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年12月31日 星期四 晴
1.
桂小芸是我的女朋友。和她的诸多朋友一样,我喜欢称呼她阿桂。
只是觉得阿桂比较符合她二乎乎又小清新的独特气质。
我和阿桂的相识来源于一次并不成功的相亲。
2.
我是村子同届学生里唯一的大学生。毕业那年,我喜滋滋地在朋友圈晒出学位证和毕业证时,小学同学一个个红扑扑的结婚证已经在朋友圈泛滥成灾。更有甚者,孩子都能拎着塑料壶去小卖部打酱油了。
成群结队的份子钱一点点蚕食着我捉襟见肘的生活,在我连家里那辆破捷达的油钱都快掏不起时,老妈毫无征兆地给我打了两万大洋。
我感激涕零,拨通老妈电话。刚想扯着嗓子来一句“世上只有妈妈好”,老妈就咆哮着对我发出了最后通碟。
“两万给你谈对象用,臭小子,年底领不回一个姑娘,明年老老实实给我相亲去”!
说好地雪中送炭,转眼间就成了雪上加霜。
得益于老妈的支援,我顺利越过刚刚毕业的经济低谷。每天单调而规律的两点一线,也让我把老妈的口谕忘的干干净净。
丧心病狂的相亲活动终于朝我秀出了肱二头。恐婚的,恨嫁的,活泼的,内敛的,一个个性格迥异的妹子出现在我的好友名单上。我一边在老妈的威逼利诱下“例行公事”地聊两句,一边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阿桂地出现也是在这时。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相亲时,二姑用还不熟练的智能机发过来一个手机号码。
我的天,老妈已经够犀利,再加一个二姑,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架在滚烫的油锅上,扑面而来的热气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调皮地在验证信息里写上“奉旨当差”四个字,阿桂秒回了我一句“本宫清闲,有屁快放”。
猛地发现自己被她调戏成了太监,带着那股蛋蛋的忧伤,我点上一支烟,刚打算用自己狂风暴雨般的码字速度进行回击时,屏幕上她发来一个大大的笑脸,紧跟着一句“出言不逊,大人见谅”。
我猛抽一口烟,呐,小丫头不简单唉,看样子是我的菜。
我迅速去她的朋友圈翻照片,却发现大多是些浓妆艳抹非主流,全然不是心中想象的那种气质。我有些失望,失望她居然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第二天,我没有例行公事地和她打招呼。她作为女生,自然也不会主动找我,这场起初带给我一丝惊喜的相亲,似乎注定要以失望收场。
3.
阿桂的第二次出现是一个月后,在我老表的婚礼上。
老家的婚礼还停留在遥远的八十年代,七大姑八大姨过来洗菜蒸馒头,村子里小有名气的厨子负责烧菜。年轻力壮的婆家小伙子比较悲催,要么开着货车去租桌椅板凳,要么在酒席上给人端盘子上菜。
鉴于我和老表比山高,比水深的革命友谊,我成了整个喜宴上最悲催的一个。先是被安排去搬桌椅板凳,又被指挥给前来道喜的娘家人端盘上菜。
端菜上桌,却发现坐在桌旁,和别人谈笑风生的阿桂。
她是正儿八经的娘家人,新娘子的闺密。
与朋友圈照片上完全不同,她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衣着妖艳。一头瀑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没了假睫毛的眼睛显得更加知性,更加端庄。
她并不十分漂亮,却闪烁着令我着迷的光。
我果断发起猛攻,没多久,就成功牵手。
阿桂是公司的销售精英,公司年会上气场十足的演讲,把一众大小伙子压得抬不起头。
在我看来,阿桂是那种自尊心爆棚又极其强势的人。她允许我隔三差五,小打小闹地调戏,前提是事情依然在她掌控之中。
我常常语调不恭地吐槽她那几张浓妆艳抹的非主流照片,她轻蔑地说一声二货。
大学时的初恋和我说了声生日快乐。坦白从宽后,我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她轻蔑地说一声二货。
我和朋友在二环外的烧烤摊吃香的喝辣的,侃大山吹牛皮。阿桂开车来接,我趁着酒劲把她鄙视得一无是处,她轻蔑地说一声二货。
4.
老表和表嫂因为孩子的问题吵得鸡飞狗跳。和大多数新婚夫妇一样,老表希望表嫂放弃工作专心在家管孩子,表嫂希望做个兼职分担些经济压力。
我心想都是为了彼此,吵个什么劲。
阿桂和我同时加入劝和的队伍,煞费苦心终于让老表夫妇消停后。我冲老表随口一句,女人就该在家安心带孩子,一个个不嫌累的,瞎逞什么强。
一句安慰老表的话,阿桂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甚至连句二货都没说。
我伤了她的自尊,淡化了她的存在。
她彻底把我冷落,任凭我如何妥协,如何求饶,始终一言不发。
心情低落到冰点,我和朋友去乌烟瘴气的小酒馆买醉浇愁。我说她不在乎我了,朋友拍拍肥硕的肚皮说拉倒吧,就是个小打小闹。我说她真的不在乎我了,朋友说把你手机给我,我让你知道她有多在乎你。
酒精通过肠胃一点点侵蚀我清醒的思维,我只觉得酒杯越来越大,朋友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垂下的头砸在桌子上,我感到天在转圈,地在翻滚。丢掉手里的啤酒瓶,我睡得像头无忧无虑的猪。
我是被阿桂一耳光打醒的,朋友早已不见踪影。阿桂把我的手机一把甩到我身上,擦擦眼角的泪说,强子我看错你了,分手吧!
阿桂抹着眼泪越走越远,剩下我一脸懵逼地坐在那。脸上感觉又湿又热,拿手一擦,不知道究竟是口水还是眼泪。
踉踉跄跄回到家,酒醒过半,打算给阿桂发段语音。蓦然发现,聊天记录最下方的那句话。
“亲爱的你不理我,我吞安眠药了,来生再见。”
宛若平地一声雷,半醉半醒的我被这条信息彻底炸醒。
我居然在酒醉的时候告诉她我吞了一把安眠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我从来不喊她亲爱的,也从来不会这么作死。
是朋友。是那个蠢成猪的朋友,他所谓的让我知道阿桂有多在乎我,居然是这个!
我以最快的速度拨出阿桂的号码,无人接听。发信息,发语音,发邮件,结果是清一色的无人回复。
她真的不理我了。这条短信把她的自尊心摔到地上反复践踏,来回蹂躏,直到千疮百孔。
屡次登门谢罪,却依然见不到她哪怕一面。
我没放弃任何一个挽回的机会,每天依旧通过各种联系方式向她解释,道歉,乞求她的原谅。
5.
公司又到了季度收款的时候,考虑到西昌客户城墙厚的脸皮,公司特意指派我前往大西南催款。
临上车前,我给她发了短信,西行归来,可以娶你么?
她依旧不做回复。
好巧不巧的赶上一票难求的学生返校高峰,辛辛苦苦也才订到一张硬座,还是到成都下车的票,之后再转高客。
下车后我在宾馆先预交了一天房费,打算吃完饭就去订高客。一顿饭的功夫,猖狂的毛贼趁我不备,摸走了我房卡外的全部家当。
站在人来人往的成都街头,我第一次朝老天爷竖了竖中指。
身在异乡,没钱没卡没手机,我不知道我该向谁求救,又如何求救。
借宾馆里的固话,我把第一个求救电话打给老表。老表问了我具体位置,告诉我想尽一切办法挺两天,耐心等待他的救援。
我用最为凄凉的语调,和宾馆负责人述说自己的不幸遭遇。负责人并没有难过得眼泪哗哗流,但还是表示可以收留我两天。
在宾馆坐吃山空的第二天中午,我在房间里啃着路上剩下的半截面包。门铃响起,打开门,阿桂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外。
我问阿桂,你怎么来了?
阿桂拧拧我的耳朵,二货,装死的时候还知道通知我,现在真快饿死了就不记得我了。
我说你咋知道我在这?
阿桂戳戳我的脑袋,二货,你老表和你表嫂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么。赶紧闪开,我在火车上站了二十多小时,我要睡觉。
我说你不恨我了?
阿桂把背上的书包扔给我,二货,包里有吃的,你赶紧吃,等你吃饱了,我睡好了,跟我回去领证去。
谢天谢地,月老的红线终于解开杂糅的死结,越过误会,穿透阴霾,把阿桂和我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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