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清早出门发现小区草坪上胧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恰好遇到有人叫卖腊梅,为了应景也就买上了几株插进瓶里。在我26年的人生旅途中见过的雪景只有三次,其中一次据说还是在我毫无记忆的婴孩时期。见到梅的次数就更是屈指可数,有且仅有一次。或许是因为见得少,在我的脑海深处根深蒂固地生长着这样一种固执的观念,只有踏雪寻梅的冬才能称得上一个完整的冬。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和梅旖旎了整个寒冬,让隆隆的冬天在她舞姿下解冻。梅花这个意向在古代向来为文人墨客所钟爱,比如林逋、比如江彩萍。
1.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我想,她应是在一个晴空缱绻的冬日伴着阵阵梅香入的宫,彼时的大明宫满园梅花开得正浓,她淡妆素抹地立于梅下,绝代的风姿惊艳了整座红墙。在明皇的柔情中,她建梅园,赋梅花,也曾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彼时的她也是一个向往着被人细心珍藏,娇惯宠溺的小女生,可是她却从不胡闹,她不仅常常劝着明皇莫要专宠,亦时时提醒他别做那沉溺美色的庸君。
她说,愿陛下也有开元之治,于是明皇当真罢了宴游亲理政事。这样一个才情美貌皆无双,又识大体明大理的她,怎能不叫人偏爱?明皇爱她,众妃敬她,臣子们对她亦是恭敬有加,她如那一抹傲雪梅花,占尽了大明宫所有的风情。她痴痴地笑着,盼望着夫妻恩爱能够天长地久。可是有一天,她来了,带着她的花中之王从骊山入了这后宫。
2.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沉香亭的梅林换成了牡丹,那个名花倾国两相欢,长使君王带笑看的牡丹。霎时间,六宫粉黛黯然失色。她从大明宫迁居上阳宫,眼睁睁地看着片片梅林在风中飘零,不复往日的惊艳。所有的怜爱都随着那阵阵春风华露戛然而止,只留一地零落的梅花在撩人的春色中娓娓成泥。她恐怕从未料到过,她的花期是那样的短,还未绽尽就已荼蘼。
上阳宫的日日夜夜,她裁绢为扇,伴着明明灭灭的宫灯念着数百年前长信深宫中那个孤傲的女子。那一刻,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两个同病相连的女子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念。可是,她终究不是班婕妤,不似她那般清冷高决,也舍不得学她的决绝淡漠,她的内心仍然盼望着她的三郎能够回心转意。她在恩宠最浓的时候从不独占君恩,如今,那位大明宫的新主人又怎能日日索欢?
她怨!她恨!傲雪的梅花怎能就此零落?
于是,一曲《楼东赋》送到了明皇的桌案,她盼着他能够从华清池的柔波中清醒,从骊山的清宵步步回转。可是爱情啊是那样盲目,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绝计容不下旁人插足。明皇看了她的《楼东赋》,忆起往日柔情,心中浅浅恻隐。不过也仅仅只是恻隐而已,他派人送了她一斛珍珠,然后依旧顾我地沉溺于那场惊天动地的黄昏恋中。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大明宫的夜夜笙箫映衬得上阳宫愈发清冷。
3.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从云端跌入泥潭的她在收到他那一斛珍珠之后蓦然转醒。为了他的恩情,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可换来的不过是他的一斛珍珠,连她的上阳宫他都吝于踏入,那她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她可是傲骨的梅花啊!纵使寒风萧瑟也从未低头弯折的梅花,怎能向俗艳的牡丹屈膝?
她深深长叹,将抑郁胸中的痴念彻底舒尽,然后念着这句何必珍珠慰寂寥,将那份余温尚在的御赐之物决绝地退回。这爱情的余温不过是一场空虚的幻影,再怎么逼真也终归是空。
三郎,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要么你人来,要么就别假惺惺地送这些东西。我江采萍岂是贪念这身外之物的俗人?梅花开似雪,红尘如一梦。既然君王无此心,我又何苦侮辱了我的傲气?她终是在爱情的沉沦中找回了曾经的自己,找回了那个清绝淡然的梅中之仙。她守着梅林清浅度日,最后在安史之乱的战火中将疏影横斜的身影永久地镌刻在了暗香浮动的黄昏中。
如果命运能够重来,她是否还愿在那个柔情的冬日入了他的大明宫?我想,她是愿的,即使此恨绵绵无绝期,也要慨然奔赴那场绚烂的柔情。爱情啊,是一场销魂蚀骨的扑火,向来无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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