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的队伍中混的典型是公孙弘。这类人在历朝历代的人数最多,面目模糊,所以不好分辨。汉纪十记载的公孙弘的故事,堪称典型。
公孙弘是汉武帝策对时从上百人竞争中挑选出来的冠军,所以能说会道,被拜为“博士”。在直言劝谏“西南夷吾所用”后,汉武帝不听。这成为一个转折点,他成熟了,再也不跟领导提意见建议了,只提供选择:“弘每朝会,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这副性冷淡的技术官僚模样,倒也没什么好说。
公孙弘跟汉武帝报告事情,“有不可,不廷辨”。这其实有很大问题。领导根据你报告的情况作决策,有不合理的地方都不敢指出来,领导说啥你都说对对对好好好,这表面上看是尊重领导,但实际上是糊弄领导。
而且,公孙弘变得越来越滑头。公孙弘的官阶比汲黯高,按道理应该是公孙弘先发言。但他跟汲黯一起见汉武帝时,总是让汲黯先发言,他察言观色、摸准意图后再发言,效果很明显,“天子常悦,所言皆听,以此日益亲贵”。这就是把同事推到前面当垫脚石。
公孙弘还不只对汲黯一个人玩这一套,还有一个很骚的日常操作。作为丞相,公孙弘是百官之首,经常得组织三公九卿就某个问题事先定个调子,拿出倾向性意见,然后请汉武帝定夺。但如果汉武帝不同意这个意见,公孙弘绝对不坚持,果断站在汉武帝这一边,“背其约以顺上旨”。这让汉武帝感到很温暖,也让群臣感到被出卖。
后来,汲黯就在朝廷上说公孙弘“多诈而无情实,不忠”。汉武帝问公孙弘,公孙弘回答得很好玩,说,“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这个回答绕开了事实性问题,不仅否认不忠的指控,而且拍了汉武帝“知臣”的马屁,巧妙至极!
汉武帝被拍得很爽,这番话的效果杠杠的:到后来,越是有人诋毁公孙弘,汉武帝就越是“厚遇之”。我猜两点原因:一是公孙弘是因为支持自己意见被孤立诽谤,需要汉武帝来支持支持者;二是公孙弘位高权重者跟同事关系不好,说明不搞小圈子,比较放心。
公孙弘还遇到过汲黯的另一项指控。他生活简朴,盖着布被子,也不怎么吃肉。汲黯就说他当大官俸禄很多,故意这么干是想沽名钓誉。汉武帝请公孙弘回应。公孙弘说,“有这回事。朝廷同僚都没有责问过我,今天汲黯说得好,正切中我这个热衷‘钓名’的问题。如果没有汲黯,您怎么能听到这样的正直直言呢?”汉武帝听了觉得公孙弘很谦虚,更加尊重他。汲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终其一生,公孙弘碌碌无为却官运亨通,汲黯屡有建树而仕途坎坷。这就是官场上混子和干事的人的差别,让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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