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

作者: 安忍波罗蜜多 | 来源:发表于2024-02-13 01:0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个闷热的夏夜,万物都在冒着热气。X县城里的人纷纷被热气逼了出来,在马路边、公园里或走或坐。夏夜和冬夜的区别就在这里,冬夜把人赶进屋,而夏夜却把人从屋里撵出来。

    杨羽像往常一样出来散步。他戴一副黑框眼镜,上眼皮耷拉的厉害,把眼睛盖成了一条缝。他常常板着脸,似乎对外界一切刺激都很木然,其实在那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涌动着七情六欲。夏天对他来说是最难熬的一个季节,因为目之所及尽是诱惑,那些诱惑使他饥渴。他因饥渴而痛苦,痛苦又使他更饥渴。他害怕见到那些诱惑,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考验。

    迎面走来一个穿超短裤的少女,两条肉感的白腿从远处直晃到他面前,他的精神顿时绷紧了——考验来了!他拼命看向别处。吁,考验终于结束了。他为自己的克制感到欣慰。如果在三年前他还没工作时,他一定会放肆地盯着那双腿直到看不见为止。是这份工作,让他有了精神洁癖,这份神圣的工作就是中学教师。他相信身为教师一言一行都会给学生带来影响,因此必须严于律己。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仰视自己的目光,他觉得自己仿佛高大了起来。他希望学生们多年后回忆起自己时,会用“高尚”、“正直”这一类的字眼评价他。过去他曾经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去,在他看来是堕落,但自从三年前决心做一名教师后,他就彻底地改过自新了。但他的单身状态一直未曾改变,由于他内向孤僻的性格,他已单身了二十五年。

    第二天是周六,杨羽不上班。上午他手机响了下,他打开一看,竟然是高中同学赵月要重新加他好友。他想起几个月前,久不联系的赵月突然主动找他聊天,聊了几句就把他删了,删之前还撂下一句话:“你真是一点没变。”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呀。想来想去他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自己又把天聊死了。不过他对赵月本来就没有好印象,也就没放心上。记得高中毕业后他曾好几次约赵月出来玩,可见面后赵月总是不怎么说话,他刚开始艰难地找话题赵月就要回家,两人见面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几次下来让杨羽很不满于她的任性,后来也就不再约她。

    其实两人高中那会儿有段时间关系很不错。当时两人是前后桌,常常一起讨论不会做的题。由于勤奋好学,赵月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杨羽即使牟足了劲学也没法超越她,这让杨羽对她心生敬意。她那时剪着短发,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那甜意直送到人心里。她的鼻子和嘴都小小的,摆在了脸上最为合适的位置,连同一双俏目,使她有一副清秀温柔的长相。杨羽擅长数学,赵月常常回过头来问他数学题。也许是赵月常常对他微笑的缘故,他渐渐喜欢上了赵月,下了晚自习刻意和赵月一起走。赵月也似乎挺愿意和他在一块,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意思。

    这段甜蜜的时光只维持了一个月,终结于一次月考。在这次月考中赵月的名次退步了,其实不过退步一点点而已,而杨羽的名次进步了不少。他正当情场考场双得意之时,赵月却对他冷淡了许多,不再问他问题,更不再对他笑。他猜是因为名次退步的事。不久班里调了座次,两人离得挺远,接触起来不方便,两人的关系就冷淡下来,后来再也没能恢复到之前的热度。不过总体来说,他对高中时的赵月印象还不错。

    可毕业后赵月的种种做法让他觉得赵月太自我。也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我一直没发现,他想。由于高中毕业后联系不多,他只知道赵月在大学里依然学习优异,最后还通过推免得以在国内一所顶尖学府里硕博连读。他很羡慕赵月,有了学历的光环赵月的其他毛病好像都可以原谅了。算下来今年是她进入那所顶尖学府的第六年,不知她毕业没?这次重新加我有什么事呢?杨羽脑子里满是问号。

    你今天上班吗?赵月第一句问。好像她之前从未删过他,而他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也没有追究。不上班,怎么了?赵月问接着:出来玩吗?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羽已经不在意赵月上次的无礼了,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狂喜:难道桃花运终于来了?今天是七夕,她一定有特殊的用意。杨羽那封闭许久的黑屋子终于破天荒地透进了一丝光。

    好呀。你没去学校?他立马回复。

    嗯。去哪玩?赵月又问。

    他建议逛公园。他不想去商场那种地方陪着赵月傻逛,人多的场合只会让他举止笨拙。不过他即刻又想到赵月可能不愿意逛公园,哪有女生愿意大热天的逛公园呢?

    好。在哪儿汇合?赵月令他惊讶地同意了。往时约出来见面都是赵月定地点,这次居然让杨羽定,真让他有些意外。

    算了,外面太热了,要不来我家吧,我家里就我自己,他说。他父母离异了,他跟着父亲住,父亲又去外地打工了,因此他一直自己一个人过。在家里见面他可以更自然一些,就是不知赵月愿不愿意来。

    好。赵月又痛快地答应了。

    因为两人住的地方很近。十几分钟后杨羽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去开门。门口站着他已四年不见的老同学,模样一点没变,笑容还是那么甜,就连发型也还是短发。杨羽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代,心中变得柔软起来。

    你家人呢?赵月进门就问。我爸去外地打工去了。哦,说着赵月坐在了客厅沙发上。你怎么没去学校?他问。我退学了,赵月平静地说。退学?什么时候的事?为啥?他很是吃惊。年初的事,因为各种原因吧,说着赵月岔开了话题,你家柯基真可爱。他养的柯基扑到赵月身上,蹭了她一身的毛。他干笑了几声,仍然想解开心中疑惑:多好的学校,退学多可惜。况且你都上了六年了,这六年不都白耽误了?

    就是耽误了,不过没办法。赵月说话时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他发觉赵月对此并不想多谈,就没再追问下去。

    你自己一个人过怪好的,赵月打破了沉默。

    好什么好,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伴。他苦笑着。

    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赵月突然问。

    六千多吧。

    在X县城算是挺多的,赵月说。

    嗯,可是放到大城市根本不算什么。你找工作了吗?杨羽问。

    没有。之前在商场当售货员,不太适应,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你好歹也是在顶尖学府上过学的,怎么能去做售货员呢?

    别提了,提起来就伤心。

    两人又聊了会儿后赵月要走了。杨羽挽留她在这吃饭,她说不了,还要去辅导班接她弟弟。赵月走后,杨羽做饭时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赵月的面容。她还是挺漂亮的,他想。一种美好的憧憬在他心中升起。他觉得赵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一个显著的变化是会主动找话题了,往时的她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变化,但他说不上来。

    吃完饭不久他又收到了赵月的消息:我在你家蹭了一身的狗毛,太难清理了。她还发了张她裤子的照片,上面粘着许多狗毛。他回复:我家有脱毛器,你可以来用一下。

    很快赵月就再次出现在了杨羽家中。他拿出脱毛器对赵月说,给你,上下地推就行。

    你给我推吧,我不太会用。赵月抛给了杨羽一个迷人的笑,说着站了起来。

    他蹲下来,用脱毛器在赵月柔软的腿上来回地推。推着推着,他有些面红耳热。

    能用你家电视看电影吗?赵月问。

    能。

    可以放一下《情书》这部电影吗?我没看过。

    行。他一头雾水,但隐约感觉到她在暗示着什么。他预感到有好事发生,心开始突突地跳。

    放起电影后,两人相隔两三米默默地坐着。杨羽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也有些尴尬,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舒服,就起身给赵月倒水。从厨房出来他发现赵月不见了,进卧室一看赵月已脱了鞋躺在床上。

    喝点水吧,他咽了口吐沫说。放那吧,赵月懒懒地说,我想睡会儿。好。他不知所措地放下水杯准备出去。你过来躺在这,赵月轻轻拍了拍枕边,诱人地微笑着。

    这太不真实了!杨羽简直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管他呢!好好珍惜吧!况且只是躺在一起而已,也不算违背礼数,谁叫我们是老同学呢!他晕乎乎地走过去躺在赵月身边。两人一时又没了话。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整个房间好像都在回荡着节奏紧凑的“咚——咚——”。终于,他听到赵月说话了——

    做吗?

    杨羽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这还是那个赵月吗?许久不见,才见面不长时间就要做爱?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随便的一个人?是因为退学的打击,还是被渣男玩弄过感情?杨羽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个,比起这个更紧要的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做还是不做?他还没真正喜欢上赵月,顶多只是有好感而已,现在就做太草率了。而且他在当上教师后给自己定下的一条规矩是有性之前先有爱,也就是发生肉体恋爱之前一定先要有精神恋爱。他要做一个问心无愧的道德君子,而不是耽于肉欲的低级动物。

    可鲜活的肉体就摆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如今梦境成真了,哪能就这样白白错过?想到夏天受到的煎熬,那些道德戒律开始失去作用。三年前他为自己的欲望修了一个大坝,以防止欲望肆意横流,可这几年水位不断上涨,快要高过坝顶了。现在赵月给这大坝凿开了个口子,顿时大坝决堤了,他积攒的欲望汹涌地奔流而出,化成一声轻轻的“嗯”。

    赵月伏在他身上吻他时问他:是不是像在做梦?

    对,也许梦醒了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就像南柯一梦。既然在梦中,那就先好好享受吧。他火急火燎地向赵月发起了进攻,那种狂暴让赵月有些招架不住。时隔三年,他终于得以在一个现实的女人身上得到了满足。他怀疑这是上天对他这几年严格自律的奖赏。

    事后赵月在他怀里说想去逛商场。他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答应,毕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此时他觉得自己在赵月面前好像矮了一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同她说话时都有些怯怯的。

    因为是七夕,商场里目之所及有许多成对的男女。门口有两篮出售的玫瑰花,几对情侣在那里买花。

    等会儿出来时给我买一朵,赵月对他说。

    两人做过爱就算确定关系了吗?杨羽觉得过快了点,况且他并不怎么喜欢赵月。如果早先他还对赵月有些好感的话,由于她的随便,现在这点好感也没有了。他不怎么想给赵月买花。

    在耐克店里,赵月要他给她买衣服。这勾起了他一段惨痛回忆,他惊惶地发现赵月跟回忆中那个女人很像。那是他读研时认识的一个超市收银员,他因为她的漂亮而跟她要了微信,后来他就一步步掉入了那女人的圈套。第二天他们出去约会,那女人要他拿出一些诚意来,意思是要他花钱。他天真地以为谈恋爱就应该这样,当晚给她花了两千多,买了好几件衣服,钱不够还打电话问家里要。那女人对他的诚意很满意,于是两人在认识了不到两天就开了房。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女人像吸血鬼一样不停地榨取他手里不多的钱,只留给他一点饭钱。他如果少给她花一点钱她就会在公共场合像泼妇一样吵吵嚷嚷,甚至破口大骂。他尽可能地满足她的物质需求,作为回报,那女人用身体满足他,而他竟傻乎乎地相信他在谈恋爱。那女人虽不是妓女却做着和妓女一样的事,但比妓女更高明。算下来一个月他在她身上花了五千多,部分钱还是跟朋友借的。后来他察觉到那女人还和别的男人有牵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从此他对漂亮女人就有了警惕,在他看来漂亮女人都是危险动物。

    如今他看到赵月又想起了那个女人,不禁脊背发凉。赵月先和自己做爱,然后要自己为她花钱,这和那个女人有什么两样?他想起上午赵月问他工资的事,那不就在掂量他的经济实力吗?她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他惊讶地想。

    可万一赵月是真想和自己谈恋爱呢?想想过去,他可以肯定赵月并不爱他。如果她对他有那么一点喜欢的话,以前也不会对他那样冷漠。即使是现在,他也没觉得赵月有多喜欢他。她喜欢的绝不是他这么笨拙的类型。

    他不知道赵月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只知道必须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他没给她买衣服,只带她吃了顿西餐,买了杯奶茶。让他庆幸的是赵月并没像那个女人一样把他逼得很紧,他不给她买衣服她也没说什么。

    吃饭时赵月话多了起来:这几年我过得挺不顺心。因为疫情在家呆得很丧,一点不想搞科研。导师和同学我都处不来,关系闹得挺僵。我导师因为我顶撞了他,后来再也不理我了。我给他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弄得我论文都没法写。

    杨羽问:你为啥顶撞他?

    赵月说:因为他老是不回我消息,后来我就生气了,在微信上怼了他一顿。

    杨羽睁大了双眼:什么?导师你都敢怼?

    赵月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不敢?他是我导师,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凭什么不回我消息?

    杨羽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退学了,根源就在于她太自我,以为地球都要围着她转。这样的人哪里都容不下。

    吃完饭后两人坐自动扶梯下楼。自动扶梯旁有几盆塑料景观花,黄黄的花,绿绿的叶子,看起来很逼真。赵月凑到花跟前仔细看了看,然后问他:这是真的吗?

    这肯定是假的,杨羽不容置疑地说。

    随后是沉默,刚才的对白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因为两人隐隐意识到对白所包含的隐喻。

    走到商场门口他问还要买花吗,赵月说不用了,他也没再坚持。

    两人在路边散步,赵月问他:你还记得郭鹏吗?

    郭鹏也是他高中同学,那是一个恃强凌弱的小混混。杨羽曾被他欺负过,他还记得郭鹏耍横时一边的嘴角上扬的模样,不禁一阵反胃。

    他真恶心,一开始对我挺热情的,但自从做过之后就很冷淡。他目的性太强了,就是奔着开房去的。赵月幽怨地说。

    杨羽的三观被颠覆了。郭鹏——一个不务正业的痞子,赵月——一个曾经那么安分的学霸,这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居然凑到了一起而且还做过爱!高中时两人可是一点交集也没有,那时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将来会做爱!赵月真的堕落了,她居然会和那种人发生关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情感上的满足,还是仅仅为了欲望的满足,亦或是为了钱?或者三者都有?杨羽现在完全看不懂赵月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个月前吧,赵月说。他记得前几个月前她突然主动给自己发消息,难道那时自己就是她的目标之一?

    你还记得李光辉吗?赵月又问。

    那是另一个高中同学,长脸,常常坏笑着,但人还不错。

    他在北京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公司,我们上个月还见过的,赵月说。

    哦。他心想李光辉不会也和她发生过什么吧?

    我最近挺抑郁的,赵月顿了顿说,假设你喜欢的一个人也喜欢你,但是这人因为已经订婚了把你删了,你会怎么做?

    删了就删了,总不能做小三吧,杨羽不假思索地说。

    赵月不说话了,她的表情像是冻住了,同时释放出冷气来。他揣摩着她刚才的话,并和现实中的人一一对号入座。他试探地问:怎么?李光辉订婚了?

    嗯。赵月怨愤地说:一个月前我们刚联系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去找他开了房他才告诉我。后来他跟我说下次见面一定要有第三者陪同,于是我再跟他吃饭时他拉了一个同事坐在那,真可笑。说着赵月冷笑了一声。

    赵月的话让杨羽的下巴一时难以合上。敢情赵月这几个月一直没闲着,净忙着睡高中男同学了,不知她还和谁睡过呢?她已经变得和高中时判若两人,那时谁都想不到,寡言少语的优等生赵月将来会把班里的男生睡个遍。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好奇地问。

    我哪知道?就像你现在胖了,你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胖的吗?真是。赵月很不耐烦地说。

    他本想说“我是大三的时候开始胖的”,可话到嘴边又吞到了肚子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能帮我个忙吗?赵月语气温和了许多。

    什么?

    你能借我微信用用吗?我想和李光辉说几句话,就几句。她央求着。

    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做小三呢?这太不道德了。你不能破坏人家的婚姻呀。假设你是李光辉的未婚妻,有小三要和你抢位置,你心里什么感受?杨羽有些激动。

    不给拉倒!说这么多干嘛?你活该单身!说完赵月自顾自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杨羽追上去跟她说话,她不理。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赵月招招手让车停下,也没理杨羽就钻进了车里。杨羽望着开走的车,心想原来她是这种货色。

    当晚杨羽失眠了。他回想着这天发生的一幕幕,觉得太离奇了,这一天像是迟迟醒不过来的一个梦一样,如今他拼命想进入真正的梦却不得。赵月,那样规矩的一个女生,如今却随便和人发生关系,还硬要做小三!赵月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在他印象中,一般人受打击后应该是消沉下来,什么都不想做,或者疯狂购物,还没听说过受打击后睡遍高中同学的。

    他记起了赵月高中时的一个同桌,那是个被全体女生唾弃,同时又让全体男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女生。她之所以不受待见,是因为她时常脸上挂着媚笑,娇滴滴地叫男生“哥哥”。班里女生都骂他骚货。据说班里那几个小混混都和她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别的班的小混混也上过手。他疑心赵月那时就格外羡慕这个同桌,但因为学习不得不压抑情欲,直到受退学打击之后之前压抑的情欲才爆发出来。

    杨羽的推理并不完全对。他不知道的是,赵月撩拨男人不单单是为了满足情欲,也不只是为了钱,更多的是为了从男人那里得到爱,或者是安全感。

    男人只要对她好点,给她点钱花,她就觉得对方爱她,也就愿意和对方做爱。假如这个男人在做一次爱后对她冷淡了,她不像那些放荡的女人一样不在乎,她会极端厌恶这个男人,好像两人之前真的谈过恋爱一样。至于给她花钱多少她并不太在意,只要愿意给她花钱就行,因为这是谈恋爱所必需的。她常常同时和好几个男人认真地谈恋爱,并不像和她谈恋爱的大多数男人那样只是玩玩而已。

    杨羽还想错了的是,赵月并不是因为退学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的改变要追述到她和第一个男朋友分手时,而根源则要追溯到她的童年。她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她从小就缺乏父爱,而母爱又无法作为替代,因为父爱是男性的爱。她第一个男朋友对她很好,为了追她下了不少功夫,后来发现她太自我就和她分手了。她备受失恋打击的同时,也尝到了男性的爱的甜头,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极度匮乏的。于是她开始和许多男生搞暧昧,让这些男生围着她转。其中就有几个浮浪子弟,得手后就抛弃了她,这让她变本加厉地从更多男人身上寻求安全感,同时也变得更加放纵。

    她现在和许多男人做爱,是为了弥补曾经极度缺乏的父爱。

    赵月的出现让杨羽意识到,他的独身生活可以结束了。然而他又出于道德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随便。首先这打破了他为自己定下的戒律——有性之前先有爱,其次他认为这是在助长赵月的堕落。他觉得应该鼓励赵月振作起来,而非见她堕落不拉她一把,让自己也跟着堕落下去。他又想到了教师的神圣感,他对自己白天的行为感到羞愧。像这样苟合下去自己以后再怎么堂堂正正地站在讲台上?岂不成了道貌岸然之徒?他决定今后再不能这样了。

    然而第二天他心里还是乱糟糟的。赵月的出现好比在平衡的天平一侧放了个砝码,使天平失去了平衡,他必须在天平另一侧放入更多的理智才行。可他实在难以忍受过去的饥渴状态。昨天两人肉体缠绵的场景经他回忆的渲染,变得极具诱惑性,他的情欲又被激发了出来,但理智不允许,于是情欲和理智之间展开了激烈斗争。理智刚赶跑了情欲,不一会儿情欲又席卷而来。情欲就像草原上一只在猎物周围盘旋的狮子,虽然有时被赶得远了些,但不一会儿又会黏上来。它总在猎物不远处兜兜转转,等待时机,一旦抓住时机就猛扑过去将猎物咬死。

    屋子里的空气令杨羽窒息,他要去公园透透气。

    今天是周日,公园里人多一些,许多家长都带孩子出来玩。草地上几个孩子正相互追逐着,一个大人在水边拿网捞鱼,旁边一个小孩在伸着头看。看着这些,杨羽觉得自己和他们很隔膜。果然人与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他想。他在一把长椅上坐下,面前是一个小湖,湖上飘着些呕吐物一般的水藻,湖那边是一大片绿草地。

    赵月和自己做爱是为了什么?他开始思索。似乎不只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他拒绝给她买衣服时她不会什么都没说,要换成那个曾压榨他的女人才不会轻易放过他。当然要保持这种性关系,给赵月花钱是必要的,只是似乎无需太多。可这跟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花钱才能做爱吗?只不过给赵月的少一些,给妓女的多一些,做爱的两人都不爱对方。两者最大区别仅仅在于一个合法,一个不合法,其实本质上还不是一样?女人为了钱做男人的情妇,以及利用自己的身体上位,不都是出卖自己的肉体换取利益吗?这和妓女有什么两样呢?可为什么一个法律上允许,一个法律上禁止呢?杨羽想不明白。

    不管怎样,不能再走过去堕落的老路了。他下定了决心。

    他从长椅上站起来,还没站直身体时,突然发现右前方那棵树的树杈间有几根移动的黑白线条。他仔细一看,是远处草地上两个纠缠在一处的人,虽然离的很远但可以隐约分辨出那是一对男女。女生穿着白裙子,男生穿着一身黑。两人身后是很高的草丛,可以遮挡后方的视线,而在杨羽这个方向上却没有遮挡,倒是杨羽面前这棵树把他挡得挺严实。他看不太清楚,但可以大致看出两人的动作,只见女生撩起裙子跨到了男生身上......

    杨羽重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树杈间。盯了一会儿后,他拿出手机来给赵月发消息:在吗?出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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