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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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开学季。

政法大学的校门口，“热烈欢迎24级新生”的横幅高高挂起，校门一侧设了新生引领处，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用最浓烈的热情迎接着意气风发而又略显稚嫩的大一新生。

“妈妈再见！”滕飞对着刘淑影挥挥手，转身大踏步迈进他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

看着青春洋溢的儿子那高大帅气的背影，刘淑影欣慰之余，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十八年前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已经长成了男子汉，如今就像一只雄鹰，振翅飞向高空。

儿子开启了属于他的新生活，而她，也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了。先去换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吧，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钱。当然那样必然顾不上家里了，不过没关系，前半生一直在为别人活，现在需要为自己考虑了。

拐进胡同口，远远发现本该出差的丈夫滕悟梁站在院子门口，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你回来了？真不赶巧，儿子已经去学校报道了，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然就可以……”待她看清站在丈夫旁边那人是谁，口中未说完的半句话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不由她不震惊，那个女人，是滕悟梁曾经的出轨对象，华莲霞。

不是都约法三章再也不见面不联系吗？不是说好以后就算遇到也假装不认识如同路人吗？为何他此刻面带笑容与这女人相谈甚欢？

刘淑影只觉得热血上涌，顶得她脑门子发烫。

“嫂子好，我来找梁哥有点事。”那女人竟然恬不知耻地对刘淑影点头微笑，仿佛她们是多年好朋友。

“呵，呵，呵，”刘淑影接连冷笑，“梁哥，叫的真亲热，你怎么有脸来的？”

不等华莲霞回话，滕悟梁皱着眉头开口了：“刘淑影你怎么说话呢，莲霞跟你打招呼，你就这么没礼貌？”

哦？对她这个结发妻子连名带姓一起喊，对这个狐狸精的称呼却如此亲切？

“我？礼貌？我需要对她礼貌？她跟你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我很不礼貌？现在还腆着一张脸来喊我嫂子，当初是谁光着身子搂着你脖子对我叫嚣你们是真爱的？！”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刘淑影只觉得心发慌，头发胀，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滕悟梁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个度。

“过去？在我这儿永远过不去！合着受伤害的不是你！”刘淑影的嗓门也随之飙高。

一旁的华莲霞看事不妙，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转身离去。

院门一关，两个人再也无所顾忌，开始互相攻击。

“刘淑影你够了，别一副泼妇的样子，这些年我已经给足你脸了，跟莲霞街坊邻居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能没个交集？”滕悟梁一脸理直气壮。

“哈！哈！哈！给我脸？是谁给谁脸？要不是我看在儿子面上原谅了你，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早就被扫地出门了！没想到你人前假装浪子回头，背后却暗度陈仓，跟那狐狸精还有来往！而且居然直接上我家来了！这是干什么，公然挑衅么？你把我当什么？”刘淑影气急，用手指着滕悟梁的鼻子，一步步往前逼。

滕悟梁一个巴掌打开她的手，不耐烦地吼道：“当初既然你选择了原谅，就不要再摆出一副怨妇的样子来给人看！你看见我俩干什么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小题大做！”

“我小题大做？你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你他妈在跟我演戏！”刘淑影一声怒吼，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滕悟梁脸上。

“你嘴巴干净点！”滕悟梁再次用手一挥，正好搡到了刘淑影肩膀上。

“好，很好，已经开始打人了。”刘淑影被推得打了个踉跄，她努力稳住脚步，瞪着已经发红的双眼，对着滕悟梁冷笑：“这是恼羞成怒，原形毕露了？”

“刘淑影你以为你谁啊，要不是看你对儿子上心，他也对你很依赖，怕耽误他学业，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一块凑合啊？你以为我愿意低声下气跟你低头啊？你算个逑啊？”滕悟梁不甘示弱。

泪水，很不争气地从刘淑影的脸上滑落。她用手背用力一抹，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滕悟梁，你这么欺负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善良。”她努力平复着心情，语气慢慢趋于平静：“以前我总是考虑了这个顾虑了那个，怕儿子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会自卑，想着你只要肯回头，起码他有个完整的家；想着你娘身体不好，闹大了再把她气出个好歹；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也还有三分情分在，所以我原谅你，肯跟你一起继续过日子。没想到啊，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快算了吧，少给自己贴金了，你还不是怕离了婚没地方去！娘家肯定不能容你，你又没正式工作，养活自己都是问题，何况还想养儿子。”滕悟梁用鼻子“嗤”了一声，一脸鄙视。

“行，你想怎么说都行。”泪水又一次滚落，刘淑影不再理会，用泪眼盯着滕悟梁：“你是觉得儿子已经上大学了，用不到我了是吧？很好，我如你所愿，咱们离婚吧。”

“你拿离婚吓唬谁啊？你以为离开你，老子就娶不到老婆了？”滕中梁跳着脚吼道。

“怎么可能娶不到老婆呢，老相好那不是来找你了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早离了婚？这是你俩商量好的吧？哈哈哈，真是笑话，狗男女反而理直气壮，我这受害者倒像是个罪人！”

累，吵架太累了，刘淑影拖着灌铅一样的双腿，往屋里挪去。

“吵什么？也不怕街坊四邻笑话！”堂屋门一开，公公滕富强走了出来。

对于这个公公，刘淑影一直没有好感，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不做，这偷听了半天，鬼知道又要发表什么惊天大论。

“不是我说你啊飞飞妈，男人在外面打拼压力很大的，你但凡有个女人样，平时多疼梁子一点，多迁就他一点，柔一点，软一点，他至于去跟那姓华的不清不楚？凡事不能光挑别人的理，要多看看自己的毛病。”果然，一出口就是惊人之语。

“哦，爹，当初他两个被捉奸在床，你跟我说，没有不偷腥的猫，让我想开就好，现在又说你儿子出轨是因为我不够贤惠，合着您这亲儿子就一点错没有，都是我的错是吧？”刘淑影说完转头看一眼院子里的滕悟梁，有这样的老子，养出这样的儿子一点也不奇怪吧？只希望，滕飞以后不会受他们影响。

滕富贵一点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反而因为儿媳妇顶嘴生气了，站在屋门口，话对着刘淑影说，眼睛却是看着儿子：“你看你看，跟长辈都这么说话，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你有气冲我来！怎么跟爹说话呢！”果然，滕悟梁立马就冲她嚷起来。

刘淑影心中凄然，这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这就是她曾经以为可以相濡以沫的丈夫，就连他出轨，她都对他心存幻想，以为他只是一时被人迷了心窍，现在看来，是她眼瞎，心瞎！

罢了！罢了！这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她扭转头，想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却听见堂屋内，传来婆婆“呜呜”的声音。她心一软，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婆婆中风瘫痪，卧床已经七八年，一直都是她伺候，那大男子主义的公公和丈夫，一直把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从不说帮一把。

这个家，婆婆是唯一一个怕她离开的人了吧？她坐在床沿上，握住婆婆颤巍巍的手，轻声说道：“娘，我要走了，我跟你儿子的情分已经没了，这个家，我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婆婆说不出话，只急得“呜呜”个不停。

她笑笑，接着说道：“娘，你放心吧，他会给你再娶个儿媳妇回来的，滕飞现在上大学了，出息了，不再用我操心，我可以放心走了。”

“娘，不是我不管你，这是你的命，我也要去挣我的命，不能再任由他们作践了。”拿过床边的手帕，她轻轻给婆婆擦去额头的汗，再次看了这个可怜的老太太一眼，扭身出屋。

院子里，那爷俩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刘淑影已经不在意了，回到自己房间，她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一点点收拾进行李箱，最后一次环视这个不大的房间。

床头的婚纱照上，那双幸福的笑眼刺痛了她的心，婚姻犹如女人的二次投胎，是她投错了胎吧，幸好，她还年轻，还来得及选择自己余下的人生。

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她现在只想早一点解脱。

滕悟梁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刘淑影收拾，她佯做不知，其实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怕他带走什么贵重物品。

呵，工资卡你自己拿着，定期存单你攥着，每个月给那点家用，要不是我平时做点零活贴补一下，估计日常开支都不够，我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离婚协议书我写好了会给你送过来的，放心，我不会跟你纠缠不休，你可以去跟你的情人报喜了。”

滕家父子冷眼看着拖着行李箱离去的刘淑影，面无表情。堂屋内，婆婆的“呜呜”声又急又重。

“不堪回首的昨天，再见了，明天就是我的重生日。”

天边一抹晚霞，正在绽开绚烂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