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香

归尘城是一座鬼城，一如其名，来者归尘。城民昼伏夜出，朝不见人面，暮则闻其声，外不知其习，皆异，称鬼也。

城内有一小铺，一女子常坐，终不见出。铺内有奇香，一闻凝神，二闻聚心，三闻通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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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抱着她的毛团，手一上一下的抚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不紧不慢。

见女子示意，毛团便化作一男子，黑袍加身，一双泛着红光的桃花眼瞅着女子，略带矫情的说：“长悦，你呀，就知道使唤我。”说罢，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汉，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却看似呆傻的少年。两人身着浅蓝色布袍，一人背一个包裹，是外乡人。

“这位……大人，请问，这里可是能通鬼神。”老汉有些局促，声音有些颤抖，身后的少年则一脸天真，冲着长悦傻笑，嘴里叨咕着“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嘻嘻嘻，漂亮姐姐……”

“阿沧，不得无礼。”老汉冲着少年低吼一声，少年立刻闭了嘴，眼里冒起了水雾，透着恐惧，吓得一动不动的。

“汝来，何事。”

“见吾妻。妻已故十三年有余，如今家子以大却有些痴傻，皆为十三年前一场变故所致我的身体也日渐萧条，今日想见吾妻，一为吾思妻之情，儿思母之情，亦为了了却当年错事，求儿恢复正常。”

“凡事皆有代价，汝可受的起？”

老汉从衣服里掏了掏，取出一块用五层花布包裹的羊脂玉。手小心翼翼的递过来，“家道中落，这是吾妻与我的定情信物，多年扶养儿子，穷苦却不曾典当，今日取出，希望大人可以随我愿，让我见到亡妻，也算值得。”

长悦用手轻指，“这玉太过普通，不够。”，莞尔一笑又道：“我还要你十三年前的记忆和一半宝藏。”

“这……这……这……”老汉吃惊的看着女子，沉思一会儿，答出一字“好。”

“子顾，取香。”

一会儿不到，子顾便取出一块黑石，石上插着一柱约宽一半指，长三指的香，放在长悦面前。

长悦用手拂过香，香便燃了起来。缕缕白烟从黑石中部的缝隙中流出，香上却不冒一丝烟。

“切记，香不可动。”说罢便进入内室。

很快，烟满一室。从门账后，走出一位女子，约二十四五。

老汉见状，朝着女子询问：“可是安儿？”

“是王大哥吗？”

“是我，是我。”老汉激动的冲上前去，却看见一脸狰狞的安儿，吓得瘫倒在地上。“安儿，你的脸，你的脸……”

“王大哥呀，安儿是个没福气的人，年少遇人不淑生下阿沧，想要讨个说法，带着阿沧寻父时又不料遇上山贼，多亏碰见大哥你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清白和小儿性命。”

“不，不，不，安儿。当年我上山打猎救下你是我的福气啊，有了你，我的生活都有了活力。更何况还有阿沧这么可爱的孩子。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却有夫妻之情啊。”

“可惜啊，王大哥。不知那伙山贼为何对我群追不舍，趁你不在，将我掳走，还将阿沧打伤。不然我们现在也会是幸福的一家人了。”安儿边说边擦泪，本来就狰狞的脸显得越发可怕。

“安儿，那群山贼将你掳走之后呢？”老汉有些急切。

“他们逼问我宝藏的下落，不说就将我卖到窑子里去。我哪里知道什么宝藏。我只有一块家传的羊脂玉，放在了阿沧身上，用来保佑他长大。他们见我不说，就想要侮辱我，我宁死不从，他们气极了，毁了我的容，将我打晕，锁在房里活活烧死。”

“那宝藏呢？安儿，你当真不知道？”老汉急切的问着。

“宝藏？王大哥，旁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

“安儿，你不知道，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自然是有些财物的，更何况阿沧现在也二十了，是时候该讨个妻子。而我这些年有没了积蓄，再说了，你那天晚上和阿沧说你有宝藏埋在后山，我都听见了，你就告诉我吧。”

“哼！”安儿瞬间变了脸色，冲着老汉说的：“我的宝藏就是阿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那山贼是一伙的！你见我不从了你，就将我卖给了山贼！”

老汉大惊，“你怎么知道……这不可能的，你不是安儿，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安儿啊！王大哥，你忘了吗？是你用十二两银子把我卖给了他们，又是你将阿沧身上的财物典当换了酒喝，还是你，让我的阿沧为你做饭，给你养老，他那时只有六岁啊。我死了，怨气太大投不了胎，只能在这世间游荡，而你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不怪我，是你的错，都是你。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不从了我！还有哪个孩子，要不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他打死了。现在他也是个废物，唯一就是长的不错，卖到窑子里当个小馆，我倒是能换点钱。”

“哈哈哈，是，都怪我，一次遇人不淑，两次还遇人不淑。”安儿笑的痴狂，脸上的肉撕裂开来，触目惊心。

老汉看到有些怂了，回头看了看香，才烧了一指长。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想要宝藏吗？我这就带你去找！哈哈哈哈……”安儿掐住老汉的脖子，将他掉起来。

他挣扎着，气息越来越薄弱，最终，双腿也停止了摆动。他死了。

少年躲在另一扇门账后面，看着发生的一切，笑出了声。

再看了一眼香，早已燃尽。

长悦带着子顾从内室出来，冲着少年一笑，招呼他坐下，“心愿可了？”

此时的少年一点都无痴傻之色，恭恭敬敬的回：“多谢大人。”

“不必，本是交易，双方公平。”

“大人说的是，既然我心愿已了，便告辞了。”

“子顾，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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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阿沧，子顾一脸的疑惑，“长悦，为什么要了那个少年的愿望，不要那个老汉的？他们给的都是羊脂玉和十三年前的记忆啊。那一半宝藏什么都不是，你还要它干嘛。”

长悦揉揉头，“就数你问题多。”

“你快告诉我，我就不烦你了。”

“谁说我实现的是少年的愿望了？”

“啊？”子顾一脸懵逼，更不知所以然了。

“我做的是两单生意。”说罢，长悦笑笑又回了内室。

子顾怎么想也想不通，忽然他发现羊脂玉碎成了两半，截面上刻着“子阿沧，母安儿。”

子顾恍然大悟，原来是少年和女鬼两个愿望，这一次能食二十六年的记忆，怪不得呢。

内室里，长悦侧躺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两团记忆，看着记忆里的人经历的故事，一口吞了下去，闭上眼眸小憩起来。

老汉的尸体已经被子顾吃的一点不剩，铺子里又开始环绕着香气，一切都像一开始那样。

门外何时会再响起咚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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