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老板

作者: 洪润泽 | 来源:发表于2017-05-23 07:18 被阅读136次

    开学了,看着那些大人们领着孩子去学校,陈辉呆立着站住那紧盯着小孩的书包,直到大人和小孩拐弯消失在眼前。

    母亲叫来陈辉,面容愧疚:"孩子,家里本来就穷,老天又这么不公,夺走了你的父亲。今天去找你大伯借一点钱,说是帮你交学费,还未说完就被拒绝了,以后我们只能靠我们娘俩了。"说完,这个女人就泪水止不住的流了,悲切的呜咽着“我们为啥这么命苦啊!老天爷,我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么对我。”

    陈辉自从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就没有哪一天不抱怨命运如此的对他们不公。

    “孩子,我的身子一直体弱多病,你的弟弟尚未上学,所以你以后就留在家干农活,帮衬家里,然后供你弟弟一个人读书”

    陈辉尚在初中一年级,现在只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本来家里就穷,现在父亲又去世,哪里有钱来供自己读书呢?

    陈辉强忍住泪水,点着头答应母亲。

    陈辉退学在家。农忙的时候,在母亲的指导下种稻子,闲的时候,跟着大人学徒砌新房。

    15岁那年,日渐增多的乡里乡亲的人都去外面打工。有的人农忙回来收割稻谷,有的直接把田地转包给别人,更甚者直接荒废自家农田。

    死守着家里的农田,等候着别人的零零碎碎雇佣,陈辉觉得还不如听那些大人的远离家里,长期帮别人干,这样赚的更多。

    陈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对母亲说:”我想把家里的农田转包给别人,自己出去外面,邻居王叔说他在外面帮别人工地做事有8,900一个月。”

    母亲对他说:“妈怎么能放心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去这么远的地方,你的年纪尚幼,他们都是大人。”

    “没事,妈。在家里帮别人做事,我挑的砖和那些大人一样多,从没有落后过,雇工家的人还夸我呢?呆在家里到时候弟弟的学费都供不起,也只够养活我们一家三口人!”

    陈辉信心满满接着说:“妈,你就让我出去闯闯吧!那隔壁的王叔,怎么会欺骗我呢?”

    母亲想着,越来越多的外面的人回来,很多人都买上了电视机,穿的也比在老家呆的时候花俏,心里觉得邻居王叔应该不会骗人。

    陈辉说动了母亲,马上就去找邻居王叔。王叔从小看着陈辉长大,想着这孩子命也是够苦的,立马就答应了这孩子,何况这孩子干活那是非常勤劳,而且又有责任心。

    春节里,节日的气氛很浓,爆竹声断后片刻又在另一地方响起。但是陈辉这个时候就要外出打工了,第一次离家出远门。

    “妈,此去远离家门,一年难得回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弟弟年幼,上学管紧点,他是我们家的唯一的希望了。”

    “孩子,跟着王叔出去,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母亲就不在身边呢。你年幼,不懂得就多问王叔,特别是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王叔,让他帮帮你。你在外面,不要干偷鸡摸狗的事,咱们人穷志不穷。不要惹是生非,给王叔添麻烦。碰到什么做不了主的事情,让王叔给你拿主意。”母亲语重心长的交待陈辉。

    马路上已经有三两结群的人背着麻布袋经过了。这些都是打工的人,一般都是正月初几就要往广东那些地方出发。

    从未远离家人,远离故土,第一次远行,舍不得这个地方。自己的母亲体弱多病,弟弟年幼,想起这些眼泪经不住流淌了出来。

    出发了,跟着王叔。客车上几乎坐着都是外出打工的人,车里挤满了人。有的人是夫妻二人一起出去,留下孩子跟着爷爷奶奶,有的是丈夫出去,放弃不下几亩地,留下妻子在家耕种。

    车上的人说着笑着,讲一些粗鄙的话语,陈辉听着脸羞羞的,一阵泛红。

    山路盘旋,马路上千沟万壑,客车左摇右摆,上下高低,像摇篮在路上摇晃。

    车未驶远,车窗外,这里还有一丝熟悉,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

    陈辉提着麻步袋,跟着邻里王叔,坐着公交车抵达火车站。

    没有火车票,只能零时购买。火车站人山人海,茫茫中一片人头,嘈杂轰鸣。有的人在过来拍一下他们,说有火车票要不要。王叔没有理会,叫着陈辉走了。

    陈辉叫着叔叔,他们有火车票为啥不买。王叔说:”他们是黄牛,火车站有熟人,拿的票高价贩卖给我们,买一张好几天活白干呢!”买票的人在排队,拥挤着,稍有不慎,就踩到了别人的脚。

    王叔瞅着排队的人,跟着排起队伍。陈辉在旁边守护者,怕走丢,没法联系。等到吃饭的时间,陈辉从袋子里弄出来一些吃的,分着王叔和自己吃。排着的队伍,被售票的窗口像是慢慢吃掉,咀嚼无味,难以下咽。

    饥寒难耐,冷风瑟瑟,终于到了自己,其他类型的票已经售罄,只有站票。

    进站又是漫长的等待,人多,想找个地方蹲着都没有了位置。寒夜,冷风嗖嗖,双脚站立。

    焦急的等着,终于在检票了。陈辉跟着王叔上了火车,第一次见识火车。铁轨上的怪物,里面全是人。过道都是人挤人,难以前进,角落都被别人占领,站立在没法在向前移动的位置。

    夜里,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一场战争结束了,都呆在战壕里休息。火车穿过山村,划过城市,冲破黑夜,奔向黎明,一往无前,到达繁华的广州。

    到站了,大家陆续下车。陈辉跟着王叔驶向目的地。

    在建的房子在敲打,轰鸣的汽车在穿梭。那些高楼,平生未见,惊奇这些是怎么建成的。

    来到了工地,扎着的钢筋水泥敦到处都是,王叔带着陈辉进去了工地的厂棚住房。

    四周摆满了床铺,中间留出一条路作为过道,里面杂乱无章。有些床上扎起了布帘,看不到床铺里面。好几个行李袋就放在床边。刚进来,有几个人躺在床上休息,有几个操着外地口音在交流着,看到有人进来,只是撇了他们一眼,继续交流。

    王叔跟陈辉说,暂时没有床铺,你就和我挤一下吧!

    实在是太困了,整理完东西就躺在床上睡了。被尿憋着醒来了,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好几个女的在房间里。看到陈辉进来,盯着这个小伙子看了一会儿。陈辉娇羞的脸立马红了,觉得自己走错了房间,准备出去,正好碰到邻居大叔。

    邻居大叔看着他的脸羞答答的,问他怎么呢?陈辉如实相告。王叔说“你看到床上拉布帘的都是夫妻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的,这些女的都是那些人的老婆,以后注意下就好了。”

    隔天工地就开工了,一早陈辉跟着就去了工地。跟着工头给他指明的活。

    陈辉想起家里的情况,还有王叔的帮忙,干的格外卖命。

    干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一群人冲进工地,见人就打,见物就砸。工头闻讯过来,立马一个电话,叫了一拨人过来,陈辉觉得自己被打,东西被砸,对那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别的工人挨了打都飞快的逃离,只有陈辉和工头叫的那拨人一起反击。

    两帮人互相殴打,警察过来都逃串了。

    事情似乎不妙,对方有一个人被重伤,医治无效死亡。死了人,封锁工地,大家都没了活干。

    老板送钱打点官员,官司比较棘手。决定找一个人顶包。找到了王叔,在他面前耳语一番。

    王叔看着老板离去,叫了陈辉过来,对陈辉说“这个工程和某一个老板有过节,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死了人,比较严重,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罪名。老板刚刚说了,你也参与了斗殴,把这罪名承担下来,说是失手打死了那人。只要你承担下来,给你100万。其他的老板帮你打点好,应该最多判10年,10年后你出来就是一个富翁了。”

    100万,陈辉听到脑子一片震撼,这可是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想想你还这么年轻,出来后也就20多岁,有了钱,成个家岂不是很简单,母亲到时候也跟着你享福,弟弟学费根本不用愁!”

    但是想到这牢狱生活,孤苦伶仃,如何能熬。如果进了监狱,母亲怎么办,怎么和母亲说自己去哪里呢?犹豫不决,内心纠结。

    王叔说“你家里人老板会先给点钱给你,不用担心,我也会帮你好生照顾,我会和你家里人说,老板看重你,派你去国外,让你去国外学习,回来给你做老板。老板会先给你家里三万块钱,然后陆续每年1000块,剩下的钱,你出来一次性给你。”

    听到一次性给三万,多少年的劳动成果,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钱,有了这些钱,母亲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陈辉纠结了一会,答应了王叔。王叔带着陈辉见了老板,老板慰问一番,关心无微不至。老板陈述详情,拿了钱给陈辉。陈辉说:“我拿了这些钱,想回家一趟,和家里人做一个告别。”

    老板说:“钱你让你叔给你带回去,官司比较紧,我用钱打理了很多关系,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坐完了牢,你带你叔来找我,以后可以好好侍奉你的母亲,有的是时间。“

    陈辉自己拿着钱,交给王叔,眼里饱含泪水,交待王叔一定要将钱带给自己的母亲。王叔拿着钱,握着陈辉的手,说自己一定亲手将钱交给他母亲。

    这天晚上陈辉就被警察带走了,招了供,经过法院的审理,判了10年。

    王叔回到家里跟他母亲说,“陈辉跟着大老板干活了,现在吃喝不愁,大老板看中他,天天带他在身边,这里是大老板给您的慰问金,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是这10年他不能回来,老板觉得他需要学习,派他到国外读书去了,恭喜你啊!生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孩子,以后回来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你就享福了。 “

    母亲看着钱,被这一说,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听到说10年不回来,心里马上面露忧愁。“这国外很远吗?为啥就不能回来呢?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的,你啊!应该高兴才是,老板觉得你孩子勤劳,老实,有责任,所以老板特别喜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王叔坚定的说。

    陈辉母亲也不在说什么呢?接受了事实。

    陈辉新进监狱,大家都无人理会他,只是无精打采的撇他一眼。尔后,狱警离开。一个瘦小的矮个,走到他身边。提裤子就撒尿。陈辉一时没忍住,直接抡拳质问。没想到一群人冲过来,不问青红皂白,把陈辉揍得死去活来。其中一个壮汉撂下狠话,“以后在这里老实点,知道谁是这里的老大,不乖乖的听话,后面还有你好受!"

    陈辉想到,自己在这,人单力薄,即使告诉狱警,又能怎么办,还要在这呆这么久,只能忍气吞身。

    陈辉在这呆着,别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被欺负也强忍着,有时候被强迫伺候监狱老大,手脚稍微迟钝,就是恶言相向,有时候直接动手打他。

    老实呆着,慢慢熬着,听着老大的话,伺候好老大。

    母亲拿着几万块钱把土房改成了红砖房。稍微搞了一点 装修,这在当时落后的乡村,是多么的引人注意和艳羡。陈辉在外面发财的传言越传越大,都说他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

    弟弟也是相信自己的哥哥在外面发了财,上学的心思也被日益浇灭了。日夜想着,不读书,以后就跟着哥哥混,照样有钱。慢慢的读书没了心思,还学起来捣蛋,读了初中就没继续上了。因为哥哥的名声。虽然年纪不大,说媒的人是络绎不绝。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一起外出打工。总是以为哥哥到时候有钱,回来带着自己发大财。上班稍微辛苦一点就不干了,天天在外面鬼混,也不顾家里,赚了一点钱就上赌桌,偶有脾气就和妻子吵架。

    10年了,陈辉终于出来了,熬出了监狱。

    回家的路上,记忆中的土胚民房已经看不到了,马路旁边到处建成了砖瓦房。泥沥的马路也改成了宽阔的柏油路。发展的太快了!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故乡!到了家,家乡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瘦削的脸,皮肤泛黄,两眼无光。

    有人问他国外比中国穷吗,为什么这几年这么瘦。

    陈辉找到了当年的邻居王叔,邻居王叔跟他说,过几天就带自己去找当年的老板兑现承诺。老板一直都和我保持联系。

    陈辉来到当地的街上,当地早已经疯传,”陈大老板回家了,身价千万。”陈辉自己也是满怀喜悦,觉得自己终于熬到头了,从来没有这般愉悦。

    陈辉准备装修一下房子,到街上买材料,老板个个都是笑脸相迎,心里想着”这么大的老板肯定是大装修,一定要好好伺候好。一来到店里,端水端茶,请吃饭搞得很客气。

    但是陈辉首先就开口说“钱先欠着。”

    这些店主老板想着,大老板,怎么会没钱,都是乡里乡亲,在国外做生意的,肯定不会差钱。

    瓷砖,门这些,还有高等家俱全部给拉了回来。立马请了工人干了起来。那些工人们也相信这个大老板,都纷纷给他做事为荣。包工头赊账包工地,说自己可以先掏钱垫付工钱。

    安排了家里,陈辉和邻居王叔商量着,准备去找老板。

    邻居王叔,带着陈辉去城里,王叔电话老板,老板让王叔先在城里住几天,好好享受,钱肯定能到。

    王叔和陈辉听从了安排,但是住了好久,老板都不肯透露自己现在的住址。陈辉心里焦急,王叔也很焦急。

    等了很久,王叔电话过去,老板已经不接电话了。王叔决定报警。警察说这是你们是口头协议,没证据构不成案件。

    听了这话,王叔脸都黑了,陈辉是脸色煞白,呆站那里良久,两眼无光。

    陈辉心里越想越乱。“白挨了罪,白挨了罪受啊!”悲切自语的嚎哭。

    “怎么办!欠了这么多钱!白受的罪!你不是说你和他始终保持联系吗?”陈辉激动的说。

    王叔始终沉默,不答一语,脸紧绷着。

    回来的路上,一直到家,两个人都无对话。

    陈辉路上想着:还有什么希望,坐了10年牢,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怎么去面对自己的母亲,欠了这么多债务,怎么面对父老乡亲。

    回到了家里,当夜辗转难眠,想着往事。第二天,来到了街上,看到了一家卖农药的店,径直走到了农药店。

    店老板看到了陈老板,看到陈老板光临,那是喜笑颜开。说着:“陈老板,你好,先抽烟。”特地从柜子里,拿出自己上好的烟,递了一根给陈辉。

    陈辉简单的说着:“帮着母亲买点农药“

      陈辉指了指某种农药,老板迅速的拿给了他。

      问了老板多少钱,准备掏出钱袋,看了看钱袋,不够买农药的钱。对老板说:“现在身上钱不够,下次在给你!”

    老板笑着说:“陈老板尽管拿去吧,这个不急,欢迎下次光临“。

    买了一瓶农药藏在衣袋里,面无表情,铁清着脸。路上很多路人见了陈辉,认识他的人抢着和他打招呼。

    陈辉只是听着,只顾着自己走,装修的豪宅稍有雏形,工人们也在有说有笑。陈辉拿出了农药一饮而下,倒在自己装修的豪宅里,抽搐了几下,眼睛睁的老大,带着愤怒,怨气冲天。

    陈辉死了。望着儿子的尸体,母亲呼天抢地的哭着,抱怨命运的不公,责怪老天,被人拖着,安慰着。

    消息一下传开了,大家都非常震惊。那些卖东西的给陈辉的老板们更加吃惊,个个悔恨交加。

    那卖瓷砖的老板,老婆和老公在争的面红耳赤了,白白打水漂了这些货物。还没完工的别墅,工人已经走了,钱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去找包工头了。

    邻居王叔把情况都和大家说了,从此踏出家门,再也没回来了。陈辉弟弟的妻子听到这些,之前就已经无法忍受他弟弟了,现在更是断了希望,吵着要离婚。                                未装修完的材料,能帮回去的都已经搬回去了,能拆的东西全部拆走了。

    风起了,夜深了,老鼠在别墅里大胆的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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