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落繁华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9期“空”专题活动。

“70岁首富龙傲天一月内紧急抢救五次！”江城晚娱新闻头版头条新闻又一次激荡了江城人的茶余饭后。

龙傲天资产雄厚，产业遍布五洲，他在多所学校设立奖学金激励寒门学子修得学业，是江城第一大善人。唯独多年贪恋美色这一癖好就足以供世人玩味戏谑。

几家奚落几家愁。

窗外，血红的夕阳跌落暮色，掉进了龙傲天的愁绪。这绵长的愁绪，恰似他曾眷顾过的娇俏佳人，排着长龙似乎望不到边。

龙傲天的肾又坏了，七年前就已经坏死替换一次。

那时右边的肾形状大小没变化，虽占着腰子的位置，却已形同就木，与左边鲜活的肾渐行渐远。就像他与大儿子龙泽城一样，断绝关系多年早已形同陌路。

彼时，六十三岁的龙傲天得知无力再展男儿雄风，他一掷千金，悉数安抚几位墙外伊人。对女人，他一向怜香惜玉，极尽恩宠。一滴泪一寸金。绝色佳人个个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不掩离色。龙傲天又动恻隐之心挨个追加了些安置费。

有钱能驱使鬼神，何况是区区一个肾源呢。江城排好的肾源有三个，医院专家择优选了一个，手术当天，人潮汹涌前呼后拥挤满了医院走廊， 龙傲天心里跟明镜一样，谁趋炎附势，谁尽心办事儿，他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人群里有董事会的元老，也有家里人。那些人是不是家里人？不太好界定，毕竟嫡长子龙泽城始终未露面。或许，泽城还在记恨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芩蓝。

想当初，刚到江城的龙傲天还是一介白丁，空怀一身赤胆浪迹江城，他敢冲敢闯，身上带着一股天生的江湖匪气，就是这股匪气让他结识了不少贵人，也机缘巧合救下了船坞大亨长女芩蓝。大亨老爷子也相中龙傲天的侠义魄力，允诺了芩蓝与龙傲天的婚事。

婚礼当天，江城上空天幕清朗，空气中溢满甜润的美好，各大渡口鞭炮轰鸣，街道张灯结彩，黄灿灿的金山首饰堆满了礼堂，芩蓝浑身挂满了金手镯，杏眼柳眉眼眸里画着星辰大海，她笑颜如花，对龙傲天说自己嫁给了爱情。

龙傲天眼力见儿足得很，对着老爷子足足磕了九个响头，眼瞅着额头快要渗出血迹，芩蓝心疼坏了，忙欠身扶起了龙傲天，抬头甩给大亨老爷子一记眼神，让老爷子自己领会。

龙傲天唰地伸出右手，粗短的五根指头齐刷刷地指向上天的方向，像是嫁接好的天线组合，要跟老天爷对频接收信号。龙傲天高声喊道：我龙傲天发誓会守护芩蓝一辈子！如果做不到，天……”

“五雷轰顶”这几个字被芩蓝一双纤葱如玉的手捂住，活生生地咽了回去。老天爷没接收到这后半句毒誓。

大亨老爷子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女儿高兴的事儿就大过天。于是，大亨老爷子当即又出手赠送了中心商铺三栋大厦。

那些年房地产方兴未艾，芩蓝指点龙傲天火线出手囤地皮，芩蓝本是留洋海外学成归来的商学院高材生，生意经熟谙于心，两口子在低价盘底，再逢高位抛售，不出五年，夫妻档便做得风生水起积累了数十亿身价。之后有了儿子，芩蓝自然水到渠成退居后方当起了家庭主妇。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数年后，龙傲天身价已达百亿，他所行之处，盈盈燕儿前赴后继络绎不绝。美色当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当柳下惠，侠义之心让龙傲天天性就拒绝不了娇软如玉的美人儿，娱乐圈里人人追捧的绝色明星更是引得他心情澎湃，龙傲天开眼闭合间大手一挥，千金散尽，明星走下大荧幕，走进了他的别墅。

美女如云而至，岁月也忘了大浪淘沙。他圈养江城第一绝色美女凯伦数载，买楼送财，倾情为她送出生日贺礼，凯伦恃宠而骄，开始觊觎龙傲天正房的地位，凯伦经常深更半夜打电话挑衅芩蓝，芩蓝苦不堪言，可怜船坞大亨早已驾鹤西去，娘家人已没落了气势，而龙傲天已在龙城只手遮天，芩蓝无处诉苦，终日郁郁寡欢患上了乳腺癌，蹉跎了几个年岁，含恨谢幕，只留下龙泽城这单支血脉。

龙泽城自己主动出国留学，远远地避开了父亲乌烟瘴气的桃花坞。

饱暖思淫欲，没有了钱财的欲望，龙傲天后院的女子越收越多。三个女人一台戏，后院明争暗斗比宫斗剧还要精彩几分。迈过花甲年的门槛，龙傲天的战斗力削弱了不少，开始主动遣散盈盈燕儿。

最后剩下两个为他生了子嗣的女人。玉娇和月如。

玉娇生性张扬，当时就喜欢她的小辣椒劲儿，她也禁不住试探，几个回合，玉娇就被收入了帐下。玉娇设计生下了一子一女。

而月如，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凯伦的新剧发布会上，时下的月如还背着摄像机到处采写富人们的八卦。 媒体人都知道龙傲天喜欢骂人，都有几分忌惮。月如却不怕，她举着话筒直接怼到龙傲天的嘴边，“龙大，民间都传说你包养了凯伦，是真的吗？”单眼皮三白眼，眸里写满了无辜无畏。

龙傲天眼神一惊，如此胆大的小报记者，还是头一次见。 看她身形瘦小，该是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不由得生出几分慈爱：“你也想被包养不？要不，我养你啊！”

月如睫毛忽闪忽闪，把话筒夺回到自己唇角，玩味地说：“龙大，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答应了啊！”

次日，月如辞去了记者工作，同事们都知道她搭上了龙傲天。

月如做小伏低，专心专意伺候龙傲天，玉娇似乎有了危机感，于是携子女离境威胁龙傲天辞退月如。

恰逢龙傲天右边的肾告危，紧急入院。玉娇只得灰溜溜地带着两个孩子守在医院门口，都在担心龙傲天会出什么意外，会不会影响孩子们的遗产继承。

术后三天，月如搀扶着龙傲天在医院活动筋骨，遇到了同层楼穿着同款病号服的老妇人。

妇人说：“月儿，这几日，傲天可好些了？”

“妈，你看，他这不恢复得挺好的么？就是辛苦你也做了手术。”月如面带愧色。

龙傲天听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龙傲天问月如是怎么回事儿，月如说：“没事儿，我妈刚好也病了， 她有我弟弟我爸照顾，你这边，下人们照顾我也不放心，所以我这几日也没有去看她。”

龙傲天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差人查到了真相。原来自己手术替换的新肾是月如母亲的。

龙傲天一时间乱了心神。红花丛中厮杀多年，还没有哪个女子能为他牺牲到这番地步。

他当晚就走到月如母亲病榻前，虽然病榻上的女人跟他同龄，还是向她承诺要迎娶月如。

于是，月如明媒正娶入住了龙家。龙傲天把月如推到了台前，将大股东的位置让给了她，他也早早地拟好了遗嘱，要将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和家产都留给月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财气养人，有了医美效果加持，月如面相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华贵温婉。人皆拥趸，享尽富贵荣华，已然是气定神闲的龙家正房的气度。后院的玉娇继续折腾作妖也没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最后玉娇埋恨带着孩子离开。

可是岁月不饶人，七年下来，龙傲天的左肾也悄悄作祟了，右边丈母娘的肾功能似乎也受了影响。民间都暗讽他年轻力盛时透支了身体，到了老天爷算总账的时候。

这不，刚到70岁，龙傲天已经被送入医院五次，五次抢救，五次在生死线徘徊，龙傲天的心境悄悄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盘算自己的万千宏图伟业该留给谁打理，留给自己和月如生的女儿吗？可是女儿终究会嫁人。还是留给嫡系长子靠谱一些。毕竟他早已学成归来，这么多年，他从未向自己讨要过关爱，一分一厘起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金融领域已颇有成就。

而月如似乎开始业务缠身，她频繁出入富太宴会，张罗各种公益活动，为自己未来继承龙氏家业造势。

月如来探望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来，她的不开心越发明显了些。民间都说月如上位后败光了他两百亿身价，已经不具备资格运营整个龙氏集团。

命中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触景生情的人生感悟，就像他投出去又回流的资金一样越来越多了，也像人嘴里他惹下的那些风流韵事一样絮絮叨叨没有绝期。

龙傲天找来律师改了遗嘱，将龙氏集团指定给了龙泽城。

许久未出现的月如终于来了。月如面目狰狞，在龙傲天榻前咆哮，张牙舞爪地质问他怎么出尔反尔，毁掉她和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她为他付出这么多，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你还我妈的肾。

月如捶打着龙傲天的右肾。龙傲天好像又看到那个眼神无辜的少女拿着生硬的话筒答应让他包养。

月如疯了似地捶打龙傲天，捶裂了刚缝合的伤口，心电监控仪嘀嘀滴发出长鸣警报。

龙傲天大脑一阵空白，他突然看到了芩蓝站在门口，双脚悬空，正穿着喜服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