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总有些斩不断的过往修炼得刀枪不入,如陈年老酒,历久弥醇,所以前人才会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感叹吧。
那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似乎因为有了张爱玲,便多了许多文艺的气息。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最好在静安区附近,闲逸的坐在某个角落,慢吞吞的吃一碗阳春面,仿佛能跨越喧嚣与时光,遇见那个恬淡的女子。
新疆的拉面是极好的,那份浓郁的肉香,粗旷的面条,劲道的口感,略重的风味,总给人难忘的印象。仿佛烈烈西风中,一个豪迈的汉子纵马而来,劈头砸给你一袋马奶酒,配合戈壁一样沙哑的高嗓门“阔月吐来衣里”。
吃山西的刀削面,一定要看削面师父上下飞舞的刀子,像看一场动作戏,富有力量感和节奏感,配合那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雾气昭昭若隐若现的感觉很能吊起食欲。还有诗者云“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诗的原作者已不可考,有人说是韩愈,愚以为可能性极低。
走过很多年,很多地方,最忘不掉的还是家乡的那碗朝鲜冷面,玉米色的面条,酸甜的面汤,面汤里要有几片薄冰,放两片西红柿和火腿,半个煮鸡蛋,配上一小碟辣白菜,那就是我整个童年的人间美味。
家乡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子,谈不上穷也扯不上富,当时的人们过得自然淳朴和心安理得。小学在镇子上,离家大概步行20分钟的路程。那会中午要回家吃饭或者带个饭盒,每天身上装着厚着脸皮要来的五角或者一块钱,便连走路都能带起风来的。
中学比小学稍远,中午就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便是在那个时候邂逅了朝鲜冷面,像一见钟情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会冷面一块五一碗,每天身上装着1块五或两块钱。一上午的课只像是冷面的陪衬,下课期间早已研究好了哪家的面实惠、哪家的辣白菜爽口、哪家的人最多、哪家去晚了会占不上座,就差点制定出《吃面方案》和绘制《吃面路线图》了,然后三五伙伴一起,午休一到便飞奔出校门,一解那口舌之欲去了。
北方人特有的豪爽,从小便看得出来。那会家里条件都差不多,身上都装不了几个钱。偶尔家长没零钱的时候,给一张十块五十的大票,便兴奋得叫嚣着中午请客,被请的人会把饭钱攒起来,哪天够了再请回来,算下来谁也不会多吃别人。现在想想,那会的孩子们真是天真得可爱,如今凑到一起吃饭的人,思想便复杂到难以言说了。
再后来离开老家,去过许多东北面馆,始终不是味道。偶尔回趟老家,一定会多吃上几碗解馋。母亲为此还特地跟面馆师傅学了怎么煮面,怎么调汤,怎么配料,倒也学了个像模像样。
到启程的那天,母亲就会为我做冷面,汤里不会有冰,她知道那跟我在外地辗转多年的胃早已不负当初,她会早早的在肉汤里放上很多姜片熬煮一大阵,说是可以暖胃,放凉了再调味,不快也不慢,吃完面后赶车的时间会刚刚好,吃面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低头自顾而食,是怕我们一旦对视,眼泪就会忍不住掉进碗里。
许多年后,再回老家去吃那一碗面,已分不清自己难以割舍的,究竟是面本身的味道,还是童年的味道,还是那种家乡的味道,亦或是母爱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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