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汪春的鱼总算是钓上来了，足有半米长。陶叔和徐剑峰帮忙拆着鱼钩，其余人也凑上来围观。只有黄一凡拉住汪春走到一边，看着莫妮卡远处的背影低声问汪春：“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没啊？可能是忙着考试没陪她，她不开心吧！”汪春知道莫妮卡的变化。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不过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汪春疑惑地问黄。
“你别怪哥们话多啊！最近总看她一个人打电话，你看都这么晚了还有电话进来，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事？”黄一凡婉转的提点。
话点在汪春心上，他不住的点着头。
十来分钟后，莫妮卡从树荫处走出来。柳眉问了一句怎么去那么久，可没等莫妮卡回答，她又拉着莫妮卡去看那条大鱼。莫妮卡应付一阵，悄悄到汪春身边低声问：“能送我回去吗？”
汪春放下鱼竿：“怎么？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
莫妮卡似是被电击过：“没有！就是很晚了，该回去了。”
“要是家里有事你就说，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汪春边说边收起鱼竿，准备送莫妮卡回HOMESTAY。莫妮卡并没回应，只是勉强的‘嗯’了一下。汪春没再多问，向众人打过招呼即便离开。
在车上汪春点起烟又再问着出了什么事，莫妮卡没有说话，看着窗外也点起烟。于是要拍拍莫妮卡的手表示安慰，哪知莫妮卡迅速撤开。如此举动让汪春惊讶，莫妮卡也有些尴尬的看着汪春。汪春只好把手放到排挡杆上，车厢里沉默了，沉默的直到看着莫妮卡走回HOMESTAY。
汪春回到住处直挺挺倒在床上，心中像是被木塞子堵住。他把莫妮卡送她的吊坠含在嘴里，望着天花板，任凭被风吹起的窗帘拨弄他的脸庞。莫妮卡撤开手的这个举动并不寻常，他翻找着答案，结果毫无头绪，憋闷的喘不上气。
31
清早起床，细雨飘散，汪春洗过澡后依旧是昏沉沉，昨晚想不明白的问题又一下子回来。到了学校本想先去找莫妮卡，可刚出电梯就感觉学校气氛不同，深沉与凝重感扑面而来，空气也呈淡灰色，环顾着语言学校里零星的几个人。他在前台遇上瑞塔，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
“昨天雅思班有位叫朱莉的中国籍女学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人被撞到路杆上，太可怜了！汪春，你认识她吗？”瑞塔问着汪春。
汪春并不认识遇难的女生，但同为中国人他感到悲凉。身在异国像是远离大树的落叶，彼此寻找着境地相同的伙伴，好似找得越多越能找到原来在树枝上的感觉。
汪春接着又问：“那现在她的家里人知不知道？”
“这就不清楚了，校长在处理这件事情。”
“肇事者会判死刑吗？”
瑞塔听完后惊恐的双手挡在面前：“哦上帝，难道死一个人还不够吗？这里没有死刑，TONY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太野蛮了。”瑞塔惊呼过后又告知校长允许中国籍留学生去案发现场祭奠，借此向基督城司法系统施压，令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汪春听后向瑞塔请过假，准备去莫妮卡的教室带她一起去。结果发现莫妮卡并不在，教室里只剩下几个越南学生。上前询问，几人摊开手表示不清楚。他从学校出来坐上车，细雨还在落，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
汪春拨通莫妮卡的电话：“你今天怎么没有来学校？身体不舒服吗？”
“汪春啊...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莫妮卡言辞间闪烁。汪春听莫妮卡语气很是古怪，自从两个人交往后，莫妮卡很少叫过他中文名。
“什么事？”汪春追问着。
“一点私事，你没去上课吗？”莫妮卡把话题扯开。
“噢，是这样，学校雅思班有位同学出车祸被撞死了，学校允许中国籍留学生去祭奠，我打算叫你一起去，但没见你在学校。嗯，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我不在家里。”莫妮卡很干脆的拒绝。
“那在什么地方？”
“处理私事嘛，你就不要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呢？你到底在做什么？”
“TONY，你应该给我留些私人空间。”莫妮卡的语气已近乎冰冷。
汪春一时语结，顿了顿：“那等你处理过自己的事，一起去看看那位同学吧！”
“我又不认识那个人，每天全世界都死人，我都要去看吗？汪春，你别再小孩子气了。”莫妮卡说的冷瑟，汪春不知再说什么。
莫妮卡挂断电话，剩下汪春愣愣的坐在车里一阵阵发懵，近期莫妮卡突然骤变的情绪，令他诧异，他回想着彼此间有何误会，可思索许久也想不出结果。细雨洒在车窗上，像是一连串的疑问落在心头。他将想不明白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发动汽车去看望那位客死异乡的同胞。
肇事地点位于瑞卡顿商业中心门前的路灯旁，那里早已放满鲜花、蜡烛、以及遇难者遗容的相框，看来已经有不少人来过。路灯周边还能看到残留的黑色血迹，与雨水混搅在一处，白色线条勾勒出遇难者留在人间最后的悲哀。汪春停好车，在商场里买了束鲜花，献上花束后默默伫立在相框前。
汪春并不认识朱莉，直到看照片才闪烁出印象。撑着伞站了十来分钟，看着这可怜的人在这个世间留下最后一片痕迹，不免也心生悲凉。可思绪却又时不时地飘到莫妮卡身上，再又飘回到形单影只的自己。感觉像是走进了米洛陶诺斯的迷宫，只是忘记带上走出迷宫的线团。思绪飘得太远时，他又会强行拽回到眼前。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今天，这个女孩会做什么？自己又会在做什么？莫妮卡又会在做什么？就这种千奇百怪的问题挤在眼前，他站在那里发呆，或许发呆是他最享受的消遣。
“汪春？”有个女人在汪春身后叫他，汪春沉浸在深思中并未注意。女人又叫过一遍，他才猛然转醒。叫他的人正是王冉，从海利购物中心后两人未再见面。此刻，竟有些认不出来。王冉戴副宽大的墨镜，身穿低腰热裤，轻薄的衬衣下黑色内衣若隐若现，投射出诱人的妩媚。她背后跟着几名男子，打扮的也是各种浮夸。
汪春没想到会遇到王冉，看着有些发楞。王冉闪过身，向汪春介绍身后的男人：“介绍一下，乔艾伦，我的男友。这是我原来语言学校的同学，汪春。”
王冉男友高出汪春一头，留着长发，脸上肉不少。见汪春伸出手，冷漠的打量一番后才勉强握了握。接着从身后人手中接过花束递给王冉，一句话未说又回到车上。
“艾伦不爱讲话，别介意，他是13A基督城的‘馆口’。”王冉神色骄傲。
汪春没听说过13A，更不知何所谓‘馆口’。但看着王冉的神色，想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事物，于是恭维着：“是嘛！真了不起啊！”
王冉听着极是满意，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听说你新交了女友，很幸福吧？”
“马马虎虎吧！”汪春因心事意兴阑珊。
“听语气好像不太顺利，是惹人家生气了吧！”王冉无意听到汪春幸福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你应该没见过我女朋友吧？”汪春好奇王冉如何得知莫妮卡的事。
“没见过，我现在转到李墨的学校，这才知道你们是一家中介公司经办出国的，听她讲你正在交往。”
“李墨？你跟她在一个学校？她又怎么知道的？”前次在海利购物中心明明是李墨令他与王冉下不来台面，几个月过后李墨却和王冉搭到一起，甚至还从李墨那里得知他交往的事，汪春眉头紧锁，事情发展的匪夷所思，超出他的认知。
王冉双手摊开表示并不清楚。汪春也没心情多问，莫妮卡已经够让他头脑发胀，没精力去理清李墨和王冉这条线。于是换个话题:“你也是来看朱莉的？”
“是啊，前几天还遇到过她，没想到这就走了。”王冉边说边把花束放入花丛中，雨水敲打着伞面，稀稀落落的甚有节奏。王冉继续说：“想想人生好短暂，就这样化成一摊白影哦。哎！”她一边默默感叹，汪春插不上话只能听着。
“好了吗？小胡子说去河边的场子，时间差不多就走吧！”乔艾伦这时已将车停在路旁，摇下车窗来叫王冉。王冉瞬间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匆匆道过别，转身向乔艾伦的车走去。边走边笑着问：“胡子哥已到吗？昨天他可在那赢不少哈！”
汪春看着轰鸣远去的车，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忽然一阵风吹来，吹的花丛里抖落下三四片花瓣，街上仍旧是来往的车，天上也还是往来的云。除了眼前，一切都还是一切。中午，回到住处，黄一凡几人已起床，好奇的问为何这么早就回来。汪春脱下外衣说着：“学校放假，雅思班有位同学昨晚上在瑞卡顿商场被车撞死，我刚才去看了一下，探望过的人还不少。”
柳眉听到这里举着牙刷跑出洗手间：“谁啊？”
“叫朱莉，你认识？”汪春倒在沙发里满脑子都在想着莫妮卡的事。
“不认识，TONY哥你脸色不大好，不会是生病了吧？”柳眉蹲在汪春身边。
汪春并不想将他对莫妮卡的疑虑说出来，随意应付：“没什么，可能是起早还有点困。你先去刷牙，牙膏都掉在地毯上了！”
柳眉双眼笑着眯在一起，蹦蹦跳跳回了洗手间。黄一凡走过来递给汪春一颗烟，不经意撕开他的痛角:“莫妮卡呢？”
“说是有私事，没理我。”汪春说着点起烟。
“你们怎么啦？你们昨晚离开后是不是吵架了？”
“没吵！”汪春向空中吐个烟圈，双眼紧紧地盯着烟圈里的洞。黄一凡知道汪春有心事不愿说，拍了拍他的大腿：“中午想吃什么，薇薇安说要给你们露一手。”
“不想吃，没胃口。”汪春摆摆手。
“要不我买点酒咱们喝点？”黄一凡看出汪春有心事，提议喝些酒。
汪春点点头，自打察觉莫妮卡的态度改变后，就像是有个塞子堵在胸口。他不知堵在胸口的是什么，可又没有拔出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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