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爱——写给W先生的一封信
文| 奔赴撒哈拉
1.
W，
见字如面。岁月如烟，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才刚刚分别。我曾经写过很多封寄不出的信，或许这也是其中之一。
算一算，我们从相遇、相知、相恋到最终的分开，前后只不过历经短短的半年时间。我想象过我们各种结束的版本，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我是一个缺爱的人，身边几乎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把心事写进日记。从小我的父母就离异，我跟了母亲生活。也许是缺少父爱的缘故，偏偏容易对年长的男人着迷。
第一次见面，你送了我一个面具，那是“美国队长”的头像。你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拯救世界。我暗自苦笑，为什么不是保护我呢？在我看似强悍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脆弱的心。那天，我知道你有一个在别人眼里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临末，我突然想起还没作自我介绍。当听见我叫出“丸子”这个名字，你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认识的初期，你常常嘘寒问暖，每次约会都抢着付钱。你喜欢写生拍照，时不时发一些有趣的照片，让我乏味的生活平添些许亮色。可能是分开的痛苦，让我对过往选择性失忆，以致在写这封信之前，我只能选择记得那些曾经的幸福回忆。
呵，W，你应该不知道，当年的我是如何度过那一个个漫长的夜晚。所幸，我的日记留下那些文字，足以带你一起去见证，我在那段日子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2.
2015年12月20日 凌晨
还是忍不住想起他，我想自己可能无药可救了。
今天晚饭后，我独自一个人散步，如是从前，我们都会在这个时间聊微信，但自从他知道我动情之后，对我开始故意疏远……
我们有一天没发微信了。
其实我很想问他，今天工作还忙吗？送完小朋友上学后能准时上班吗？脖子还胀疼吗？有想我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个在我脑海里盘旋……
这篇日记，是我们交往两个月后所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们像是鱼遇见水，飞鸟邂逅天空，度过了一些甜蜜温馨又难忘的时光。
两个月前，我们邂逅于你的个人摄影展。那天，我自称是你的粉丝，激动着找你签名，还主动给你留下名片。你签完名，抬起头望向我，稍作迟疑，眼神便慌乱地从我脸上挪开。
出乎意料，一周后你主动联系了我。第一次见面，我们就去酒店开了房。你说，跟我在一起时感到很放松。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我没告诉你罢了。
记得在写日记前一天，你向我吐槽上午因为送女儿上学而迟到。这已是你同一个礼拜的第二次，所以新来的老总在早会上当场点名批评了你。听后，我忍俊不禁，眼前浮现你面红耳赤的样子，越发寻思着好玩。
还有一次，我们缠绵的时候，你直喊脖子疼，说让我这个当医生的帮你捏几下。我哭笑不得，小女子是妇科医生，又不是跌打师傅。你补充说脖子胀痛已是旧患，婚前有一个朋友帮你按过，手法非常地道。我打趣道，你还不快点找回这个人？瞬间，你的眼神又闪过一丝哀怨。
这些甜蜜的瞬间，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我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刻，久久品味。想必你也会疑惑，我们才认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但在很多方面却难得的默契和谐。我们恍若久别重逢的恋人，彼此间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3.
2015年12月27日 下午17时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引起他的注意，但终究都没成功。
难道他就再也不会给机会我们呆在一起吗？难道他真的觉得我已经厌烦了？难道他真的对我毫无感觉？
天啊，谁能帮帮我？
我终于想起来了，“谁能帮帮我？”是来自你连续一个礼拜冷漠以对的无声呐喊。就在此前一个寂寞的深夜，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闺蜜S。
S是一个情场上风生水起的女子。听完我的讲述，她非常严肃地警告，我必须尽快离开你，否则，最终受伤的只有我自己。我回复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
对我而言，你的身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事业有成、才华横溢、帅气迷人，这是许多少女心中的Mr. Right。而我却是如此平凡，平凡得连母亲都担心我结不成婚。我把你的微信号单独设了分组，并时常发一些只给你一个人看的朋友圈。
我从来不敢奢想关于我们的未来。仅存的一点希望，是可以通过我自己的行为感动你，让你关注我久一点，更久一点。于是，我着手实施“21天习惯养成”感动计划，即在每天早上醒来和夜晚睡前，分别向你发出“早安”和“晚安”的微信信息，强行让你对我的存在形成一种习惯。我将“晚安”输成拼音字母“WANAN”，借此表达难以言说的爱意（注：“WANAN”，是“我爱你爱你”的拼音首字母）。
4.
2016年1月3日 午夜
在我的追问下，他残忍地拒绝了我。
不过我觉得挺好的，讲清楚总比暧昧到死好。但真要放下一个人真的很难。
我告诉他，我们做普通朋友吧。
虽然我对他还不死心，甚至祈求上苍，看在我这么痴情的份上创造一个奇迹。可是，即使奇迹出现了，我又能怎样呢？我不可能去拆散他的家庭！
我爱你W，如果要在这份爱面前加个期限，那会是“一辈子”！
呵呵，这篇日记所描述的事情，你应该能够想起来吧。记得那个元旦小长假，我们大吵了一架。
那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我百无聊赖想约你一起到外面走走，可你却迟迟不肯出来。我怒了，打开微信语音对你发飙，质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过了许久，你才近乎决绝地回复说，你有家庭和孩子，已经失去再爱别人的资格，希望我能够找到那个真正爱我的人。
你一定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哭了好久。你的决绝，让我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爱与哀愁，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缺口。望着挂在墙上的“美国队长”面具，我反复问自己是否应该放手？
我找到了S，试图从她那里获得一些答案。她听完我的哭诉，直说我太傻。
5.
2016年1月16日 中午
“如果让我，把心对你解剖，只要改变这结果，我会说我愿意做，我受够了寂寞……”
或许用赵传的《爱要怎么说出口》这几句歌词，作为我对他这几个月的痴恋结尾曲，可好？想到这里，我已热泪盈眶，内心泛起一阵阵刺痛。
W啊W，如果你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再过一天，我将会结束这21天的计划。不管未来如何，我毕竟那么真切地爱过！
月初表白失利后，我便收藏起对你的爱意。我们还会像以前那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可明显感觉得到，你对聊天的内容显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记得16号那天是周末，你陪你女儿在家附近的兴趣班上课。趁着空闲时间，不知是谁提起了关于“死亡”的话题。然后，你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你是一个双性恋！
你说在大学期间，曾经被一个师弟“掰弯”，后来两人在校外一起合租。即使大学毕业后，你们仍有往来。与此同时，你的同班同学，也就是你现在的妻子，她也在追求你。在你婚前的某一年，你父亲染病去世；后来你又得了同一种病，所幸大难不死，却把你母亲吓得不轻。你是家里的独子，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虽然你深爱着师弟，却不得不主动提出分手，与其他人一样步入婚姻殿堂。
你接着说，如果那次大病算是死了一回，那么，向深爱的人提分手，便是死了第二次。此后，你看淡了生死，看轻了名利，变得随心所欲、活在当下。你开始追求自我的满足，不愿被家庭和社会道德规范所束缚。你还说，你活得太累了，曾经想过出家，但是放不下母亲和妻女。
听完你的讲述，我们先是陷入一种可怕的沉默。接着，我感到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面对着你如此坎坷复杂的前半生，我突然很想抱抱你；然后轻轻地对你说，让我爱你吧！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即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这些，我都不敢亲口告诉你。
说来也巧，那时从电视传来这首《爱要怎么说出口》，我一边听着歌，一边流着眼泪码下了上面这段日记文字。
6.
2016年2月29日 中午1点
自从上午发了医院验血的朋友圈后，我终于等到他的回复。突然心里一暖，两眼一阵酸麻……怎么会这样？
昨晚已经在心里把他各种谴责，今天却这么不争气地湿润了眼眶。
我告诉自己，不许哭！
这一天，我记忆深刻。
因为大约十年前的一场手术，我需要不定期去医院抽血化验。2月29日，每四年一次的特殊日子。或许你忘记了，我在生活当中是一个需要仪式感的人。比如我的生日、比如跨年，又比如这个闰年；总觉得不留下一些印记，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我清晰记得，那天一早赶去医院，顺带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拿满抽血管子的照片，并附了一个抓狂的表情。没错，这照片只对你一个人可见。
直至中午时分，我准备乘坐地铁回家。打开微信，我猛地才发现你在照片下的留言：“你肿么了？”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的心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全然不顾当时身边乘客诧异的眼神。其实，我真的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啊，为你做了这么多温柔事，但最终感动的也只有自己。
对了，你会不会好奇我那天去做什么检查呢？其实，我是一个男人。“丸子”，只是我女性身份的化名。
我的男性身份名字，叫做“完治”。是的，你爱过的师弟完治！一个多月前，当我听到你的故事时，当我知道你还深爱着当年的师弟时，你误以为我在微信的另一头沉默的时候，其实已经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那天，我发疯似的想把真相告诉你，颤抖着双手把反复编辑了几遍的信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我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道出实情。
W，我的师兄，此时的你想必非常诧异。“完治”这个男人，不知道在你的生命中，能否算作刻骨铭心的一个人呢？
你还记得吗？入学报到那天，父母亲都没来送我。当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踱入校门时，是你温暖的笑容唤起我萌动的情愫。你走到我面前，像一缕冬天的阳光，一颦一笑间就把我的魂魄牵走。你自称是学生会的师兄，专程接待报到的新生。话音未落，你伸手想帮我拉行李。迟疑间，你的手指拂过我的手背，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油然升起。
经多方打听，我才知道你是学生会宣传部长，美术专业，比我高两个年级。你英俊帅气、多才多艺，是那一届叱咤风云的人物。我学的是医科，但想方设法把宿舍搬到你隔壁。然后，我积极地参加了学生会活动，跟你有了一些工作往来。
第二年的迎新晚会上，我领衔表演的面具舞赢得满堂喝彩。话说回来，你喜欢收藏面具的习惯，应该是受我当年的影响吧。后面在大学里的剧情发展，你应该非常清楚了。
那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校园时光。因为你的出现，划破我二十多年生命中的阴霾，为那段日子镀上一层夺目的阳光。曾几何时，我们一起畅想未来，一起许下明天。你说过，毕业后我们要一起过日子。等赚到了钱，我们要一齐做好多好多事，看电影、养狗、爬山、旅游……直到老去的那一天，我们还要一起晨运、散步，一起看日出日落。
万万想不到，十年前你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家族使命，毅然决然地主动提出分手。这个决定，对我简直是晴天霹雳。我是那么地爱你，甚至发誓为你不婚不娶，只求我们在婚后能保持来往。自私的你没有同意，狠心地把我的全部联系方式删除。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哀求了很多次，你才答应出现。那天，你带着师姐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们要结婚了。最后，你偷偷提醒我，希望婚后不要去打扰你的生活。
我已经忘记那天是如何回家，只记得我不吃不喝，睡了一天一夜。我哭过、醉过，甚至想过自杀，幸好被S及时劝阻。在爱恨交织下，我决定对你实施报复计划。
我瞒着家人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并把母亲托付给S。在S的帮助下，我到国外的医院做了变性整容手术。我的想法很简单，要通过另一个身份重新走进你的生活。当你爱上我再把你抛弃，我要让你感受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就在去年秋天，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回到国内，并给自己取了一个与“完治”谐音的名字“丸子”。回国之后，S把你的近况全部告诉我。我打听到你近期开办摄影展的日程，准备以一个崭新的“我”出现在你面前。
7.
2016年4月3日 上午8点
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始料不及的。
当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到来，之前所受的委屈都不值一提。
W师兄，再见了！
写下这篇日记，是我决定放手的时候。
通过这半年的交往，我知道你对家庭的责任远高于其他任何事情。每一次缠绵之后，你都要匆匆赶去和家人汇合；每一次约会之前，我都要提前很久做预约，如遇你家里有突发事件也只能作罢。以至后来，我们约会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短。
我曾经在你的手机相册里，翻查到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你，一手挽着师姐的胳膊，另一手抱起女儿，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我反复端详着，心里多希望你挽着的那个人——是我！
那是清明节前夕，我向你吐槽回老家拜祭祖先的舟车劳顿。你说起时下流行的网上拜祭先人，寄托哀思的做法，让我也去申请一个账号。或许是说漏了嘴，你说你自己注册了一个，里面放着你已故家人的照片。
我吵着让你发给我看看。你拗不过，发了一个网页链接给我。打开网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人的照片，你说那是你父亲的遗照。接着，我又看到一张非常熟悉的合影，照片里两个帅气的男生搂着肩，笑得多么灿烂。没错，那是我在大学时代，跟师兄唯一的照片。
我没有问你照片的人是谁，反倒是你主动打破了沉默。你略带伤感地说，照片上是你的师弟，十多年过去了却依然爱着他。每年清明时节，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缅怀曾经的青葱岁月和青涩的爱情。
我没有接你的话，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天真地以为，你已经彻底把“完治”给忘掉了。特别是当年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你狠心的一席话，已血淋淋地将那个孤立无援的我“杀死”。殊料造化弄人，时隔十年，我才发现你内心深处的秘密，你把对“完治”的爱，埋藏在心底最深的一隅。恍惚之中，我像是看到你婚后的各种不易，看到你游戏人生背后的各种辛酸……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恶魔，居然带着仇恨生活了十年。在这背井离乡的十年，我反复告诉自己，当年那个被你抛弃的“完治”已经“死”了！说真的，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开心。难道不是吗？当一个人满腹怨恨、一心想着报复，她的日子能过得好吗？
幸亏我的计谋尚未得逞，否则受到伤害的不止你一人，还有另外三个无辜的女人。而我，或许可从中获得短暂的复仇快感。但过后，仍然是永无止境的空虚。想到这里，我不禁替自己曾经的复仇计划感到汗颜。就在写下这篇日记前，我没有跟你打过任何招呼，匆匆删除了你全部的联系方式，离开了这座城市。
师兄，你知道吗？就在写下这封信的前一天，我专程回了一趟我们的母校。当我走到那年一起合影的宿舍空地上，眼前恍惚出现两个白衣飘飘的少年，他们嬉笑打闹，一如当年的你我。
那天，我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反复掂量。沉思良久，我蹲下身来点燃这张仅存的合照，把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付诸一炬。
师兄，是该放下过往的时候了。让我们各自开始新的生活，好么？哎，可恶，你还欠我一场电影、一次登山，还有说好的一起看日出呢！
师兄，对不起了，完治不能继续陪在你的身边。在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师兄，你既然选择了婚姻，就要对家人承担起责任。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时间应当多陪陪家人。还有，你要好好疼爱嫂子和你们家小公主，毕竟她们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哪！
W，我的师兄，你我在有生之年，有幸遇见。这份未了之情，寄望来生，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一个深爱你的人 完治/丸子
2017年3月18日
切肤之爱——写给W先生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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