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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五期：（6）不限定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人同她一样，冼日常常会梦到鬼魂。
或是像普通人一般的透明身躯，又或是断指残臂流淌着血的人，或是只有一个脑袋在地上跳着却能张口说“冤啊”，这些都是冼日梦里的常客。
小时候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人们称之为白天的，她总觉得一片漆黑，人人说到了黑夜时，她却又能看清那么一些光点。
后来她靠着周围出现鬼魂的频率来判断是入梦还是现实。
梦里的鬼魂大胆一些多一些，现实鬼魂都躲着不敢出来，也就少一些。入梦便是黑夜，剩余时间便是白天。
周围人说她有眼疾，母亲带她遍访名医，总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她看不到桌椅板凳，看不到拦在面前的东西，看不到摸她脉搏的医生，却总能在一间有一间屋子看到躲藏起来的一些灵魂。
幼时她傻乎乎指给母亲看，母亲却回答她，“宝宝，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能看清母亲的模样，除此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是一片模糊，除了死去的时候。
后来母亲去世了，她能看到母亲环着亮亮的光圈一直陪着她，只是她碰不到抱不得。
那也足够了，她想，所以她并不觉得孤单。
后来的日子她靠着母亲灵魂的指引，不会再绊倒，母亲时时陪着她。
再后来她在路边乞讨碰见一个大和尚。
大和尚和她一样能看到鬼魂，不同的是，大和尚看不到母亲。
大和尚问她，“小姑娘，我有一些法子能让你养活自己，你学不学呀？”
她试图看向母亲的灵魂，母亲带着光的微影似乎点点头，她答应了。
大和尚开始教她五行秘法、奇门遁甲。
从此她也能看清了白天的光景，还能控制夜晚不再梦见鬼魂。
她学了一门秘术，叫血丝引。
能取点滴人血，探寻和这个人有血缘关系的其他人的去向。
学到这里，大和尚对她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门术法只有这个人同意了你才能用。”
她茫茫然看向大和尚。
大和尚带她到了一个阁楼前，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阁楼前重重的锁链，拉着她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今天要教什么呀，老师傅。”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子的声音。
冼日看到了一个和母亲一样会发光的人，她有些惴惴不安，看向身侧母亲的灵魂对她致以微笑，她才安下心。
“加勒，这是你的堂妹冼日。”大和尚的声音有一些疲惫。
“难道是，皇帝平反了的灭门惨案里去向不明的那个孤女？”被称作加勒的男子用手掩住嘴，诧异地轻声道。
“便是如此，我时日无多了，把她托付给你，你应当知道她要往何处去。”大和尚声调缓缓，说罢，他一下坐在地上，直接打坐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天佑军。”加勒拉着她离开阁楼。
她看向大和尚的方向，大和尚的身子开始慢慢发起光，却没有变成发光的人影，而是变成一个发光的珠子。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大和尚。
之后的日子她跟着被称作天佑军的队伍，他们的首领叫御世，御世对她很好，给她很漂亮的衣服和很舒服的床褥还有很多好吃的食物。
她跟着队伍行军，负责测算敌人的方位，她总能算准。御世后来封她为圣灵元师，说她是神明的使者。
她跟着天佑军东奔西走，最后回到她小时候待过的一个大院子，御世问她，想不想留下，她摇了摇头。
母亲的灵魂一直跟着她，只要母亲在，天涯海角都是家。
很久之后，有一日，听说加勒被关起来了。
御世拿着一碗血，来问她：“听说你能算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走向，加勒是王族的人，你拿着他的血，算算看，王族还有多少人？”
御世的身影略微发暗，让她有些害怕。
她想起大和尚的吩咐，瑟瑟道：“我需要见过加勒才能算。”
御世带着她到了关押加勒的结界里。
她看到加勒被锁链吊挂起来，但加勒的身上的光比她初见时更强了。
她想好了措辞，掐算了几把，为了逼真，还把身上的龟甲掷在地，蹲下弄散乱些，再捡起来，假装镇定自若：“王族的子嗣只剩加勒一人了。”
其实这些年血丝引她都快忘光了，而且王族血脉有些奇特，一时半会算不出，加上此时加勒半死不活、状况未明，她也只能如此。
“真的吗？”御世认真盯着她。
“是真的。”她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的眼疾，御世更看不出什么，也就放心了。
御世的身影更暗了些：“那可真是太好了。”
随后，御世灭掉旧王朝，开启新纪元，建立新神信仰，自立为神君。民间有人散布传闻，说冼日是王族里的遗孤，御世听到传言，多次派人追捕，她总是先算一步，提前逃离。
她从未觉得梦里的鬼魂可怕，说起来现实里的人有时候也许比梦中的鬼还要能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她和母亲的灵魂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一些身影比御世更暗的人，也见过身上光亮比加勒更明亮的人，她去到偏远的渠州，人人说去到镜水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她却在那里看到母亲年轻些的模样以及一个抱着婴孩的高个严肃的男人。
她在那里看到男人把婴孩递给母亲，以及一些金币首饰，然后母亲带着婴孩逃跑，男人这边不一会出现了追兵，追兵屠戮了她小时候住的大院。
许多的尸体，如她小时候梦里鬼魂的模样。
看完之后她无甚牵挂了。从此她在渠州定居，把大和尚教她的全都交给当地人，教他们测算天时，根据天时来播种谷物，教他们运转吐息，长寿之方。村落有许多老人因为她教的方法祛除疾病，健康长寿。
她在镜水畔的村庄同母亲的灵魂一起过了两百多年，最后含笑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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