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的办公室里,只有我和长着一脸大胡子的IT主管在敲着代码。
我打开了所有区域的灯,因为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让我心慌,但片刻的安静更让我惶恐——主管也许会突然爆发,拽出藏在抽屉里的匕首,趁我稍不留神便提刀砍向我……或者那只躲在黑暗中的橘猫,会突然跳上我的桌面,挥着爪子把我挠得血肉模糊!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任务完不成就算了吧。
我迅速收拾着桌面,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赶我一样。
“哎,你怎么走了?那个页面写完了吗?”
我吓了一哆嗦。
“我有点难受,我先回去了。”
公司在二十三层,我不敢走楼梯,我总是疑心在某一层走廊的转弯处,就藏着一个杀手,只待取我性命;我也不敢坐电梯,怕在中间停下来,门自动打开,然后……我还是把手伸进口袋,紧握着一直带在身上的蝴蝶刀,硬着头皮选择坐电梯,这样下来比较快。
寂静的街道仿佛危机四伏,我大步行走几乎要奔跑起来。我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以防有人从背后随我而来;我不确定路边灌木丛中是否有眼睛盯着我的行踪,只顾向前走,准备随时掏出匕首;偶尔有一辆车从我的前方或后方驶过,我要停下脚步等它远去,否则它一定会撞向我。
在经过路边最后一盏路灯之后,在楼道和我的房间的灯亮起之后,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床上。我的房间很小,几乎进了门就是床,且只有一扇窗户,即使如此,我还是用挡板仔细封住了窗子,然后用物品把床底的空间填满,睡觉的时候被子再蒙住头——安全感离我近多了。
闭上眼睛我无法入睡,紧张的神经还在探听周围的一声一息。我忘记是否锁了门,又下床查看;蝴蝶刀还在枕边,鞋离我并不远;手机确实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
再蒙着被子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两年前刚毕业的阳光少年。
他无所顾忌,常把母亲提醒坐公交车要注意钱包、出门不要忘记锁门的话放在一旁;他天真无邪,会对每一个看上去可爱的陌生人讲出心里话;他相信爱情和梦想,不惜奉上所有……他真有病。这句是雪薇说的。
在此之前,他乐观地以为连续经历了两家公司倒闭、出租屋无缘故的起火,以及前女友和大她三十岁的油腻土豪大叔去了新西兰,都是运气差罢了。
在此之后,雪薇也离开他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有病,而且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开始防备了,又不知防备什么,于是风雨、阳光都显得十分可疑。
天快要亮的时候,我睡着了,其实我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太困了。
梦里我在追赶一个影子,那不是小偷的影子,也不是雪薇的影子,我跟着它跑了很远很远——经过了一座桥,横穿了两条街,我望见河边的树枝上站着一只白鹭,白鹭也望见了我,扑着翅膀向河流的尽头飞去。那影子却立住了,我疯狂地扑了上去,要看清它的真面目,把它从地上抓起来,死死揪住不放……闹钟将我唤醒了。
夜里出了许多汗,我匆匆忙忙冲了澡,穿上一件高领大衣,戴上帽子和口罩,照常出门。
这街上四方皆是形迹可疑的人,我努力寻找安全的距离并保持快速的步伐。这样,我顺利地通过了三条街道和一座天桥。
就在我与公司的写字楼已经遥遥相望的时候,一只金毛迎面向我跑来。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我撒腿就跑。那未见过世面的大巴车也不知所措,见我突然出现,直撞而来。
我那骨碎肉松的皮囊在天空中飞了三圈,一瞬间,久违的安全感好像又回到了我身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害我了。
即将落地的时候,我看到了梦中的那个影子。我知道它是谁了。我就要抓住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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