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周边-阿慧

作者: 阿萨木 | 来源:发表于2022-07-31 09:08 被阅读0次

    我有个邻居叫阿慧,“慧”在老家方言里是机智能干的意思,阿慧小时和他周围的邻居小明、小红,小军没什么区别,淘气,调皮。5岁那年他去别人家的田里偷挖红薯吃,被主人撞见,应该是为了吓唬吓唬孩子,毕竟那会儿红薯也不算啥金贵的农作物,那人当即拎起个子小小的他,抓住他的两只脚,头朝下,使劲甩了几下,放下后的阿慧踉跄回家,昏睡两天后起来,不认人了,连话都说不囫囵。阿慧的母亲是个普通本份的家庭妇女只能一个劲抹泪,但他父亲是村里唯一的电工,平日里颇受人尊重的。可能无法论证孩子当下的症状与倒拎人粗暴行径有本质的关联,何况脾气和职业也无关联,据说,和对方理论几番无果也就作罢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后来那户人家的儿子后来在台风天里涉水,高压线漏电,两只手生生被截,很多人阴谋论说是阿慧的父亲搞得鬼,其实现在看来并不可靠,村里的电工和电站工作人员从事不是同一类工作内容。且无人目击。倒霉孩子后来被迫成为身残志坚的正面教材,用两只脚代替手的功能,读到高中毕业,后来做电商,娶妻生子,混得也不错,当然这是后话。

    阿慧作为许家的长子,直至年岁渐长,智商却永远停留在了十岁左右,身高未超一米五,见谁都乐呵呵的主动打招呼,内容不外乎,“吃过了吗”,“你回来了呀?”他从此沦为邻居口中傻子的代名词。他的弟弟妹妹见他就喝斥“赶紧回家”,大概还是觉得丢人现眼吧。

    阿慧有个好朋友叫庄子,当然只有庄子的妈妈这么叫他,我们都管他叫“望天”,因为他长期给人的感觉是脑袋倾斜向上,好像日夜都在观天象。据说庄子的妈妈是当时知青留下来定居的,白净整齐,一看就是个文化人,所以给儿子取名叫“庄子”,对于大多数农村人来说,“柱子”甚至“锤子”都比庄子好听,好用。每到村里炊烟袅袅时,她就会满含梁情地唤庄子回家吃饭,有时候也能听出情绪波动,从满怀深情到急燥到愤怒。愤怒是她觉得肯定是阿慧把他的好孩子拐到哪里玩疯了。但就是这个文化人经常在胡同口烧纸钱,频率有点高,除了清明冬至,大凡胡同口晚上有明明灭灭的火星,一定是她的杰作,不知道她是思念亲人还是乞求神灵让庄子变得聪明些。

    阿慧和庄子年龄相仿,智商也是半斤八两,他们整日里像两只无所事事的癞蛤蟆,在一起打扑克,猜剪刀石头布,有时候,好像是相互说了什么他们认为不吉利的话,他们会跺跺脚朝地上吐口唾沫,嘴里念叨“呸呸呸,吉利,吉利,土地公公不怪,不怪。”看到口水很快被土地吸收了,好像土地公公收到了他们的忏悔讯号,双方都满意的笑了。

    有时他们也用言语相互挤兑,阿慧嫌庄子胆小,戳着他的胳肢窝说:“你怎么那么胆小?什么动物都怕,猫也怕狗也怕耗子也怕,有你不怕的吗?”庄子咧嘴笑:“我不怕你呀。”

    阿慧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特别的聪明伶俐,他的弟弟叫小卫,聪明过了头就想走捷径,前几年偷电缆线被抓,也不知道到底是判了多少年,出狱后不知道是不是洗心革面了,还是深陷泥潭,反正不见回家。他的妹妹记忆中名字就叫伶俐,人如其名,青春靓丽,跟当年TVB女主角般光彩照人,风光远嫁温州。

    到了今年疫情期间,阿慧快五十了,几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阿慧的母亲己经去世了,父亲半瘫痪在床,连庄子也过世了。阿慧承担了镇上晨起打扫街道的工作,平时还在农贸市场大门口维持秩序,没带口罩,没有绿码的一律不许入内,他六亲不认,工作极其认真负责。中午他领了自己志愿者的盒饭,赶紧去附近的快歺店再买一份给父亲。

    有邻居听到阿慧的父亲每次吃饭的时候,常是边吃边哭,阿慧不解问父亲:“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不要哭呀。”想来的确是令人悲伤的事情,两个正常的儿女对自己不管不顾,反而是这个智商残缺的儿子,照顾他,至少保他三餐无忧,女儿之前提出让他去养老院,他自己不愿,阿慧也不愿,此事就像当年的意外同样就作罢了。

    阿慧说他不缺钱,这还是大实话,村里的书记看过他的手机,微信,支付宝余额加起来有三万多。这都是他温州的姐姐汇给他的。他姐姐,自从母亲过世后,本来就很少回家,由于疫情就更加少了,钱呢也不敢给的太多,生怕被别人骗去了。

    有人问阿慧,如果父亲死了,你打算怎么办?阿慧乐呵呵地说,我妹妹阿俐说带我去温州。但我是不会去的。

    50岁的年龄,10岁的智商,阿慧不是励志电影的主角,也不是阿甘,他的心智像未被时间开光过,一派浑然天成的无邪。但他热情执着,简单朴素的生活态度却光可签人,秒杀这个时代卷生卷死的精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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