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的我,突然看到站在前面的她时,世界一下子静了。流逝的光阴,铺将过来,砸得我手足无措。
那一年,我们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课间牵了手去买大白兔奶糖、瓜子,口袋里塞的满满的,边上课边偷吃。一次,被班主任看到了,她便被叫到办公室罚站,而我只是被他看了一眼以示警告。只因我是他偏爱的学生。
课间我跑去看她,透过操场旁边办公室的后玻璃窗,我趴在护栏夹缝的窗户边,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角落,双手无聊的交缠着,我敲开窗子,将课本递给她。那时,我多想和她站在一起,承担这另一半的错,多想。
我们周末约在一起,穿行在有成片麦田翻滚的小路上,牵了手在荒野上前行。风从我们鼓起的衣裙里吹着,我们是风的孩子。日光照耀砭人肌肤,在大地上绽开最浓烈的舒放,树下笑语抛洒在耳畔,洒下的梦想,像处处开遍的野花,生机而芳香。
有一天,她伏在桌上哭。
我想用无比倔强的口音说:“你别走了吧!”
可飘散出来的声音瞬间英雄气短。
我看着趴在课桌上呜呜哭着的她,内心茫然而疼痛。这一刻,我觉得在生活面前的我们无比薄弱,无所依怙的何止是我们,就连大人在贫困面前也只是螳臂当车。她的梦碎了,再无学可上。
我在课间间隙,抱了她在怀里,她肩膀耸动如此起彼伏的波浪,伴着嗡声呜咽,我抬手帮她擦着泪水,咸湿温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我的眼里和心里,肝肠寸断。
第二天,我去送她,一路沉默,街道和老树同样安静,路旁咯咯喧嚷的母鸡也不知所踪,只有我们俩噗嗤噗嗤的脚步声成为最后的送行。
我们只知道要分别了,但谁都不知道她究竟要去往哪里。未来的路山长水长,也许通向大海,也许通往泥泞,后来一群白鸽呼啦啦飞过我们的头顶。
就此别过了,也许怎么样都是生活吧,却不知这离与分,竟一别青春。
我们在人海中兜兜转转,彼此缺席。而今这一刻无意的相遇,唯我一人饮憾。
她牵了儿子走过我身边,我转面再转面,视线避开又追赶。我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被岁月磨砺的略显疲态的脸,始终没勇气走向前,因为我无由再次让她被迫接受命运的不公带来的落差。
她停下来,跟丈夫一起坐下,我坐在相隔不到两米远的后面,就这样看着,看着……抬起脸,有一瞬间天空在泪水中模糊了视线。人群忙乱,音乐承欢,在这场校园举办的欢庆会上,机器喷洒到空气中的五彩泡沫似过往前行的路途,一路迤逦前行而后决绝的消失。那时候的我们只顾着走啊走啊,回忆在角落里暗黄了,也全然不顾,总恨走的太慢,想一下子把这时光走完。
现在,我躲在这里,躲在人影攒动却又顿觉荒芜的人群里,躲在时光某一天倾泻的偶然里,躲在一段只我一个人的回忆里,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我知道,我们隔着那么多年,再也回不去了。那时候不愿走的我们,终于消失在经年一别的离散里。
年少时的风吹来,穿过时间的线,它曾与我们那般肌肤相碰,裹挟着我们奔跑,因为我们是风的孩子。
那里麦田海潮般鼓荡,青草地上鲜花流淌,两个孩子交换梦想,她们在风里追逐流浪,那里即无彷徨也无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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