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月沧海
这个故事源于上个世纪90年代的农村,以现实主义调和西方现代主义的手法,描述那个特定的年代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挺进时的人们灵魂的变迁史。亢奋或失落,挣扎或游离,死亡或重生,以近似冰冷的语言,镇静讲述曾经的惶恐不安与火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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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春水
八十年代中期沈黄兴高中毕业,正赶上中国改革开放的好时机,他带领一帮村里的年轻人搞了个肉鸡养殖厂,他个人有学识,又善经营,党的政策又好,再加上有一帮能干的伙计,一时间便发了,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他个人从此也牛了起来,出门坐着乡下人想也想不出叫也不叫出名的车子,身后随着男男女女一群人,东逛逛、西瞧瞧,到处参观考察,沈黄兴是一方能人,带动了一方经济发展,于是县里开会有他,市里开会也有他,他的出现简直就像平地起了个惊雷,他在贫瘠的土地上简直就是传奇,他的父亲阿旺因他而倍受人们的敬仰,人们称阿旺为老爷子,不管男女老幼,同辈的不同辈的都极为尊敬沈家人。
沈黄兴为一方百姓创造着财富,他的村子里建起了许多小洋楼,小洋楼里来了许多的城里人,他们的装束各式各样,有染着黄头发的男人,也有打着蓝眼圈的女人,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但在农村人的眼里,这一切都是这么新奇刺激,他们大开了眼界,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鲜为人知的事物,他们甚至找到了城里人的感觉,脸上露出了自负的笑,似乎有了全新的生活。那一年,沈黄兴把自己的养殖厂连同几年来发展的一些下属企业命名为彩凤集团总公司,他自己担任了集团董事长,那一年,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个叫做白艳萍的的女秘书,白艳萍22岁,天生的一个美人坯子,英语很好,经常随沈黄兴出席与外商的各种会晤,于是,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就成了沈黄兴的红人,公司所有的高层领导也都对她另眼相看,白艳萍就这样的在公司里风光了起来。
虽然,我们不能否认白艳萍的能力,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许多事情她是不了解的,并且她的眼光总嫌短浅,她只是凭着一技之长和出众的美貌走上了令人羡慕的工作岗位罢了。
可白艳萍有着勃勃野心,白艳萍是那样自信,并且显得有些骄傲,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她与总经理曲耀华莫名其妙的关系。
公司里的人都感到白艳萍是个可怕的人物,于是许多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可最终又都无法离开她。
曲耀华是沈黄兴的表弟,中专文化程度,三十多岁,自彩凤集团成立起一直担任总经理,曲耀华是个有魄力的人,做事从来都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曲耀华十九岁娶妻,妻子是父亲朋友的女儿,没有一点文化。
曲耀华很后悔,说自己当初太傻,又说自己拗不过父母。
可是一切都成为事实了,一切都真真切切的摆在面前。
社会已经前进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阶段,不再是六七十年代,在这个时候曲耀华陷进了感情的旋涡里。
曲耀华忽然间渴求起爱情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
他从什么时候彻底明白了自己没有真正的爱情的呢?
这要从他与小叶的一次谈话说起。
小叶是他表妹,那一个午后,他坐在小叶的卧室里,橘黄色阳光温柔的亲吻着房间里的花朵与书桌,小叶坐在书桌前写自己的小说。
曲耀华就问:“小叶你写什么?”
“荷之梦,”小叶答。
“什么意思?”他又问。
“小说呀,”小叶又答。
“一个题为《荷之梦》的小说吗?”
“嗯。”
“能讲讲小说里的故事吗?”
“你感兴趣?”
“对呀。”
小叶转过身来望着他,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好吧,”小叶非常乐意的样子。
“这是一个农村的故事,”小叶徐徐的说,“有一个名叫荷花的女孩子,年幼丧父,随着自己的母亲孤苦度日,她温柔善良,十七岁时,出落的清纯秀丽,娇媚可人,引得村里许多小伙子诚心相求,但荷花只爱男友阿福,阿福家境贫穷,但他真心地爱着荷花,荷花在他心中是圣洁的仙子,是神圣的天之娇女,阿福用心守护着他的爱人,阿福一直认为自己能娶到荷花,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在一个雨后的黄昏,一切事实都突然的改变,雨还在零星的飘洒,大地上弥漫着水汽,荷花的母亲突然病倒在床上,可恶的病痛折磨的母亲奄奄一息。将要失去亲人的悲伤,使荷花情愿失去自己的一切,但是家境的贫穷又让她显得苍白无力,她能怎么样呢,她只有求助与人,对于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来说,这无疑于是灭顶之灾,她找到了阿福,但穷苦的阿福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依在阿福的肩头哭泣,泪水像江河一样流淌,一瞬间天空似乎再没有了太阳,黑暗笼罩着心空与土地,天空就要迸裂了,碎了、碎了的是人心。
一切似乎就这样了,荷花的母亲就要离开人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绝望里,泪水像大雨一样倾泻,荷花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但也就在这时候,村里富户仲老头伸出了援助之手,仲老头的孙子仲小元把荷花的母亲送到了诊所,母亲在诊所里一住就是俩月,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仲小元给了她们母女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荷花的母亲被仲小元接出了诊所,母亲的脸上恢复了红润,母亲的病好了,仲家人却一直没有忘记帮助穷苦的荷花母女,仲小元帮她们走上了做生意的道路,从此她们可以守着自家的摊位吃饭了,荷花母女对仲家人有了不尽的感激,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匡扶救命之恩。但她们没想到的是,那个秋天里,仲家人提出仲小元要娶荷花的要求,面对着这样的现实,荷花母女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如果荷花嫁给了仲小元,那么阿福呢,阿福怎么办,阿福真心地爱着荷花的呀,同时,荷花也爱着阿福。
如果拒绝了仲小元,可是仲家拯救之恩何以报答,用什么来报答呢?荷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迷茫又走入迷茫,灯光照在房间里,她只看见房间里一片凌乱,她的心乱极了,她真的无法选择,那就稀里胡涂吧,也许人生根本就有许多事情弄不清楚,她有了麻木的感觉,第二天,仲家送来了彩礼,她接受了,从此,荷花将要成为仲小元的妻子,她的心里充满了凄凉与哀伤,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没想到自己会遗弃自己的爱人。
她又一次流泪了,为自己而哭,为阿福而哭,命运中有许多东西是不可预料的。后来,她真的想反悔,想再把仲家的彩礼送回去,但她最终又没有了勇气,只是深深的痛,深深的自责无时不在啮咬她的心灵,她这一生肯定要欠下阿福的情债了,这一生用什么都不能还清。
冬天是她出嫁的季节,午后的天空布满阴霾,冷风如刀穿过房顶,风似乎要把天地间的所有生物一掠而去,而心呢,人心呢,人心在风中剧烈抖瑟,她坐在炕沿上,她往窗外望,她走出了家门,站在了阿福的面前,低着头,内心深处无限抱歉,自以为犯下了滔天大罪。阿福望着她,脸上露出无限激动的表情,一把抱住了她的细腰,她挣脱,她说:“阿福哥,俺对不住你,其实,俺仍喜欢你”。说完,她就哭着逃出了阿福的家门,她的心里有多苦呀,她发现灰色的天空缀满了灰蒙蒙的眼泪,那眼泪一触都破碎,一触都是钻心的痛。
在那个灰色的冬天,她嫁给了仲小元,新婚的夜晚,她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仲小元想象成了阿福,她痴痴的笑着,阳光洒满一地,阳光洒满一身,一身的全是微笑,醒来却是一身的伤痛,伤痛让她欲燃火自焚,但是一切都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再返回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她只是在每个夜晚都痛苦的思念她的阿福,虽然仅隔咫尺,虽然仅几步之遥,但是有铁链锁着她呀,她已嫁给了仲小元,怎么可以再爱阿福呢?
她甚至有了罪恶的感觉,但她总无法把阿福的影子从自己的心中抹去,那是一江永远激荡的水,那是一场永久不息的风,她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了,于是她只有日日的想,夜夜的想,只到那一天,她在自家的玉米地里干活,阳光如同烈火,风如同狼烟,她站在自家的田头,一个人,她心空荡荡的,大地上是阳光乱乱的影,就像魔的爪痕,她的心不能忍受,她想逃避,她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躲闪,阿福呢,她的爱人呢?那是否是一个破碎的影,她的身子摇晃着,她终于可以见到她的阿福了,她的眼睛迷离,眼前一片虚幻,阿福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终于可以抱着他了,可以仔细的看他,流着眼泪吻他,她抱着自己的爱人,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有什么比这再快乐呢,没有了,深深的悔恨一刹时洞穿了她的灵魂,她为什么就嫁给了仲小元呢?为什么就有了这样的决定呢?被爱人拥抱的感觉有多么美妙,阿福的手搂紧自己的细腰,火烫的唇把自己紧紧攫住,仿佛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吸进他的身子里去,那一瞬间她酥软了,她与他就那样紧紧拥抱着躺在了玉米地里。
天地间互然起了一阵风雨,太阳陷落了似,世界变的疯狂,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痴狂,忘记了所有,没有了任何顾忌,她终于成了阿福的女人,这是她今生的希望啊!可是当她从那痴醉中醒来,一切又都是虚幻的影,破碎的影,一切离她是那么的远,这本来就是破碎的梦,她笑着,痴痴的笑着,傻傻的笑着,天地之间一片混乱,玉米地摇晃着,满眼都是草的影子,她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撕的粉碎,她就赤身裸体的在街上奔走,她爱,她喜欢,她疯狂了,她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倾泄出来,人们憎恶的望着她,就有人说她是鬼上身了,仲小元把她拉回家去,叫人把她锁进了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但第二天早晨仲小元去看她时,她却鲜血淋漓的死在了房间里,年轻美丽的荷花死了,街上仍然走着来往的行人,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而死,也没有人想知道,时间是飞快的流失,直到人们把荷花忘记。”
“小说就到这里了,”小叶说。
曲耀华却望着小叶,沉默了许久,然后站起身子,叹息了一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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