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

艾莲娜正盘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床上看一份实验报告，艾尔达进门她也不抬头，打了个哈欠直接问道：“艾尔达，你是职业军人，也上过战场，你有用利器切开人体或其他生物的经验吗？”

“从没有，我一般用不着冷兵器，你应该找个本地老猎人问问。”

“凭直觉，你认为什么样的武器，能够造成如此平滑的切口？”

“我只知道，所有军用的匕首都不可能。刚接到案子时我有直觉，是用了什么高科技的武器。热能刀、激光、等离子刀，但是我不信能切开一只脚而不留下些痕迹，比如灼烧、切口的特别方式。”

“只要方法正确，加上一些执着，即使再微量的痕迹也能找到。我手里的这份报告能证明另一种可能，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真的？你有什么发现？”

“虽然难以置信，但报告是准确无误的，它是铁一般的事实，足够作为法庭证据。它揭示了一种更简单的可能，用更原始的方式，足够锋利的物质。艾尔达，最锋利、最原始的是什么？”

“我猜一定不是我的剃须刀。”

“剃须刀的确锋利，不过人类历史上最锋利的刀，不是任何金属或人工材质，而是用黑曜石打磨的刀剑，怎么样，够原始吧？不过，更原始的是骨器。”

“骨器？骨器不可能做到这种切口。”艾尔达摇了摇头。

“没错，用常识就知道骨器一定做不到。”艾莲娜起身去厨房泡了两杯咖啡，把一杯咖啡和那份实验报告放在了艾尔达面前。

“这是什么？这不是普通的DNA报告。”

“乐园北区集团做过DNA检测，我们也拿到了报告，这只脚确实是属于佩雷兹无异。不过我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个科学故事，于是突发奇想，为什么不再试试我的方式呢？我给你讲讲这个小故事吧。”

艾尔达端着那份报告，对艾莲娜茫然地点点头。

“人类的科学发展至今，宣传科学理念普及至今，也许接受过教育的普通人会觉得它已经很高超深奥，包罗万象。但其实科学在某种意义上像宗教一样，事实上它们也起源于宗教对上帝创造世界的探索和解读，总之它们是漏洞百出的，有太多事情用科学无法解释，或者得到自相矛盾、互相推翻、不同学派混战的结果。即使这样，大多科学家会坚持自己的理论至死不渝，他们认为自己用毕生精力去证明的事一定是真理。有时候，科学家在质疑别人的时候，忘了质疑自己，而成了这个星球上最不愿承认自己错误的一群人。更糟糕的是，他们都看不上别人，最终，有些科学家反而成了对常识和科学最具破坏力的人。”

“你说到我心坎里了，艾莲娜，而且你还是个科学家。作为你的同僚我感到很荣幸。”艾尔达用咖啡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就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距离现在不足一百年，微观生物学家们已经掌握着高超的学识和技术，不过他们仍然坚信，没有任何生物能在5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里活着。如果有人认为烧开的水里含有生物，他们会把你钉上耻辱柱的。怎么样，你很惊讶吧，你会想到不久前的科学家竟然如此无知吗？”

“的确让人惊讶。”艾尔达点点头。

“可是在1965年，蒂莫∙布洛克和路易丝∙布洛克夫妇，一对生物学家干了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他们到黄石公园考察，顺便在翡翠池里舀起了一点水面上的黄色浮渣，带回去做了实验，这在其他生物学家看来毫无意义。刚开始大多科学家还不信，可是那些浮渣里的确充满了生命，在那个超过100摄氏度、腥臭和酸性的池水里，微生物已经不知繁衍了多少万年。在证据面前，科学家又不得不把生物生存的极限高温提高到120摄氏度左右，但实际上谁也不清楚，事实仍然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这个故事真不错。”

“这对布洛克夫妇发现的生物里，就有一种叫做嗜热水生叶菌的微生物，而它与我所做的事情有关，与我们切口平整的脚有关。用这种生物体内的耐热酶能实现一种像魔法般的化学实验，我们把它叫做聚合酶链式反应。用这种反应，即使这只脚的切面上只有极其微量的DNA，即使少到只有一个分子，也能产生大量的DNA供我们采用和分析。这也是法医会使用的方式，不过我做得尤其仔细。”

“你发现了什么？”艾尔达的手紧紧抓着那份实验报告。

“虽然极其微量，但在切口的边缘上，有一种生物骨骼的微粒和DNA，不可思议，它甚至具备充分的活性。”艾莲娜的声音在发抖，“可怕的是，我们不认识这种生物。也就是说，这是未知生物的骨骼造成的切口，所以我才会想起原始的骨器。”

艾尔达看了几眼实验报告，又把它谨慎地放在桌面上，沉默地想了很久。他似乎很有心事，看上去失魂落魄，嘴里嘀咕着：“未知生物...第七界...第七界生命，那个故事里，那幅画里......”

“你说什么？你在问我什么吗？”艾莲娜瞪大眼睛望着艾尔达。

“没事，没什么，别在意。”艾尔达摇了摇头，木讷的眼神盯着那份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