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公交车

过完年，大力的公司就搬到了新城区。客户们每次来公司都说这次的选址一百个赞，远离闹市，环境幽静，简直不能再爽。

只有大力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们都有车，哪里知道我每天赶公交的酸爽。”

公司乔迁之后，大力每次都是卡着最后一班22路公交车的时间往公寓赶。最后一班车是22:30发车，到公司附近的公交站大概在22:54。新区各项建设还没完善，人本就不多，到了夜里十一二点更是没什么人。这样的好处就是大力不用慌着去挤车，当然也一定会有座位。

连着两个多月，他每天22:45准时下楼，走到公交站点的时间刚好22：50，一两首歌的时间，公交就来了。

今天大力多忙了两分钟，下楼的时候想起忘了锁会议室的大门，又折回去耽误了两分钟。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交站点的时候，眼看着车子刚刚开走。他在后面一边追着车跑，一边挥着手。大概跑了五十米，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大力冲上去，刷了卡，“不好意思！”然后继续喘着气往后走。

他坐下来，习惯性地一摸衣兜：“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他往座椅上锤了一下，“越忙越乱，越乱越忙。”没了手机，坐在公交车上只能看看窗外了。

新城的夜色其实很很漂亮，马路两边一溜烟的排着亮灿灿的夜灯，每个夜灯下面还有大大的LED中国结。从窗外看过去，一大片的流光溢彩随着公路的规划弯弯曲曲地盘旋在空中。这个情景让大力想起了小时候过年过节家乡的重头戏——舞龙。一排训练有素的舞者每个人都手拿一个支点，连着一排就是龙的样子。舞者跑起来的时候，那条极长的大龙就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

窗外灯光闪烁，大力沉浸在一排巨龙的回忆里。他还想起了每次过年妈妈蒸的“花馍馍”，妈妈是村里蒸馍馍的高手，原本豪不起色的面团在她手里一加工，就变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刺猬”、“小蛇”、“小狐狸”。每次妈妈做好了这些“花馍馍”，他都故意先把两个当作眼睛的红豆吃掉，然后拿着出去吓唬小伙伴。

大力想着想着，不觉笑了自己。他回过神，却发现公交车停了。

这里并不是站点，怎么会停呢？

大力觉得很奇怪，他环顾了四周，这才发现这个车上只有他自己。

上车的时候就匆匆忙忙，还差点没赶上，好不容易追上了车就直接找个坐下来。他根本没有看车上是否有人，也没注意公交车司机，甚至连司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没在意，闷着头就坐下了。

车停了。

车上没有人。

外面黑乎乎的，除了路灯之外什么也没有，连个路人都没有。

大力开始觉得有点瘆人了。他探着身子想往前看看司机，却啥也看不见。倒抽了一口气，他想起最近在网上看得那些小说，哆嗦了一下。他想，可能是车抛锚了，过会儿就好了。

大力刚这样安慰自己，就听见“咣”地一声，车门开了。他的心随着车门儿开的声音也“咣”地一声提起来了。他坐得倍儿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米外的车门。

除了一阵冷风，什么也没有。

他又抬起头，前面的司机位置上还是看不到人影。“会不会是太黑了，所以看不到呢？”大力在心里悄悄地琢磨着，“要不，到前面去看看？”

他吸着鼻子，猛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得淡定，把满是手汗的左手塞进衣兜里，然后往前面走着。

没人。

什么都没有。

他把位置的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连影子都没有。

“跑吧。”大力在心里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三步走到开着的车门处，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也忘了带，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市区。大力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跑着。

他觉得自己真丢人，加班加到大半夜，紧赶慢赶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结果又被吓个半死，如果明天新闻报道了这件事，那一定是“惊！又一连夜加班程序猿半夜失踪！”当然，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他撒着腿跑着，他也不知道往哪跑是对的。

大力使劲跑着。

“嘀嘀——”一阵刺眼的闪光和鸣笛，“你不是在车上吗？怎么下去了，你的背包还在车上。”一个留着小平头的中年男人在驾驶位上探出头，“把包给你还是你上来？”

大力愣了神，他揉揉眼睛，确定还是那个22路公交车。

“说话啊。”平头男人催着他。

“不好意思，我还是上去吧。”大力的脸都快怂成抹布了，他极不自然地说着。

“我就下去上了个厕所，一回来发现车上没人了。你可真逗，把包扔在车上，自己下去跑着了？”司机笑着。

“这不天冷，想着下去活动活动。”大力一脸怂相，衬衫里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