖身的地方。"老板痛心疾首。
许安皱了皱眉,虽有证据,但略显牵强,毕竟这对手也可能是他人扔到乞丐房间,凶手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可老板的话语,直接便把帽子扣到了这乞丐上。
所有的客人都集结在一楼, 酒坊没有女东家,只有一个老板,一个店小二,两个打手,除去他和原先相识的那位大汉,就只有与珠宝商人相伴的两位同伴,是一对夫妻,听他们所言是做小本买卖,路经此地,没想到遇到了凶杀案,脸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这对夫妻提议大家都凑合睡到一楼,这样大家聚一起安全,老板却笑了笑说,外面下着风险,这样糟糕的天气,睡到一楼怕是会生病,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大家可以放心,回自己房间睡就行。
这对夫妻彼此对视一眼,似乎是想通了,没有拒绝老板的提议。
许安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楼上,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酒坊看似波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涛汹涌。
外面的风雪越下越大,许安站在窗户边上,心想老板心里肯定有鬼,是有鬼,那对夫妻也有点不对劲。
店小二上来送热水送食物时,显的十分紧张,许安感到有些好奇,就向他询问老板的事情,谁知道他居然紧张的打翻了热水。
"行行行,我不问你老板的事了,那你告诉我,那个乞丐被你们关到那儿了?"
店小二更忐忑不安了,他没有回答,说自己的事已经干完了,便匆匆离开了。
"真是一问三不知。"许安看着店小二的背影,耸了耸肩膀。
他偷偷看了一眼富商的房间,尸体已经被打包放到了后院,好在这天气寒冷,一时不会发臭,只是房间地板上还有红褐色的痕迹,他心想富商应该有很多财物,怎么这房间空空如也,许安突然想起什么,重新打量了一下地板,蹲下身子,果然看到地板上有鞋子的印记,沾有泥土,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身却没有发现什么。
许安走出富商的房间,关上门,殊不知此时一个身影正在看向他。
许安敲响大汉的房间,对方给他打开了门,狐疑地看着他,他感觉有些好笑,以对方的体格,危险应该是他更危险吧。
"介意请我进去坐坐不?"对方皱起眉毛,诧异极了,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是板着脸对许安说,"不用了,有什么事在这说就行。"
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他的警惕程度感到咂舌。
″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大汉看他没带什么东西 ,又看了看许安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心想对方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有嫌疑,但是也只是一点很小的,而且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就让他进来了。
许安打开他屋子的窗户,一阵冷风刮了进来,宝蓝色的天空深邃无边,绿色的星辰格外明亮
"开窗干嘛?这么冷的天。"大汉坐在桌边,桌子上是他昨天没喝完的桃花酿,许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有些好笑,"那时候你还跟我说喝这酒能上天寻仙,体会人间极乐,酒好喝是好喝,可这可不是人间极乐。"
大汉明显有些尴尬,看许安一直看着窗边,有些疑惑,"你在干什么?"
"嘘!你听。"许安特意来到他的房间,可不是跟他拍闲话的,他偶然发现,他的房间与大汉的房间对着,但大汉的房间和那对夫妻的房间是挨着的,透过窗户可以听到隔壁的声音,虽然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争吵。
大汉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他撇了许安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争吵声停止了,许安和大汉对视一眼,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俩冲出房间,发现一个身影从那对夫妻的房间窜出去了,猛的推开房门一看,果然又出事了。
那对夫妻中的男人胸口上插了一把刀,正咕咕的往外冒出血来。
这下许安可真是品出了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莫非是这酒坊藏进了一个杀人犯?
"是你,一定是你想杀人灭口!"女人的眼光直盯盯的向门囗的方向射来,许安避开了女人的眼光,看到后面的人才发现女人并不是指他。
老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挑了挑眉,"您在说什么呢?"
女人脸上尽是恨恨的表情,我们夫妻俩与李老板一起做生意,李老板出事后,我们就发现他的财宝丢了,路经此地却丧命两人,一定是你看我们携带钱款,想杀人夺财!
老板面露无辜的神色,"您的千万别这么说啊,凶手不都找到了吗,是那个乞…"
"呸!"女人一口唾沫吐到他身上,"你别给我放屁了,你当我眼瞎,刚才就是你捅了我丈夫一刀。"
打手正要上前,老板突然笑了,"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也不必隐瞒了。"他一招手,两个打手扑向许安和旁边的大汉。"
"把这两个人弄死,这女人先留着,敢朝我吐口水,我饶不了她。"
老板的脸上早已没了和善,是一脸狞笑。
"你们知道,我这里的桃花为何格外的鲜红吗?"老板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猛地拽起她,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那是因为我这里的桃花都是由过路的人的血肉灌溉而成,而且啊,都是新鲜的。"
"在身上开一个小孔,让鲜血一点一点流出…"老板整个人显然已经疯狂了。
"那就由你的鲜血为这附近的桃花提供下一次的营养吧。"身后有声音响起,老板一脸惊诧想转身去看,却只听到剑入血肉的声音,奋力的转过头,看到了脸上一脸嫌弃的乞丐,"怪不得没有老板娘,谁愿意跟你这个变态杀人狂。"
"你怎么会,我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吗,你到底是谁!"
"京城第一剑,南宫流云。"长剑拔出,乞丐挑了挑眉,居然还有一些小帅。
那两个打手早已被大汉和乞丐联合解决倒地,许安全程都没有出手,他感叹自己运气真是好。
那南宫流云不是乞丐,他只是伪装,他是随着富商追进客栈的,而这大汉是南宫流云找的帮手。
南宫流云去下腰上的酒囊,抛给许安,"谢了,你的羊肉,作为感谢,这个请你喝。"
许安凑到酒囊囗边闻了闻,是京城有名的千里醉,他露出了笑容,太值了,回头倒卖一下,能挣不少钱呢。
"店小二呢?"许安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人。
南宫流云笑了笑,"他?楼下呢,也是多亏了他帮助,那个李富商,我追查了很久,他做的不是买卖,是在江湖上夺人钱财赚的的赃款,不过他也是因为被店老板看到了珠宝,动了杀心。"
南宫流云还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这店老板居然把罪名安到我头上,我也没反抗,想看看他们搞什么鬼,虽然我能出柴房,但是店小二给我开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知道内情。″
"也是怕他自己被灭口。″大汉摇了摇头,"老板一开始就想弄死我们全部人,他总得给自己找条路。″
许安看着悲痛欲绝的女人不语,这对夫妻确实什么也不知道,直以为自己是跟着其他商人做生意,却没想到引来了杀身之祸。
许安问:"你直接杀了老板,怎么向你上头交代?″
南宫流云笑了笑,"我不属于任何人管辖,我只从属于我自己的心,不必担心。"
大雪仍在哗哗哗的下着,几棵树被砍倒,发出巨响,枝叶哗啦啦地晃动,店小二,女人,南宫流云,许安和大汉站在外边,点燃了一把火,烧了酒坊,火势冲天,烧得惊天动地,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传闻中天上人间的桃花醉。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雪花翻飞,纷纷扬扬,飘落人间,覆盖了大地,掩埋了一切罪恶。
"江湖再见。″南宫流云朝许安挥手告别。
许安笑了笑,以礼回之。
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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