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千分之一的概率让我在这纷纷扰扰的人海里遇见你,而我最终感谢拥有了这种幸运。
机场大巴上满满落座了一车人。他们吸着车上这共同的氧气,又呼出同样的二氧化碳,两种气体交融在一起。也许几小时后,他们将四散到天南地北,但此刻,他们的距离无限近。
可是近不近?远不远?谁在乎呢?至少我,甚或其他的乘客,都不会在乎的。这只是素昧平生的生命线的偶然交叉而已,没什么可遗憾的。
可是这次我这该死的不知何时长成的惯性冷漠止住了。
赶飞机的那天,我坐在2号座位上,闲散地听着歌。前排的座位很适合观景的,透过大巴的大玻璃能够尽揽前方的风景。不过,说是风景,其实无非是单调的不断退后的沥青路,两侧也只是山或海水。它们倒退着,挤压着我那本就不多的赏景兴趣。我靠在座位上,百无聊赖,有时头后仰着闭眼休息,有时切掉歌再换另一首,又有时瞄瞄手机暗暗思量着什么时候到机场。
而与此同时,我旁边的乘客的身影总在我的余光中。
那是一位男生,虽然戴着口罩,但浑身散发着年轻人几乎独有的青春气息,同类遇见同类,感觉是不大出错的。他起初在玩着手游,后来就加入我这种闲散人士的行列,戴着耳机闭眼听歌了。
车大概行驶到跨海大桥的时候,他往我这边试探地望了一眼。
我其实一直按捺着对他的好奇,想问他许多话题,去哪里、上什么大学等等,我几乎肯定他是一个大学生。但是与陌生人搭话却总给我带了些踌躇和畏缩。
之后还是他拍了拍我,将他的手机放到了我的眼前,上面打着一行字:“你是大一学生吗?”
我点了点头,很惊喜,半是因为自己猜对了的满足感,半是因为不用自己犹豫来犹豫去开口了。
我脱口问了一句:“你也是?”虽然是疑问句吧,但里面不置可否都是肯定。
鬼使神差地,没多想,我就顺势和他加了微信好友。
事实证明加微信的确是关系迈进的一大步。就这样,我们从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变成了朋友。
不过说来挺怪的,我们并排坐着,却在手机上打字聊着天,也许车上太静,也许都太腼腆。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大多是大概的自我介绍、教育经历。
但我还是感觉到一股遇见志同道合朋友的热血在我幼稚的血管里涌动。
在这个学历爬坡的时代,学历无疑是智慧和学识的象征,似乎学历都会让人水涨船高呢。
所以,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学历的摊牌。
“你在哪所大学呀?”研一的学长首先问,这是一个直男的单刀直入的问法。
“郑州大学。你呢?”我反问,带着一种好奇,也怀着莫名浮起的学历还不算太低的庆幸感。
结果,我想我似乎大抵可能是遇见了传说中的学霸了。旁边坐着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一身黑的男生,竟是哈工大的研究生。
我突然有些敬意了,随意的聊天看起来也更多了些趣味。我是经历过高考的,自然也十分清楚哈工大有多么难考。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新高考制度、中学、天气各种,但丝毫没有一种找话题的焦虑感,一切似乎都很自然。
中间话题也中断过几次,但很短时间之后又连上了。
还是第一次,我想让车开得慢点,再慢点。
但时间就是这样,再怎么不想放它走,它却还是拉着车到了。车驶进了机场的公路,一声鸣后,停了下来。
我起了身,有些遗憾吧,但也总归是淡淡的,我先下车了。
艰难地从车底部拖出行李后,我往出发层走去,已经看不到他了,可能走了吧。
但是,他在等我,看到我之后又向我挥了挥手,我看见了。
走进去后,我们还是分开了,各自办理登机手续、过安检。我下了楼走到了登机口,他的登机口在楼上211号。
我有冒出过上楼找他的念头,毕竟我的航班比他的晚,离登机还有很长的时间,但这想法也只是想想,还是算了。
我于是悠闲地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闲着也没事,我下来找你吧。”他发了一条微信,在他登机前的二三十分钟。
但我没看到,所以当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
我和他并肩坐着,闲聊了会儿天,但很快他要去登机了。再过了十来分钟,我就待在了一个没有这个朋友的城市了。
再往后,这个城市就没有我们了。
晚上大概十点,他到了哈尔滨,而我出现在郑州的宾馆。
天气很冷,凉意一层一层卷过来。
“你到了吗?”他发了条微信,捎带着着他给我的暖意。
“我到了,太辛苦了。”
虽然我还在宾馆下拖着行李,吹着凉风,但还是伸出冻僵的手指打了字回去。我知道哈尔滨肯定比郑州冷得多。
“确实,返校不容易啊。明天再说吧,今天先歇息了。”
“晚安。”
“晚安啦。”他回复了一句。
我们本该是陌生人,却都凭借着刚刚产生的友谊,给相隔千里的彼此送上了诚挚的祝福。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时间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三月了,距离那次见面也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我们几乎天天聊天,分享着各自生活的趣事,有时也发发牢骚。
事后仔细回想,突然觉得缘分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但缘分似乎也需要有些打破界限的勇气。
如果他选择了沉默,而我选择了冷漠,到站后就各自下车各奔前程,兴许我们再不会遇见,各自又在各自的世界里继续着他的喜怒,我的哀乐。
这么一想,我突然念起那个我睡着时默默借给我肩膀的阿姨,那个我坐在车上流眼泪时投以同情目光的男人,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不过即使再遇见,我的感激也没处可放了,世界太大,已经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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