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该多好

2月29日那天，四年才遇见一次的日子，许小安给我打电话来，说她和罗远分手了。

那天阳光很好，我心底却生出一种叫做失落的东西，就像曾经无比坚定的信念瞬间崩塌，我曾看着他们风雨兼程，我曾在他们身边感受过爱情。

“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在一起，多好。”许小安在电话里突然沉默，然后又说“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全身心付出一切的爱情了。”

1.

十九岁那年，我与许小安真正意义上变得熟悉起来，是因为我撞见了她和罗远的约会。

其实我并不是有心的，那天我心情很不好，逃了两节晚自习，带着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买的两瓶纯生，去了教学楼后边的小花园。小花园并不小，有一片很开阔的草坪，还有几排据说象征着浪漫的法国梧桐，花园最北面有个小亭子，石桌石椅齐全，我是打算去那里独自矫情会儿，喝酒赏月看星星的，结果在那里遇见了吻得如胶似漆的许小安和罗远。

大概是我手里的酒瓶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脆，反正两个人突然就分开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一脸不自然的许小安。

小亭子并没有灯，我是根据远方的路灯和教学楼窗户里的光看清楚是许小安的，她的慌乱只停留了约半分钟的样子，也可能是10秒，总之她看到是我之后，居然跑了过来，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说：“朱朱，你怎么在这儿。”

嗯，忘了说，我跟许小安是一个宿舍的，上下铺。

这件事情以我客套的告辞而结束，当天晚上，许小安就扒开蚊帐爬上了我的床铺，说实话，从开学以来我们聊过的话题屈指可数，但一切随着这天晚上的相遇而不同了。

女人的友谊，从拥有共同的秘密开始。

后来，许小安问我，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知廉耻。我笑：都什么年代了，大学里恋爱自由，况且我什么也没看到啊，真遗憾。

许小安哈哈大笑，然后搓乱了我的头发，她有个坏习惯，总是喜欢把我的头发给弄乱，无论她心情好还是糟糕。

2.

许小安告诉我，其实当时她并不算十分喜欢罗远，尽管罗远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优秀，作为一个灌篮高手，罗远在众多女同学的眼中，是男神一般的存在。

罗远追她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这个男人完全不是她的菜，可是罗安对她真的太好了，不是有句很流行的话是这样说的嘛：女人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跑了。

许小安说，不是这样的，她决定跟他跑的时候，是因为爱情。

我第二次见到罗远，是跟许小安已经从相见恨晚发展成闺蜜之后了，许小安说罗远要请我吃饭，我说人家交男朋友都是回避闺蜜的，尤其是我这么好看还有才华的闺蜜，你就不怕罗远对我移情别恋？

许小安笑着骂我：“装逼遭雷劈。”

我说好吧，正好我这个月生活费所剩无几了，急需蹭饭。

许小安对罗远介绍我：“我和你之间的第三者。”

罗远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我对许小安经常提起我这件事表示很满意。现在想想，大概因为我和许小安太像，外表热情似火，内心孤独冷漠，这样的人，能结下一个至交，毕竟不容易的吧。

罗远定的餐厅很符合许小安的风格，奢侈而华丽，点的菜也都是许小安喜欢的味道，在我和许小安开玩笑叽叽喳喳的时候，他会时不时的插言几句，然后给许小安加点菜。

他看许小安的眼神，是宠溺的，以致于多年以后他们分手，我都还记得他当时的深情。

罗远对许小安很用心，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罗远每次带许小安出去玩，都会带一个很大的背包，将许小安的包儿、零食、太阳镜、防晒霜、小镜子，唇彩……装的满满的，冬天会多带一件外套，夏天会去超市买冰镇好的西瓜。

许小安的爱情，简直成了全宿舍人的典范，大家纷纷表示，嫁人就要嫁罗远。

许小安的偶像是周杰伦，如果我是她和罗远之间的小三，周杰伦就是小四，她的播放列表里那些没有被换掉过的歌，都是周杰伦的，周杰伦每张发行过的唱片，她都买来珍藏。

罗远做过的最感动她的一件事，就是定好了周杰伦广州演唱会的门票和机票，带着许小安，像私奔一样，踏过千山万水而去。

于是宿舍的姐妹们找男朋友又多了一项指标：必须要带姑娘我去看一次我偶像的演唱会，不然免谈。

如今看来，许小安对罗远，远不及她对周杰伦长情。

3.

有时候我觉得，爱情需要一场刚刚好，不急不躁，不冷不热，像喝一杯温水，不必热到烫嘴，也不要冷到伤胃。

有首歌里这样唱：最初的爱越像火焰，最后越会被风熄灭。

有句话又是这样讲：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罗远和许小安爱的有多浓烈，吵架和矛盾产生的时候就有多难解决，准婆媳问题、金钱问题、房子问题、甚至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一个接一个，许小安觉得无法忍受，凭什么她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么多煎熬，凭什么她不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性子来？那个从前说要护她一生周全的人，转身就劝她要试着委曲求全。

许小安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她用了大量的钱和时间来顾及未来婆婆的感受，然而换来的是不断的被催婚和催生，以及冷言以对。

罗远再也没有陪许小安看过演唱会，许小安也不会熬夜陪他看枯燥的足球比赛；罗远成了工作狂，再没有时间带许小安去任何地方旅行，哪怕郊区的农家院，都再没去过；许小安成了酒吧的常客，从开始的莫吉托喝到加冰的Dry Martini。

这些年，我是一个旁观者，见证了从他对她无微不至她对他千依百顺，到吵架时俩人互不相让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再到冷战可以一个星期互不联系。

有一次许小安说她想去一趟西藏。罗远很不耐烦：“又要去瑞士滑雪，又要去西藏朝圣，你这是过日子的样子吗？要去自己去，我没空。”

许小安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不无讽刺的说道：“所以我说，还是单身好，这还没结婚呢，生活质量就从珠穆朗玛一下子掉到了东非大裂谷。”

罗远觉得很难堪：“许小安，我从没有缺你吃穿少你衣食，你还想怎样？”

许小安觉得自己的心非常的冷：“没有吗？为什么我觉得缺失了整个世界呢？”

罗远站起来：“你不要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当初我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跟我在一起了吗？你以为这两年我过的很好吗？”

许小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摔了出去。

“不可理喻。”罗远甩门而去之前，只留下这四个字。

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玻璃四分五裂飞到地板上的每个角落，有一片甚至砸到了许小安没穿拖鞋的脚背上，她并不觉得疼，只是颓然的蹲下身，安静了好久。

许小安后来居然笑着和我说：“当年他表白那么多次我才答应，我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可又怕错过他，我当时觉得他痴情的样子让人心疼，别的女人一定不如我心疼他。可现在才知道，毕业之后的这两年总是吵架，他并没有乐在其中，我以为我牺牲自己的坚持所换来的一切，原来都没有意义。”

她不是他的救世主，他最终也没有成为她的骑士。

相看两厌，是爱情里最大的敌人。

4.

许小安和罗远过完了第六个情人节，分手被提上日程。

许小安来我家留宿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的时候她哭的稀里哗啦，我劝说的唇焦舌干；后来，她干脆沉默不说话，我就在旁边陪着她面对面打坐。

我说许小安你不要这样，你再来我家，我老公会有意见的。

她把枕头扔过来砸我：“我都要分手了，你们老夫老妻地久天长的，为我牺牲点性生活怎么了。”

许小安说他们终究没有逃开七年之痒，我问她想好了吗，她说，她在夜归醉酒的罗远的西裤口袋里，发现了两包冈本，白金至尊超薄。

我还想分辨说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也许他是为你准备的，可是想了想这句话实在太过牵强。

她盯着天花板良久，复又开口，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介意和生气。可是，如果他能不再顾及我去外遇，而我居然也不介意，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知道，可能代表着爱情离开了。

5.

我后来遇见过一次罗远，他挺憔悴的，拎着一个公文包，走的很匆忙，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我。

短暂的沉默，罗远还是开口：“她还好吗？”

我不置可否：“你觉得呢？”

罗远不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回忆起什么。

我问他：“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却在日子一天一天变好之后，两个人成了随时可以开战的敌对方，互相包容一些不好吗？”

罗远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两个都太要强了，谁也不肯服软，从前我让着她，可是我也会累，她也很累，有些吵架消耗掉的感情，是没办法弥补回来的。”

我说祝福你，然后转身要走。

罗远喊住我，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无情，也不坚强，这是我生命里最奋不顾身的爱情，我也元气大伤，可能一生都无法复原了。”

我没有回头，离开了。

失去了的，谈奋不顾身，还有什么用呢？

6.

人心，从来不是一下子就冷掉的，时间留下很多故事，也累积了太多的不堪。

许小安在微信上给我发来这样一段话：“其实裂痕一直都在，当初想着若就此放弃，心有不甘，可没想到它这么轻易的就从肋骨变成了一根鸡肋骨，再继续下去，实在毫无意思。”

“我介意的，是没有了爱情，一切吵架都不过是为了分手作的铺垫和借口。”

许小安又跟我重复了一遍电话里的那一句：“如果当初没有在一起，该多好。”

如果当初没在一起，多年后，回忆起你的时候，你依然那么美丽，而不是如此刻般，对这场渐行渐远的爱情，和这场失去，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