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古风依旧短篇小说今日看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作者: 心上有人 | 来源:发表于2017-03-15 23:17 被阅读778次
    韶华如梦,醒时知痛。

      壹.

      又是一个风声窃窃私语的夜晚,瑟瑟的凉风吹过院里几株潇洒的竹子,留下一地沙沙音律,像极了情人无意在耳中的呢喃细语。

      楚楚旁若无人地跪在茶几前的软塌上,纤纤素手毫不停顿地熟练弹奏着一曲复一曲的阳春白雪。

      恒五吊儿郎当地倚在塌上,半眯着眼,身前迎春楼里请来的花魁胭脂半伏着身,轻衣薄纱下的诱人身躯若隐若现,一颦一笑间皆是魅惑天成,万种风情,能把人骨头都融酥了。

      恒五笑着凑上前去,胭脂却媚笑着身躯柔柔一倾避让开来。一个笑得如沫春风,一个笑得媚眼如丝。

      “五公子,这屋里还有人呢,您现在就要,奴家可不依~”

      “你怕什么,这屋里除了你和我,就只有个助兴的哑巴罢了,你还用得着跟她斗气?你要金山银山,我什么给不得你?就是这心肝,也是给得的。”

      恒五眉眼一弯,笑意浓浓,俊得让人移不开眼,轻易便让人相信这等玉人儿吐出的话的都是金口玉言。

      “当真给得?”

      “还能有假么?我的心肝儿。”

      胭脂的手如羽毛般轻轻地拂过恒五的胸口,把衣带挑了开来,沿着肌肉分明的小腹移到胸前缓缓地打着圈儿,直挑得人欲火焚身,再把红唇柔柔地印在恒五的唇上,辗转反侧地吻下去,恒五熟练的地回应着。

      正当欲火正浓时,一道寒意突兀如冰般抵在恒五的胸口。胭脂早已换了脸色,寒冷得如同十二月的冻人霜雪,手里的短刃似乎随时都会取走情郎的性命。

      “恒五,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是胭脂这般漂亮的美人儿,便是死也甘愿了。”

      “真是死鸭子嘴硬,你也不用交代遗言了,看我今天就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送到阎王爷那去……”

      胭脂的话忽地顿住了,脸上满是惊愕,后心处涌出一抹艳丽的鲜血,映得紫色的纱衣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怒放的玫瑰,妖艳欲滴。

      “美人要是面目狰狞就不好看了,是吧楚楚?”

      恒五厌恶地移走身上尚有余温的尸体,拿了帕子擦拭被鲜血溅到的衣裳,漫不经心地问道。

      楚楚放下手中染血的匕首,抱回了古琴,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抬头用那双似会说话的眸子望了望恒五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却是没有开口。

      她只是个哑巴罢了。

      贰.

      “楚楚,你跟了我七年了,外人都道我风流成性,其实他们都错了。”

      “我并非胸无大志,亦不是夸父逐日,终有一天,我要让所有曾经怨我,恨我,看不起我的人,敬我,怕我,跪下求我。”

      “所以你会帮我的,是吧?”

      “太子今天又和我要你了,真是平日里喝药喝昏头了。但兄睦弟恭的戏还是得做的,正好,你给他做妾。然后,替我杀了他。”

      恒五摇摇晃晃地又灌了一口酒,眯眼望着楚楚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

      楚楚依旧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手里慢慢地写下一个好字,心却有些颤抖,如同秋风飒飒中一片欲坠的枯叶。

      叁.

      九月十六这天是个好日子,印着金色囍字的大红灯笼点燃了整个京城,稠红的布匹把往日里陈旧的街道装点得焕然一新。

      人群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热闹得似要把天都吵翻了,看热闹的有之,沾福气的有之,忧天下事的也有,但他们都知道,今天是太子纳妾的日子。

      迎花轿队伍中当头的就是那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太子,穿着一身大红绸缎锦绣新郎服,头上压着一顶镶满南海珍珠的黑边新郎帽,骑着高头大马。

      虽身形削瘦,面色苍白,倒也是个俊俏白面书生的模样,更兼一身红衣,冲走不少病气,旁人见了也只当是身体比常人弱些罢了。

      拜过堂,就是成亲了,楚楚披着大红盖头,凤冠霞帔,身上是最有名的绣娘织成的凤绣红裳,颜色像是艳丽的晚霞,正双手握拢,端端正正地坐在凤床上。

      旁边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在往里面扔花生杏仁之类的吉利物。

      她透过大红盖头,隐约看见在纱窗的照映下摇摆不定的昏黄烛光,

      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不管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新郎,还是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或者是这场出乎意料的盛大婚礼。

      不一会儿,全部的下人退出去了,屋里又恢复了开始时的静谧,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前院大厅里宾客们热闹的嘈杂声,还有沙沙风吹树叶的响声。

      就在楚楚以为自己要睡着了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杂乱无序而又稍显虚浮。

      接着,她感到眼前忽然一亮,闷人的红盖头被掀了开来,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红晕的俊脸。

      恒简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他看到了他的新娘子。

      她想,这人可真是俊,却带了病。

      他想,真是个闭月羞花的俏佳人,可惜却嫁错了人。

      恒简推开桌子,起身到檀木雕花柜子前拿出了一把古琴,样式古朴简单,只在琴身旁刻有一株雪梅做装饰。

      “这把琴名为惊蛰,原是我的旧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或许你比我更适合它。”

      楚楚接过了琴,也接住了她的命。

      肆.

      “把手伸出来。”

      “我叫你把手伸出来,你瞪什么瞪,迟早让狗叼走你这小畜牲,只知道吃不干活的赔钱货。”

      那人猛地拉过楚楚的手,操起带钩的藤条死命地抽,满身的酒气熏得人眼睛发红。

      一边狠力地抽打还不忘大声地咒骂着,丝毫没有顾忌到手下伤痕累累的幼小躯体。

      “楚楚,你看到了见不得人的事呢。”声音优美而又漫不经心。

      “你长得还真是漂亮呢,那就割走你的舌头好了,不许死哦。”

      “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了呢,真是可惜。”

      前所未有的恐惧浸透了全身,那人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地狱里的摄魂铃。

      楚楚猛地坐起来,后背的里衣不知何时已被惊恐的汗水湿透。

      她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噩梦的后续让她再一次感到了那种绝望的深渊。

      沉淀多年的旧伤疤一下被血淋淋地撕了开来。

      楚楚闭上了眼睛,一双有力的手越过后背抱住了她,紧紧的,是恒简。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不用怕,我陪着你。”

      不回头也能听到语气里的宠溺。

      楚楚睁开眼睛,回头冲他一笑,晃得人眼睛发直,然后回身紧紧抱住了他,仍是默然无语。

      “真想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恒简笑着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高兴。

      楚楚忽然眼睛发涩,有点想哭,手里抱得更紧了。

      伍.

      恒五约定刺杀太子的时间毫无意外地到了。

      一切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

      准备了几年从刺杀人到所有一切相关的人,事,物。

      培养,训练,买通,金钱,权利,拉拢,以及最后的计划暗杀。

      使得这次的计划似乎如此的天衣无缝。

      这次任务中参与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每个人都参与在内,做的事情或许看起来毫不相关,效命的人也是各不相同,但合在一起。

      一环扣着一环,一颗珠子串着无数的珠子,一圈绕着一圈,组成了一场致命的绝杀。

      一个体弱多病的太子,似乎是怎么也躲不过这张暗杀的大网的。

      但他们什么都算到了,预设了种种可能,演示了每个微小可能的错误。

      就是没料到,负责主要刺杀的那个人,那个仅仅是充当琴姬的哑巴,恒五培养了五年的人。

      为了短短几个月的温情,为了只是面上演过戏一场的无能太子,舍了命。

      刺杀的时机恰到好处,刺杀的地点毫无偏差,刺杀的过程全无漏洞,就连预料外的小小意外也没有出现。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观看太子无意中意外身亡时,楚楚却没有众望所归地刺出那早已练过无数遍的一剑。

      隐藏在暗处的刺客见没有动静,当即拼了命般跃出,剑锋直刺太子。

      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那本该妙到毫巅的一剑绝杀,只因重要人物的临时反悔,最终没能出现。

      同样在暗处的大内高手亦跃出迎战护驾。

      这次刺杀,失败了。

      湖面依然静寂无风,丝毫不起波澜。

      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惊天绝杀最后成了闹剧一场。

      陆.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事情。

      就在人们哀悼过一生平平庸庸无甚大过亦无大功的先帝,准备好欢欢喜喜地迎接新帝登基之时。

      传来了五皇子暴病身亡家中的消息。

      恒简斜靠着坐在软塌上,手上拿着墨色晕染的公文,神情专注认真,时而蹙眉,时而凝思,脸色苍白了些,但眉目精致得如同画中人,只有咳嗽声不时惊扰这片刻的宁静。

      楚楚小心翼翼地端了盅汤药,这是自己特意去厨房熬的,只是为了为心上人尽一份心意。

      她冲看守的侍女打了个手势,示意不用通报。

      刚想走进去时,一位一身黑衣锦服的男子步履匆匆地赶来,想是汇报公务的。

      楚楚怕惊扰到里面的人,连忙避让开来,躲到了另一侧的屋檐下。

      本是无心倾听,但谈话的内容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五的事处理好了吗?”

      “绝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登基的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也是时候该选皇后了。”

      “我定会细心挑选各家的适龄女子,这正是您稳固根基的好时机。”

      “公子……恕我多言,您真的要留下五皇子给你的那个琴姬吗,她毕竟是五皇子的人,参与过刺杀你的行动,您还害死了她的主子……”

      “再说了,您若是要立她为皇后,朝中上下也是不答应的,那些现在急于表忠心的大臣,定会站出来反对,还有夫人那边……就算是仅仅纳入后宫也不允许,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之前也只是因为五皇子罢了。”

      “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定夺。”

      就像是在自己编织的甜美梦境里猛然被拉出了现实,往日不敢去细想的事实一下子被狠狠地扯到眼前,楚楚感觉自己的心从没有这么冷过。

      她的手因为颤抖得连手中的碗都拿不稳了,手中的里青花瓷碗失去阻力一头栽在了地上,开了一地的零零散散的碎花,汤汁也溅了出来。

      “谁?”

      听到那个日夜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楚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如掉了线的珍珠般密密麻麻地滴落下来,一直摇着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恒简出门一看,霎时什么都明白了,

      一见她哭,顿时手足无措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你别哭了,我不知道……”

      恒简只能抱住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除掉恒五,也是怕他会因为刺杀失败连累报复她,或者说,是为她报仇。

      楚楚哭得声嘶力竭,不是因为他欺骗了自己,也不是因为他即将要封后,甚至不是因为恒五的死,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个人似乎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

      他很快就要要当皇帝了,登上那个不可奢及的位置。

      她却只能双眼目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柒.

      戚太后抬眸看了看跪在脚下的女人,眉如青黛,面如粉桃,双眸如秋波流转间恰有一汪清泉,更难得的是那股欲语还休的味儿,煞是楚楚动人,当真是一个荣华若桃李的罕见美人儿。

      可惜了是个哑巴。

      想当年自己年轻时也是有这等不相上下的风情。

      但这等祸害……勾得自己儿子夜夜留宿,迟迟不肯封后,据说以前还是五皇子的人?

      她低头凑近半阖着的素花白瓷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龙井茶,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便送出府去,打发到一个偏远些的地方,安置的好些,想也不会有麻烦。

      这等时候,实在是禁不起再出什么岔子了。

      “前些日子里,简儿对你日日恩宠,倒也没少亏待你,以前当是他年纪小,性子贪玩图一时新鲜罢了。”

      “如今可大不同了,以你的身份地位,怎么也配不上往后的殊荣,你也识相些,哀家找个地方把你安置好,莫要再生事端了。”

      楚楚听了仍是没动,直直地跪着倔强地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一个侍女从门前匆匆地赶来,向太后近身贴耳说道。

      “便说哀家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未见人影,声已至。

      恒简还是从前的那般模样, 俊俏中带了几分病意,两颊是病冲的红晕,任是谁看了也为他心中一疼。

      “母后这是要赶谁呢?”

      “简儿,这事你别插手。”

      “母后……咳咳,还是把楚楚交由我来处置吧,我会把她送去宫外。”

      “今日我看了张丞相家小姐的画像,听闻她的才名远扬,德性良淑,甚是欢喜。母后,你说我娶她为后如何?”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楚楚仍是跪在地上,似无所觉,亦无所动。

      八.

      新帝的封后仪式空前意外地隆重。

      满朝的文武百官齐赴,还有些福泽深厚的浩命夫人。

      司礼官宣读圣旨,两旁的文武百官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后一身明黄凤袍,红色的凤凰绣纹蜿蜒而上,头上绾了一个端庄的流云髻,相貌端柔娴雅,隐隐已有了一国之母的气势风度。

      新帝龙章凤姿,束发嵌宝紫金冠冕,穿一件黑绣九龙腾云龙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君临天下。

      两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壁人,一个母仪天下,一个掌管所有人的命运生杀大权。

      楚楚戴了纱帽,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观看这场盛大的仪式,好歹承蒙五皇子培养多年,那等软禁还是奈她不得的。

           亦或者是,守卫的人得到旨意,并未严加看守。

            血色残阳红烈似火,洒在屋檐上,洒在倚栏而站的楚楚身上,洒在欢喜浸透,礼乐齐祝的京城里。

           楚楚莫名地想起她和恒简大婚时的场面,也是这般隆重,却多了几许亲切,少了几分庄严。

          她搂紧惊蛰,怀着那个最初令她飞蛾扑火的情意,往仪式中心走去。

           步伐很轻,却有力,明明是翩翩白衣,却带了股疯劲儿。

         她想去要个结果,讨个说法,即使是自讨苦吃,她也要去问问。

           仪式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断,鼓声乐礼止住。

            众人议论纷纷。

           楚楚从人群中走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和他的皇后。

           她的裙裾拖曳在地,习惯性地走出被训练出的最优美的步伐,步步生莲。

           他说喜欢看她动人的模样。

           可这次他却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的脸色苍白,面上的红晕都是病态的。

           那个九五之尊的帝皇掩袖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道:

        “这本是朕的一个琴姬,想是欢喜主子迎娶帝后,特来弹琴贺兴罢。”

            楚楚,你为我抚一曲琴吧,最后一次。

           这时候,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宫廷贵妇,亦或者更远处纷扰嘈杂的百姓,都选择了自欺欺人。

           他们明知这是谎言,却都选择了沉默,选择接受这个乐见其成的结局。

           这般场景,真真是讽刺至极。

           楚楚跪坐在红绸铺成的道上,摆好惊蛰。她那双似会言语的眸子,不再只追寻着一人,带了许决绝般的神色。

            青葱玉指搭上琴弦,泠泠的乐声从之间倾泻而出,音色却像未圆钩月的如水月光般清透泣诉如人心。

            凤求凰。

           她本无声,自然不能表达自己的情意,只能寄托在琴音里,他听得懂的。

           弹着弹着,楚楚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她想起无数个日夜里与他举案齐眉的默契,琴瑟御之的温情,生死契阔的情意……

           他对她带笑的眉眼,亲昵的神色,宠溺的神情……一举一动,音容笑貌,都成了如今心上百年寒冰铸成的铁锁。

            她作茧自缚,却甘之如饴。

          她心里疼得厉害,直要禁受不住,不敢抬头,所以没看见恒简心疼的神色,和咳在衣袖上的鲜血。

           楚楚……

      玖.

      若是再次相见,世上再无楚楚这个痴妄儿,只有静安寺俗情未了的慧宁尼姑。

      在她跪在佛祖前的蒲团上,不发一言静等三千青丝如凡尘俗念般削落时。

      她不知道,那个风光登基的新帝,在一个月后就因病而死。

      她不知道,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时与她阴阳相隔。

      她不知道,有很多的不知道,但这也只能由得叹一声宿命无常,情深缘浅,无力更改。

      也许只是上一世的缘分,少了那一次回眸罢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yzrn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