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吹沙儿飞(十六) - 草稿

作者: 禾日东升 | 来源:发表于2019-02-07 12:44 被阅读193次

    那一天中午,待海明的生意忙的差不多了,柱子就带上阿兰来到红斌的铺子上。

    红斌的铺子与海明的铺子在一条街上,隔着四五百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就像一棵树与一棵树的距离,表面上是枝叶分明互不干扰的,但两棵树的根脉相连,息息相同。红斌与海明心里都有数数,他们从不因不愉快的琐事而撕破脸,而是一直在沉默中互相学习经商经验,共同迈向发财之路,在关键时刻两家还要互相照应。

    这条街上的那些顾客们就像空中飞落的鸟儿,有时候,落在红斌铺子上多一些,那一定是红斌家的粮油价格有些便宜了比海明家的,或者是货色比海明家的好看了;有时候落在海明家铺子上多一些那就是海明家的货色好或者价格便宜了,如果顾客数量差不多的时候,那就是顾客在就近取材了。

    今天下午红斌刚拉回一车货来,两口子正忙着卸货了。

    红斌的胡子、眉毛、脸上,头发上,到处都粘着面粉,远看似一位白发苍苍的小老头。红斌的媳妇也差不了多少,满头的卷发被面粉侵扰得呆板僵硬,粉尘仆仆的。

    这是那两个衣锦还乡,让人仰慕的年轻夫妇吗?阿兰望着眼前像面人似的红斌两口子,顿时目光直直,嘴巴微张,木头人似的,呆在了原地。

    “这两口子也出来受这洋罪来哩?”红斌咧着嘴,笑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两支,一支递给迎面走来的柱子,一支叼在自己嘴里点上,然后,从车上搬下一袋面粉,撂倒肩上,接着从车上又拽下一袋面,抱在腰间,气喘吁吁地走进了粮店。

    “进来吧,柱子媳妇……”红斌媳妇热情似火地招呼阿兰进屋。

    其实,红兵比柱子大不了几岁,是柱子哥的一把子,并且他们在村里还是一条街上的邻居。

    红斌的媳妇,青梅,长得眉清目秀,却虎背熊腰的,和红斌个子差不多高,一看就是个能下苦的婆姨。她见柱子与阿兰来了,就放下手里的活儿,笑哈哈地迎进屋。

    柱子是个有眼色的后生,他走哪都能看见活儿,更何况出门在外要麻烦人家呢。

    他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笑嘻嘻的,一边应声着红斌,一边从车上搬了一袋子面,抱进屋里。

    虽然刚离开家还不到两个月,红斌媳妇显然是又在想家了,她与阿兰吧啦吧啦地,从生意谈到家庭,从老人谈到小孩,阿兰虽然与青梅是初次接触,但感觉一点也不生疏,好似久别相逢的老熟人。

    这就是老乡的妙处!

    在村里的时候,也许他们见了面顶多打个招呼,但出了门子,他们一旦碰面,就变成一家人似的,义不容辞地互相照应着。

    原来红兵的女儿在村里上小学还在阿兰的班上,孩子长得水灵可爱,穿的也时髦风尚就是不爱学习,父母不在跟前,爷爷奶奶又不识字,没人督促孩子们学习,所以那丫头经常完成不了家庭作业。

    一次阿兰找孩子谈心,丫头说她爸爸妈妈没文化,不也能挣好多钱嘛,还说她爸还要在城里买楼房哩!到时候,她们就都成城里人哩!

    听孩子说话的语气,看孩子说话的表情,没有一丁点的羞怯与不安,而是带着满满的自豪与骄傲。反倒是把阿兰这个班主任老师给说得满心自卑,满脸羞色的。

    阿兰没见过山西文水人在外面开粮店的到底有多辛苦,所以听了红兵女儿的话,她竟然对开粮店这个职业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与向往。

    但是,今天,当阿兰看到红兵与红兵媳妇两囗子满身的油渍面粉,甚至脸上、头发上都挂着面粉的辛苦邋遢模样时,阿兰的内心对“生活”这两个字有了更真切的认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所有的收获,都与付出成正比例的啊!“钱难挣,屎难吃。”老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尤其是对于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民工来说。

    然而,人是一种好面子的动物。越是平凡的人越爱把自己体面风光的一面像珠宝一般展示给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熟人看。

    出门在外,受苦受累,邋遢不堪,受人歧视,他们都不怕。他们就害怕在自己的亲戚朋友,父老乡亲们面前穷酸可怜,让人瞧不起。

    所以,无论在外面有多辛苦,有多邋遢,有多边沿化,他们都能忍受,都不在乎。但是,他们回家面对亲戚朋友父老乡亲们的时候,个个都穿得体体面面,打扮得漂漂亮亮。

    这也是人之本性,人之常情吧!

    那天晚上,满天的雪花映得屋内如水似的清亮,窗外雪花纷飞,屋内心语翩翩。

    红斌媳妇青梅与从未说过一句话的阿兰说了很多很多。说到老人孩子的时候,两个女人竟然像知己一般地摸起眼泪来了。

    “不出来挣点钱是活不了,出来了,丢下老的小的也可怜,唉……”红斌媳妇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不是呢,等条件好一些了,把老人孩子接出来吧!”阿兰的话好似在安慰红斌媳妇,又好似在安慰自己。

    “老人?他们才不愿意出来呢,我大姑姐在太原,我婆婆去住几天,就喊着要回家,她说在城里住不习惯。”

    “是的,啥都是个习惯,在城里住惯了,在村里就不习惯了,在村里住习惯的,在城里又不习惯了。”

    “不过,孩子的教育最重要,咱总不能光顾着挣钱不管孩子吧?”阿兰说完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唉,我家的那两个孩子都不爱学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从来不抱书本。”青梅失落感满满地叹气道。

    在青梅的眼里,孩子爱不爱学习完全是天性所致的,好像与环境没有多大关系。而她的女儿才仅仅十岁,儿子才仅仅八岁。

    “我认为,环境造就人,我们应该尽力为孩子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阿兰坦诚地提醒青梅,而自己却渺茫地不能自已。

    她在想,自己的女儿现在正是与自己建立母女依赖感的时候,而自己却为了钱这个东西丢下孩子,浪迹天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环境造就人”呢?

    阿兰想着想着,眼里又是泪光点点。

    “你说得对,你看人家城里小孩考上学校的比例就是比咱村里的小孩多。”青梅突然眼前一亮,提高嗓门对阿兰说。

    “是呢,为了孩子,咱们加油挣钱吧!”阿兰苦笑道。

    ……

    就这样,两个远离家乡的女人在那个白雪飘飞的夜晚絮絮叨叨地,聊了很长很长的话。正应了那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然而,就在柱子与阿兰来沈阳的第二天中午,红斌家又来了三个本家亲戚。他们与柱子阿兰一样也是出来找铺子开粮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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