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凶巴巴地瞅着陈年,一脑门的火,“呼呼”地烧着,它并不是刻意对陈年如此愤怒,整个夏天它都是如此暴躁,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把他烤糊了,烤化了。
陈年不住地擦汗,时间拖得愈久,他的内心愈是忐忑起来。陈晚识大了,很多话在嘴里像个陀螺一样,疯狂得旋转,却怎么也吐不出口,吐不出口的话,也咽不下去,他想让李秀英问一下女儿,可李秀英总是一脸不屑:“一把年纪了,别婆婆妈妈,晚识这孩子的决定,靠谱。”
靠谱,真的靠谱吗?
陈年背着手,来回踱着步,一抬头看见朱满堂推着自行车朝他走了过来。他立马提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粗布褂子,定定地看向朱满堂。
朱满堂左顾右盼,走一步退半步。
“混小子,是开心得跳起舞来吗?”陈年心里骂道。其实他看出来朱满堂紧张了,他自己也紧张,他骂这么一句除了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外,主要是因为朱满堂走路的样子,太像跳舞了。内八字凌乱的小步伐,配上时不时摇晃的脑袋瓜子和一双躲躲闪闪的小眼神,完全是一个舞台上合着西洋乐的半吊子舞者,没有一点美感,只剩一点可笑。
距离一点一点拉近,太阳都从东山绕到西山了,朱满堂还在迟缓地挪动着自己。
晚霞红遍了天空的时候,朱满堂和陈年这两个点之间,终于达到了最短的距离,陈年一直盯着朱满堂,脖子完全梗住了,他只能像个向日葵一样,追随着朱满堂移动的方向,转动自己的脖子,而朱满堂有过一次与陈年的眼神碰撞后,整个人就已经石化了,仿佛陈年眼睛里射出的是美杜莎之光,高大笨重的身体能够前进,全靠卷起落叶的热风吹动。
热风好歹把朱满堂拖拉过来了,它一侧身从两人之间溜走了,把尴尬没头没脑地抛在了那里。
陈年板起脸,等待着。
朱满堂口干舌燥,他在陈年的对面停留了两秒后,继续往前迈开了步子,眼看又要与陈年拉开距离了。
“咳。”陈年干咳一声。吓得朱满堂腿一软,若不是手里有辆自行车撑着,差点跪在地上。
“陈,陈叔好。”朱满堂支支吾吾地说。
“你不找我?”陈年试图打破僵局。
“找,哦,不找?”
“找还是不找。”
“不找。”
“混蛋,我是陈晚识的老爸,你不找我。”
“我找陈晚识。”朱满堂听到陈晚识三个字,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那还不进来。”陈年追上去,拉住想要逃脱的朱满堂,一脚蹬在屁股蛋子上。
朱满堂挨了一脚后,心里突然开朗了,他一个趔趄,扎煞着胳膊往前扑了几步,站稳后,回头给了陈年一个欣喜若狂的咧嘴大笑,他看见陈年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拄着腰,像个威风凛凛的侠士。
“好的,陈叔。”
“叫爸。”
“爸。”朱满堂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陈晚识听见动静出门,看见朱满堂哭得稀里哗啦,责怪道:“爸,你为什么要打满堂?”
“你可冤枉我了,我没打他,他自己哭的,我头回见一个猫熊一样粗大的汉子,哭得跟小娘子似的,不敢看,不敢看。”陈年甩甩手,进了院子,给陈晚识腾出地方。
“别哭了,结婚应该是我哭的,你怎么先哭上了。”陈晚识觉得粗粗壮壮的朱满堂像个憋屈的小孩子,情不自禁地把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搂进了怀里。
朱满堂的脸一下子贴在了陈晚识海绵一样柔软的热腾腾的的乳房上,吓得晃悠着脑袋想躲,可越躲陈晚识搂得越紧,直到他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陈晚识的碎花裙子上。
“不哭了?”
“不哭了。”
“那我们走吧?”
“不跟爸妈说一声?”
“说了一晚上了,不用了。”
陈晚识站在自行车旁,等朱满堂把她抱上车后座。
哪知朱满堂推起车子就走。
“喂。”陈晚识歪着头,朝他笑。
“我不会骑。”朱满堂憋红了脸,如实说。
陈晚识上前接过车子,一撇腿上了车,说:“我骑起来后,你自个跳上来,跳不上来,就休想娶我。”说完,压着徐徐暖风,跑了起来。
朱满堂撒丫子跟上,在转角的地方,轻轻一跃上了车。
陈晚识空出一只手,抓住朱满堂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朱满堂撕下一片晚霞,遮住了自己羞红的脸,顺势搂住了陈晚识纤细的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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