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斯斯文文，等你很久了》

刘秀珠同李丽琴又在吵吵嚷嚷争抢少女杂志。

正收拾书包的杨雅蕙已见怪不怪，她的这两位至密女友，一个是出了名的辩论好手，一个是屡屡获奖的运动健将，天性活泼与精力旺盛碰撞在一起，令中和了两人性格的她成为夹心饼，难得一天耳根清净过。

但她们感情极好，甚至乎约定未来工作后都要同在一处合租公寓，三个人永远黏在一起。

年代太久远，杨雅蕙这样的好记性都记不起三人是因何成为知交好友，只知道她们彼此父母相识，她们自小便一起玩耍，长大后一齐升学，同一间学校，同一个班级，分享同一包课间的虾条。

三人之中，功课最好要数聪明的刘秀珠，其次是乖巧的杨雅蕙，贪玩的李丽琴垫底。刘秀珠的那股精灵劲儿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脑筋转得快，鬼点子亦最多；李丽琴则不爱读书，一见老师就想打瞌睡，所幸她的天分在运动场上得到最大发挥。杨雅蕙自知天资比不上刘秀珠，又缺乏李丽琴那样的体育才能，是以规矩听话，虽然偶尔也淘气，但总归是父母师长眼中的乖乖女。

刘秀珠的理科学得极好，专长文科的杨雅蕙时常向伊请教难题。李丽琴偷笑自己有两位上进女友，老是没法按时完成作业的她，两手一伸便可拿来刘秀珠和杨雅蕙的大抄特抄。

这也是今日的争吵源头。刘秀珠以李丽琴新买的少女周刊为交换条件借出她的物理作业，书皮都未捂热的李丽琴当然不愿意，大斥刘秀珠无赖，二人就这样叽叽喳喳斗起嘴来。所幸因病请假的杨雅蕙得老师赦免，不需补交作业，否则她又要沦落为刘秀珠和李丽琴的拉扯公仔。

最后是谁服了软呢？一向是李丽琴。因为她课后活动极精彩，当务之急是先完成作业，不会跟刘秀珠多费口舌。

刘秀珠心满意足将少女新刊装入书包，约了人滑板的李丽琴急急拉着刘秀珠和杨雅蕙往校门走。

经过篮球场，那长长的铁丝网里迎面拐出来一群男生。

人还未走出已先听到说笑声的刘秀珠皱起眉头，反拉两个她好姊妹，加快脚步，“是那班臭男生！快走！”

“做甚么，跟见了鬼一样。”杨雅蕙被刘秀珠拽得一边书包肩带都掉下来，忍不住埋怨。

李丽琴接口戏谑道：“也许当中有人刚递了情书给她，她怕丑不敢见人家。”

杨雅蕙噗嗤一笑，李丽琴跟着也笑起来。

“我撕烂你的嘴！”刘秀珠脸一红，怒瞪李丽琴，答道，“他们满身臭汗，我当然有几远躲几远。”

六七个男生一前一后终于露面，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离校后的新节目，整齐的高个头与印着学校名字的清一色白球衫很难不引人注目。

杨雅蕙遥遥一望，眼神自动掠过了其他人，定格在正中抱着篮球的那个男生身上。

她偷偷扯一下李丽琴的衣袖，极有默契的李丽琴瞬间会意，却不动声色。

很快男生们也朝这三个可爱的校服女生看过来，但三人故作冷漠，不理不睬。

把那群男生远远甩在了身后，杨雅蕙这才兴奋地问李丽琴：“怎样？”

李丽琴说，“有几分似郭富城。”

“呀！我都这样觉得！”满心欢喜的杨雅蕙声调都不自觉变高。

“你们两个又搞小秘密！”刘秀珠不明所以，双手叉腰表示她的不满，但下一秒也骤变八卦师奶：“在说哪个？哪个像郭富城？”

“抱着篮球的那个啊。”刘秀珠的关切眼神令杨雅蕙感到害羞，她捂脸细声回答，“留个中分头，远看真的好似郭富城。”

刘秀珠即刻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男生们模糊的背影。再说回杨雅蕙，她又是一脸嫌弃：“真想给块镜子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整个花痴一样。”

路见不平的李丽琴立马相助杨雅蕙：“把口臭过茅厕，下次休想我们再告诉你。”

“你这个理事长！”刘秀珠龇牙咧嘴，“别想要回你那本杂志！我不会还给你的！”

“你敢不还！”李丽琴一步走上前，伸手去拧刘秀珠脸颊。

“喂！怎么又嘈起来......一人少讲一句啦……”杨雅蕙忙做和事佬。

……

路人眼中的三人，正是青春少女的最好写照。干净校服，稚嫩面孔，活泼的两个一路走一路嬉笑打闹，较文静的那个虽在一旁隔岸观火，却若有所思似怀心事。

其实当时那男生连发丝都在滴汗，鼻尖也泛着水光，难耐情人眼里出西施，杨雅蕙就是觉得他极有型。

“大家将书本翻到127页，这堂课我们要讲欧洲文艺史……”那教历史的女老师推一推她鼻梁上滑落的红色边框眼镜，照例复述她的课堂开场白。

李丽琴在课桌底下削苹果，小声问坐她隔离的杨雅蕙：“可有再见到那个‘郭富城’？”

杨雅蕙摇摇头。

坐在李丽琴后面的刘秀珠将书本立起，挡住半张脸：“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没有啦，无精打采似条咸鱼。”

“谁人仍在说话，未听见打上课铃吗？”女老师把手中的课本往讲台上一砸，环顾台下的学生，厉声教训道。

李丽琴、杨雅蕙、刘秀珠三人立时噤声，若无其事坐得端正。正襟危坐的李丽琴，藏在课桌底下的一双纤纤玉手丝毫不受影响，削出长长一圈苹果皮。女老师满意地继续讲课，苹果已被李丽琴一分为四，留下两片，又递出两片分别给杨雅蕙和刘秀珠。

趁着女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三个女生相视一笑，偷吃苹果。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转呀转，课已过去大半。

上一堂课已睡饱的李丽琴百无聊赖，撕下作业簿的一张纸，写起字条来，写毕随意一折，抛到杨雅蕙的课桌上。

杨雅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放学再去球场蹲守“郭富城”如何？

她提笔留言：好呀。秀珠你呢？写毕也是随意一折，又抛到刘秀珠的课桌上。

接到字条的刘秀珠在上面画了两只狗，在旁批注：多事狗仔李丽琴、花痴狗仔杨雅蕙。

李丽琴看了刘秀珠惟妙惟肖的讽刺画，只是笑，最后又传给杨雅蕙。

羞恼的杨雅蕙将字条撕了，重新再写一张：这只狗好似历史老师。杏眼圆睁的她，抛给刘秀珠的时候也憋不住笑了。

刘秀珠回复：狗都没她惨。又丑又恶，粉刷得比墙皮还厚，难怪三十好几仍没有人娶她。

再抛时却准头不够，字条在空中划出一条白色弧线，落在了课桌的走道中间。

杨雅蕙伸脚要把字条勾回来，眼尖的女老师动作更快，抢先走下来将字条捡起。

三人心内暗叫：大祸！

得意扬扬手中的字条，女老师阴险一笑，“永远不要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坏事。说，是谁的字条？”

杨雅蕙与刘秀珠不敢出声。

“没人认领是吗？那就一直坐到放学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大不了牺牲个人时间，无薪加班几个钟陪大家留堂。”这个变态女老师极爱施行连坐制度。

全班怨声载道。

李丽琴也知道她这两个好学生朋友扮乖扮惯了，怕老师又怕家长，见不得她俩可怜巴巴的模样，于是硬着头皮举手作替死鬼：“老师，字条是我的。”

“又是你！”女老师倒是一点不意外，她对李丽琴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小插曲结束，课程又继续，获救了的杨雅蕙与刘秀珠齐齐向李丽琴投以感激目光。

李丽琴压低声音问她两个：“字条上写了什么？”

杨雅蕙与刘秀珠皆作苦脸：写她惨过狗，又丑又恶，一把年纪没人要。

李丽琴吓一跳，几乎从凳子上跌下来：你们这两个死仔包，害死我了！

背着手站在办公桌旁边的李丽琴压根不敢抬头。

桌面上那杯刚斟的参茶还冒着热气。

看完字条的历史老师脸都绿了。

“还有谁！”

“报告老师，没有了。我刚写完抛出去，就被你捉到了。”

“那你原本打算传给谁？”

李丽琴不说话。

“书念不好，学一身江湖义气。我好心拜托你，自己不上进，就别阻碍别人发奋啦。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功课差，扰乱课堂，作业又懒写！老师辛苦教你知识，你不知恩图报，竟然还在背地讲老师是非！听你班主任说，你同刘秀珠、杨雅蕙玩得好，我好纳闷，这样优秀听话的两个女同学，怎会有你这样的差生朋友？三生有幸我不是你父母，单做你老师，我都要气到生癌……”

“……”

那历史老师喋喋不休，将李丽琴训了个狗血喷头。

就这样训了大概有半粒钟，李丽琴站到脚都发麻，历史老师还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李丽琴心中暗骂刘秀珠和杨雅蕙这两个惹事精，但想一想此时她两个必定胆战心惊在走廊苦等消息，也不会比现在的自己好过太多，就又原谅了她们。

期间有个男生敲门进来，历史老师看到他，才面色稍霁。

“老师好，还未下班吗？”那男生教养甚好，十分有礼，“我是F班的语文科代表郑建彤。徐老师请了事假，我来帮徐老师录入成绩。”

李丽琴顺着敲门声音看去，可一见到那男生，就立即调转头，将脸埋得更低。

中分头，高个子，微笑露一口整齐白牙，可不就是“郭富城”吗！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碰到他，真是丢脸丢到家。李丽琴心内大叹倒霉。

“徐老师的座位在那边，你找得到电源开关吗？……”历史老师倒是热心，为他忙前忙后，称赞他还不忘顺便踩一句李丽琴：“……辛苦你啦，郑同学。真是羡慕徐老师，我要是有你这样懂事的学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能下班......”

死老姑婆，你这一世都嫁不出去。一直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李丽琴又被摆上台面教训，难堪不已的她暗自腹诽。

那F班的郑建彤对于历史老师的夸奖也只是微笑，打量李丽琴一眼，随即投入到徐老师交给他的任务中。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历史老师饮一大口参茶，将保温杯杯口旋紧，也许是也不太想在这个其他班的乖巧男同学面前表现得太凶神恶煞，竟然摆手告诉李丽琴可以走人了。

李丽琴以为她还要留自己写出一篇千字检讨，抑或打电话通知家长，意外得了解放，忍不住开心道谢：“多谢老师，老师再见。”

历史老师脸色又是一沉：这个李丽琴真是无可救药，挨我这样训斥，竟然还笑得出来。

郑建彤听到那带着笑音的话，再看那历史老师的臭脸，也忍俊不禁，他探出头想看看那位惹毛老师的顽劣女同学长什么样子，却只看到了她风一样的背影。

刘秀珠和杨雅蕙果然霜打茄子一样蔫蔫儿地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到李丽琴从办公室风风火火跑出来，二人也小跑着迎上去，一左一右自责和安慰道：“那老姑婆怎样惩罚你？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爸妈？对不起，要你替我们背黑锅......”

李丽琴兴奋地摇着杨雅蕙的手臂，牛头不对马嘴：“雅蕙，我同你讲，我见到‘郭富城’了！原来他叫郑建彤，是F班的语文科代表！他现在在办公室帮他班上老师录成绩，一时半会走不了那么快，老姑婆应该走了，你要看他，可趁现在，躲在办公室的气窗外……”

等着李丽琴大吐苦水的刘秀珠和杨雅蕙皆是一愣。

本就内疚的杨雅蕙更加感动，突然抱住李丽琴：“丽琴，你对我真好。但你挨训足足挨了四十几分钟，又未吃饭，肚早饿扁，就算是真的郭富城来了，都要先回家填饱肚子啦......”

李丽琴一把推开她：“假惺惺！要看就快点去看，免得今晚后悔到睡不着觉，第二日起来又要怨我。”

刘秀珠看不下去，打断道：“你二人烧坏脑啊，有情饮水饱吗？我不行，我要回家吃大鸡腿。”

三人推让间，走廊另一头有人说话了：“你们还不回家留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历史老师和郑建彤一起锁门出来了。

这下倒好，不用推让了。李丽琴如闻发令枪声，登时变作离弦之箭，另外二人，反应过来也是拔腿就跑。三个小女生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

F班郑建彤，语文科代表，兴趣是打篮球。

家住梨木道263号，爸爸是建筑师，妈妈开美容诊所。

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的食物是鱼蛋和竹升面。

没有女朋友，也未听人讲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这是人缘至好的李丽琴搜集来的关于郑建彤的信息。

极富运动细胞的李丽琴还教杨雅蕙打篮球，结果旁听生刘秀珠学得比杨雅蕙还快。由小到大做惯前三名的刘秀珠爱争强好胜，篮球一上手，便总是缠着李丽琴与她决一死战。可惜刘秀珠的天资聪颖在运动方面就略逊于李丽琴了，心急求胜的她往往使出很多下三滥如扯衣角、抱腰、踩鞋这一类的招数，李丽琴纠正她的错误比教她规则技巧还要来得头痛。

结果，杨雅蕙的篮球学习，内容被直接简化为在一旁递水和看她俩打闹笑到肚痛。

“咿呀！你这个人！怎么又扯我头发！犯规！这个球不算！重来！”李丽琴一手抱球一手指着刘秀珠，数落她罪状。

“犯规犯规！犯规犯规！”刘秀珠发起小脾气，抢过李丽琴的球往远处一扔，骂道：“成天就知道‘犯规犯规’，犯你个死人头，你再讲‘犯规’我就叉死你！……”

“哇！你这个大无赖！待本教练好好教下你什么叫‘规则’！”李丽琴将刘秀珠扑倒在地，两只手往她腋下狂挠，还不忘指挥杨雅蕙：“雅蕙，去把球捡回来！”

刘秀珠初初还能嘴硬逞能，可很快就被李丽琴挠到一面大笑一面求饶。

要去捡球的杨雅蕙早已笑倒，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在另一个球场打球的郑建彤顺手将球拿过来，可惜当时三个女孩子笑闹到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没留意到好好摆放在场边的球是由她们心心念着的“郭富城”送回来的。

李丽琴放学同一群少年去公园滑板，又顺便打听到郑建彤是湖人队忠实粉丝，最喜爱的球星是“魔术师”埃尔文·约翰逊。返到家中，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她马上打电话到杨雅蕙家，一接通便开口说：“雅蕙雅蕙！你那个郑建彤，支持湖人队，最爱埃尔文·约翰逊……”

“丽琴吗？我是苏伯母，雅蕙在上厕所，你可等阵再打来。”

原来接起电话的是杨雅蕙妈妈，李丽琴心中一跳，深悔自己鲁莽，差点泄露杨雅蕙的秘密。

也不知道活泼的李丽琴是从哪里搜刮来那么多关于郑建彤的八卦，以至于杨雅蕙现在连隔壁班有多少个女生追求过郑建彤，情书是怎么写的都一清二楚。刘秀珠倒十分支持狗仔李丽琴隔三差五的爆料，总是说李丽琴与杨雅蕙二人“花痴”、“cheap”、“发春”的她，把郑建彤的八卦当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刘秀珠天生诡计多，比起信息收集员李丽琴，她的手段更加高明犀利。

也不知道她怎样能说会道，把本班语文科代表同其他班语文科代表接洽的职责揽了过来，然后替杨雅蕙制造出很多与郑建彤碰面的机会。

刘秀珠常常毫无预兆将一大叠语文试卷交给杨雅蕙，告诉她这个是F班的，要转交给F班科代表。当满脸通红的杨雅蕙抱着堆成小山包一样的试卷摇摇晃晃往F班走去，刘秀珠与李丽琴若无其事跟着走一段，然后躲在F班后门偷看内心波澜四起的杨雅蕙是如何在郑建彤面前保持表面的平静。

作为尖子生的刘秀珠会煞有介事地跟班主任建议，各个班的科代表应该多聚在一起交流学习经验，促进共同提高。经过刘秀珠的周旋，外出交流的任务当然会落在杨雅蕙头上，而班主任又会对刘秀珠的好学与宽阔胸怀赞不绝口。

刘秀珠的“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李丽琴甘拜下风：难怪人人都说刘秀珠聪明，她的鬼灵精怪可不是那些书呆子一味苦读就能比得上的。

她借着到办公室请老师解答难题的机会，偷偷夹几份本班同学的语文作业到F班的语文作业堆中，结果第二日课间郑建彤就主动来找杨雅蕙。

刘秀珠埋首于最新一期少女杂志，李丽琴则坐在课室内边吃薯片，边看走廊外面有说有笑的郑建彤与杨雅蕙。

“喂，你说，今日为何如此出奇，郑建彤竟主动来找雅蕙？”李丽琴将薯片递给刘秀珠。

刘秀珠头也不抬，手指拈起几片薯片，“卡茨卡茨”吃起来：“转交作业咯，能有什么出奇。”

“你怎知道？”

“因为是我把作业搞乱的。”

“秀珠你真是坏。”李丽琴大笑，接着问道：“你怎料到他会来找雅蕙，而不是找我们班语文科代表？”

“他都未见我们班那个科代表几次，不找雅蕙找谁？死蠢。”刘秀珠冲李丽琴翻白眼。

“呀！再讲一次！你骂谁‘死蠢’！”

“谁在答我我就在骂谁咯......”

“好你个牙尖嘴利刘秀珠，看我搔你痒……”

……

走廊外的杨雅蕙，心知F班以谨慎著名的语文老师绝对不可能搞混其他班的作业，她敢肯定这是刘秀珠的手笔，余光一瞥，看到刘秀珠与李丽琴二人不知因何又吵了起来，不自觉笑出声。

郑建彤虽不明白杨雅蕙为何突然笑，但他不会见怪，因为这个女孩子的笑容十分好看。

总是感慨不如刘秀珠聪明，又比不上李丽琴跳脱的杨雅蕙，其实在某一领域进步飞快。

初涉爱河的她尚且年轻，暂时领略不到其中的无穷奥义。她不知道自己已开启人生进程中的一个重要宝藏，这个宝藏使她感官敏感，给她丰富感受，使她变得柔软多情，使她变得细致婀娜，告别单纯的孩童时代，有了婉转心事，有了妙不可言的美丽体会，慢慢向着真正女人的姿态进发。

这时的她无忧无虑，快乐像一只小鸟。

校园内与郑建彤的短短几分钟接触已令杨雅蕙神魂颠倒，哪怕只是在走廊的这头，抑或操场的另一边，遥遥共他见一面，都开心到可以即时起飞；而在校园外文具店的一次偶遇都可以使她乐上好几天，次日在饭堂眉飞色舞讲起与他的缘分让刘秀珠和李丽琴都一致认定杨雅蕙痴线。

她暗里收集郑建彤的相片，偷偷影印出来，用相框郑重地框起，摆在家中的床头柜，书台，储物柜，枕头底，要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她都想制成一张超级大海报，像装饰画一样钉在墙上日日欣赏。

她看外语爱情片，听流行情歌，幻想的男主角统统都是郑建彤。她闭上双眼在房间内翩翩起舞，假装正在与郑建彤共跳探戈；她为悲伤的电影结局流泪，拿起身边郑建彤的相片深情一吻；她写日记，里面事无大小地记述着所有与郑建彤有关的回忆细节；她迷上塔罗占卜，将她与郑建彤的今世羁绊算了又算。

一天，郑建彤一路随三人走出校门口。

精灵的三人一早察觉，故意走很快，有心要郑建彤紧追不舍。

“刘秀珠，你最聪明，你说郑建彤跟着我们要做什么？”李丽琴按捺不住，悄声问道。

“如果我们走太快，他嫌累不跟了呢？不如等等他啦。”杨雅蕙想回头去看郑建彤是否仍在身后，被刘秀珠制止。

刘秀珠压低声音：“不准回头！鬼知道他想做什么，反正一定与雅蕙有关。只管让他跟着就是了。”

三人的有心捉弄令跟随的郑建彤叫苦不迭，他鼓起勇气，小跑追上去，绕到三个女孩子面前。

刘秀珠假装受惊，嘴巴很不客气：“做什么！打劫吗！”

李丽琴也一起扮嘢，跟刘秀珠唱双簧：“我爸爸就在街角，一阵间我大叫，他就会过来打你这个小流氓。”

只有杨雅蕙，见到心上人，反而像块木头。

郑建彤闻言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看街角，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邀请你们三个参加周六的我的生日派对，时间是晚上七点钟，地点在梨木道263号。”

“跟你好熟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就邀请我？”刘秀珠态度依然十分不客气。

温厚的郑建彤哪里是刁嘴刘秀珠的对手，尴尬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杨雅蕙暗暗掐了一把刘秀珠，警告她不许太过分。

本想爽快答应的杨雅蕙，被刘秀珠怒瞪一眼，最后矜持又含糊地回答：“多谢你邀请，我们周六晚上应该都有空。”

郑建彤笑着告别：“那太好了。周六见。”

三个女孩子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数六十秒，算准郑建彤已离开，回头看一眼，发现他确实不在，于是齐齐高声欢呼。

“他居然邀请我们去他生日派对！他居然邀请我们去他生日派对！......”杨雅蕙抱着李丽琴，又笑又跳，兴奋得语无伦次：“哎呀，我该选什么礼物送给他呢！哎呀，那晚我没有靓衫穿……”。

极容易受感染的李丽琴也笑着应和：“是啊，他邀请你了！邀请你了！……”。

刘秀珠也很为杨雅蕙高兴，难得夸奖郑建彤一把，“还算懂做人，不止邀请雅蕙，也邀请了我们……”

周六的生日派对大家都玩得尽兴。

结束的那个晚上，杨雅蕙一夜失眠，左翻身右翻身郑建彤的身影总在脑海来来回回浮现。

在学校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入秋。

属于秋季的盛事——全区学生运动会开幕。

郑建彤作为学校篮球队代表，也被外派比赛。

他和他的队员都很优秀，历经好几轮胶着的晋级淘汰，最终夺得全区第三的好成绩。

颁奖礼完毕后，一行人回到酒店准备梳洗换衫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郑建彤刚到酒店门口，就有一个工作人员叫住他：“后生哥，有FANS送花给你喔。”

“FANS？谁啊？”郑建彤一头雾水。

“女学生，斯斯文文，等你很久了。”工作人员满眼笑意，指向不远处：“就在那里。”

郑建彤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看去，一袭白裙的杨雅蕙捧着束鲜花俏生生立在玻璃门前，粉脸上两片飞霞，站在她身边的穿着同样比赛服的李丽琴和胸挂校报记者牌的刘秀珠哄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