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春秋021｜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诗意春秋021｜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晋文公重耳早在秦国避难的时候，鲁僖公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636年的一天，秦穆公宴请重耳。跟从重耳流亡的狐偃说：“我比不上赵衰那样擅长辞令，让赵衰陪你去吧。”在宴会上，“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公子重耳请乐工演奏《河水》这首诗，表示对秦穆公的尊重。秦穆公让乐工演奏了《六月》这首诗。赵衰忙说：“重耳快拜谢君王的美意！”公子重耳走下台阶，拜谢，叩头。秦穆公也走下一级台阶表示辞让。赵衰说：“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国君用辅佐天子的诗来命令重耳，重耳怎么敢不拜谢？

先明白“赋诗”的意思。周时，在宴会上，宾主都可以指定诗篇，让乐工演奏，这就是赋诗。《左传》记赋诗始于此，终于定公四年秦哀公赋《无衣》。杨伯峻说：“始于此，非前此无赋诗者，盖不足记也。终于定公四年者，盖其时赋诗之风渐衰，后竟成绝响矣。”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记载说，“公子赋《河水》”。《国语·晋语四》亦作“公子赋《河水》”。韦昭《国语》注说：“河当作沔，字相似误也。其诗子曰：‘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己反国，当朝事秦。”江永《群经补义》曰：“此说是也。余谓‘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亦欲以此感动秦伯，望其念乱而送己归也。”

《沔水》是现存《诗经·小雅》中的一首诗，作者不详，所指亦不详，大概意思是说世道动荡不安，劝诫亲朋好友要警惕谗言中伤。全诗是：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

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沔（miǎn）：流水满溢貌。⑵朝宗：归往。本意是指诸侯朝见天子。《周礼·春官大宗伯》：“春见曰朝，夏见曰宗。”后来借指百川归海。⑶鴥（yù）：鸟疾飞貌。隼（sǔn）：一类猛禽，中国常见的有游隼等。⑷载：句首语助词。⑸嗟：嗟叹。“嗟”字贯下两句，意即嗟叹我的兄弟即国人、诸友。邦人：国人。念：“尼”之假借，止。汤（shāng）汤：义同“荡荡”，水大流急貌。不迹：不循法度。弭（mǐ）：止，消除。率：沿。中陵：陵中。陵，丘陵。讹（é）言：谣言。惩：止。敬：同“警”，警戒。谗言其兴：谗言如此兴盛。其：如此。

《六月》也是现存《诗经·小雅》中的一首，是歌颂尹吉甫辅佐周宣王征伐的诗，所以赵衰说“佐天子者”。《国语·晋语四》韦昭《注》说：“《小雅·六月》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复文、武之业。”全诗是：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栖栖：忙碌紧急的样子。

饬（chì）：整顿，整理。骙（kuí）骙：马很强壮的样子。常服：军服。玁（xiǎn）狁（yǔn）：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孔：很，前面讲过，《诗》里常用。炽（chì）：势盛。是用：是以，因此。匡：扶助。比物：把力气和毛色一致的马套在一起。闲：训练。则：法则。服：指出征的装备，戎服，军衣。于：往。三十里：古代军行三十里为一舍，“退避三舍”，就是后退九十里。修广：指战马体态高大。修，长；广，大。颙（yóng）：大头大脑的样子。奏：建立。肤功：大功。严：威严。翼：整齐。共：通“恭”，严肃地对待。武之服：打仗的事。匪：同“非”。茹：柔弱。焦获：泽名，在今陕西泾阳县北。镐（hào）：地名，通“鄗”，不是周朝的都城镐京。方：地名。织文鸟章：指绘有凤鸟图案的旗帜。旆（pèi）：旐旗末端形如燕尾的垂旒飘带。央央：鲜明的样子。元戎：大的战车。轾（zhì）轩：车身前俯后仰。佶（jí）：整齐。闲：驯服的样子。大原：即太原，地名，与今山西太原无关。宪：榜样。祉（zhǐ）：福。御：进献。炰（páo）：蒸煮。脍（kuài）鲤：切成细条的鲤鱼。侯：语助词。张仲：周宣王卿士。

重耳赋《沔水》，意在向秦穆公示好，若自己回晋当上国君，当事奉秦国。韦昭《国语》注说：“其诗曰：‘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己反国，当朝事秦。”江永《群经补义》曰：“‘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亦欲以此感动秦伯，望其念乱而送己归也。”而秦穆公赋《六月》，《国语·晋语四》韦昭《注》说：“此言重耳为君，必霸诸侯，以匡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