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作者: 子曰洒家 | 来源:发表于2017-12-07 11:10 被阅读358次

    文/子曰洒家

    一、

    门口的那棵老泡桐树上,零星枯黄的树叶随着枝丫伸向昏暗的天空,有只斑鸠在树顶上搭了一个鸟窝,如同给这棵光秃老树戴了一顶遮羞的草帽。泡桐树下,临近公路边有着一块菜园,贫瘠的沟壑里种着一地的白菜,掘强的绿中夹杂着一层层颓废的黄。

    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就窝在电动车下面。母鸡在它身边踱来踱去扒拉土坷垃找虫子吃,偶有沙土溅落到它褐黄色的毛肚上,它也不恼,只管伏下头,仿佛是有好些心事。唯有母鸡奔到他的搪瓷碗边啄食,它才猛地起身,作势要扑几只觅食的母鸡。

    “滚,这就砸死你!”杜建国跺了跺脚骂了一句,大黄狗摇了摇尾巴原地转了一圈,又跑到墙根处趴下。杜建国就坐在门口抽着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长期被烟熏染的焦黄油亮,有些黝黑消瘦的脸被蓝灰色的烟雾缭绕着。二里屯属于市郊区离市区比较近,村里的街道两旁整齐的建起了二层小楼,而杜建国的房子就紧挨着村口的公路,一层低矮的红砖房,如同一辆豪华的高铁配上了复古的火车头,既醒目又碍眼。这房子有些年月了,记得当时刚盖起来时,村里还没有多少红砖水泥房。本来杜建国当时建房时计划着买些瓷砖贴上,但本来建房的钱都是东拼西凑的,又哪有多余的钱做这些装饰,就想着以后手里面富裕了在弄,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房子还是那样,唯独不一样的是他脸上的皱纹。

    大门口处,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稍显臃肿的棉服,手臂上套着一双花格子的套袖,套袖上满是油污很难分辨出原有的花色。一手扶着门框,一边朝着路上张望着,不时间捋着有些花白的头发。

    “看什么看,都几点了,还不做饭去!”杜建国不耐烦的碾灭了烟头,朝着他的老婆丁香吼道,丁香没有和他争执,转身回到了厨房,就拿起了马扎摘起了菜,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她爹,薇薇什么时候到?”

    “哼,她爱回来不回来,你看你养的个好闺女!”面对于杜建国的恼怒,丁香不愿意反驳,她只在乎女儿是否能回来,或者说女儿逢年过节的回来一趟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摘好了菜,又霍霍的磨着刀准备杀只鸡。

    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市里的药厂也早就放假了,杜建国的闺女杜薇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杜建国原以为厂子里忙放假可能晚了点,可昨天自己的堂兄弟杜强去市里进货看到了微微和一个男人手挽着手逛大街。杜强心疑就在药厂附近打听了一下,这杜薇初中毕业后就来到了市里的药厂上了半年班后,就有好事的同事给她介绍男朋友。杜薇单纯,不懂得拒绝,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介绍了一个药厂附近的人,已经三十岁了,模样一般,给别人开货车送酒水,据杜强打听到的这个人爱喝酒有爱赌博,杜薇相处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告诉家里,药厂早在腊月二十四就放假了,这几天一直都住在那个人的家里!

    “哥呀,这事你得说道说道薇薇,华子没了以后可就这一个闺女了,找个婆家还不得好好挑。”杜强说。

    “是呀,薇薇才多大,才十八岁嘞,知道个什么,别人就是看她好骗!”杜强媳妇也在一旁附和道。

    “人家说,男人比女人大几岁疼媳妇的……”丁香有些扭捏的开口。

    “大几岁?这都大了一轮了!”杜建国吼道,“一个送货的,都三十了的一个老光棍,还想找俺闺女!”

    “嫂子你也不想想,他又没有什么文化,都三十了还不结婚,条件好点的谁能拖到三十岁结婚?不是人品差就是家里有问题,喝酒又赌博的,这薇薇要是嫁过去那还不是遭罪?”杜强感叹道。

    杜薇不是独生女,杜建国有过一个儿子,叫杜华。杜华从小就聪明懂事,学习又好人长白白净净的个子又高,泡桐树旁的那两亩地也是没事帮着丁香打理,学习生活就没让杜建国操过心。高考的时候是全市的文科状元,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连镇上的领导都来祝贺呢。那时候杜建国也是能干有着一把子力气,跟着村里的人出去做泥瓦工,每到累的时候总爱向别人提及自己的儿子。村里的人也都夸他有福气,儿子经常说等毕业了找到好工作要帮着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杜建国也总是笑笑说等他毕业了,有出息了照顾下妹妹。

    可是美好的希望总是奢望,临近毕业的时候杜华出了车祸,对方肇事逃逸,而杜华也没有抢救过来就这么死了。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杜建国觉得这半生的希望都没有了,人仿佛也是泄了气力一病不起,以后的日子里再也干不了泥瓦工了。

    要是自己的儿子杜华还活着多好呀,他总是这样想。其实杜薇和杜华两个人是亲兄妹但却感觉上不那么亲近,女儿学习不好杜建国对她很是失望,偏偏女儿还是个木纳的性格,经常弄的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以前杜华在的时候,好像还有个纽带维系着这对父女。可儿子走了以后,杜建国反而越看她越不顺眼。女孩子不好打骂,这种木纳的性格讲道理又讲不通。杜薇勉强的算是初中毕业,学习差上了高中也是白上,杜建国就找了一个远亲的关系把她送到了市里的药厂里面工作。当个包装工人,一个月还能领二千多块,也算是给自己的女儿找了个营生,就等着她出嫁自己的责任也就尽了。

    二、

    临近中午,锅里炖着的土鸡的香味已经散满了院子,公路边上停下了一辆货车,门口的大黄狗也是机敏的朝着路边狂吠着。“去!”杜薇也是拿脚踢撵了一下大黄狗,走到了杜建国的跟前说:“爸,我回来了,这是李刚。”

    杜建国没有说话,坐在门口冷眼瞅着,李刚穿了一件深黄色的羽绒服,穿着一件紧身的牛仔裤,脚上穿着的一双擦的发亮的皮鞋。身材瘦瘦的染着黄色的头发,耳朵上还打着耳钉,晃荡着肩领着东西走上前来叫了声叔。

    杜建国也是冷哼了一下进屋里坐下,丁香听到了声音从厨房出来,接过两个人手里的东西,也是瞟了瞟李刚没有说话,让他们坐下又忙活着泡了两杯茶放在了茶几上。李刚和杜建国说话,他懒得搭理,只是嘎巴嘎巴的抽着烟,气氛有些尴尬,杜薇就把电视机打开,在桌子上抓了点瓜子和橘子给李刚。李刚也是自在,一般盘着腿一边磕着瓜子,和杜薇有说有笑。杜建国觉得有些厌恶,使劲咳嗽了几声,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被干扰到。

    自从杜强给他说了这件事后,他就警告过杜薇,让她赶紧回家,没成想这闺女竟然把他带到家里来了,当着他的面还那么腻腻歪歪的。十八岁的女儿已经长得身材高挑丰满,和她哥一样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这才算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突然间长大了,成了一个颇有风韵的少女,而且偶尔李刚说几句俏皮话,还会引得她的娇笑,附和两句。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木纳的女儿竟然还有那么多话。

    饭菜已经做了满满一桌,杜建国紧挨着丁香坐着,右手边则挨着李刚,杜薇和他面对面。“薇薇啊,跟我刷几个杯子去!”丁香站起身来领着杜薇来到了厨房。

    “我跟你说哈,你爸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丁香一边刷着杯子一边低声说:“年纪又大,又和个小混子一样,你还是早点收心吧!你早晚要把你爸气死!”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杜薇有些辩解的说。

    “你傻!这叫挺好?染着头发,打着耳钉吊儿郎当的,就提了一条烟,和一盒茶叶?”

    “他没多少钱!”杜薇有些不自然的说。

    “哼,挣得不多,还喝酒赌博,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丁香嘟囔着就走出了厨房。杜薇也是随着走出了厨房和丁香坐下。

    李刚这时候站了起来,满斟了一杯白酒说:“我这第一杯酒,就提前给叔叔拜个早年,祝叔叔事事顺心。”李刚一仰脖子就干掉,而杜建国端起酒杯轻抿了一下。

    “怎么?能喝点?”杜建国放下酒杯说道。

    “一般一般。”李刚笑着回应着,又满斟了一杯向着丁香说:“也祝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他一仰脖子又干掉,丁香也是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劝道:“多吃点菜,多吃点菜,来夹这个鸡吃。”

    李刚应下,利落的夹了个鸡腿放在自己的碗里。酒过三巡李刚喝的满脸通红,有些热就起身把穿在身上的羽绒服脱掉,这时候也不用别人劝,自己拿着筷子就往自己碗里夹菜,手没闲着,嘴上也高谈阔论的谈着自己以后的打算,以后自己要怎么怎么发展,要学习谁,要投资点什么,那个那个朋友能够帮到他,和谁谁认识。杜薇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努力的回应着,杜建国更没有什么心思听,只闷着头喝酒。

    丁香和杜薇都已经吃完了,喝了会茶,李刚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筷子,他揪了一下卫生纸擦了擦嘴,盘起腿来抖了起来,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烟来,自顾自的点着,仿佛想起了什么,这才笑了笑让了杜建国一支。

    杜建国没有点着,把烟放在茶几上说:“小李,你这吃好了吗?”

    “哦哦,叔,吃好了,吃好了。”

    “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那咱们就谈谈正事。你和薇薇这事不成。”杜建国也是看了李刚一眼说道。

    “什么,不是叔,我和薇薇俺俩是真心喜欢的,我会对她好的,这点你放心。”李刚有些惊讶的回应道。

    “她还小,今年才成年,没经历过什么事,他不懂,你不能不懂。”杜建国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点着又继续说:“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呢年纪又比他大很多。”

    “叔,现在你咋还那么封建,年龄不是问题,你想好了叔,我们家马上就要拆迁了,户口可是很值钱的。”李刚有些急迫的说。

    “年龄不是问题?”杜建国气愤的站了起来一巴掌就抽在了李刚的脸上。“她才18,你跟我说年龄不是问题,哼,拆迁,拆迁了也得让你败坏干净!”杜建国积攒的怒气爆发,本来以为杜强说的有些过,但经过自己的观察这李刚确信不是个好人。一脚把他踹滚在地上,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个小王八羔子,毁坏人不是,还把俺闺女带到你家里去住?我弄不死你!”他也是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本来想喝口水,可端起了一看是李刚喝过的,吐了几口直接把茶杯摔在了地上。“给我倒点水去!”他对着一旁发愣的杜薇吼道。

    丁香从拽着杜薇的手,就到了厨房,杜薇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嘤嘤的抽泣着。家里让她下学去上班她就去上班,人家给自己介绍男朋友自己就去见,这才爸爸要她带着男朋友回家她也是照做。一直以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没有哥哥聪明,但她自己听话这点要比哥哥好的多,哥哥不听话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父亲没有生气,可自己这么听话反而总是讨来父母的埋怨。

    “我跟你说哈,你们真的分,你爸这是为你好!”

    “那也不能打人哪。”

    “从进屋到现在,你爸一直没发脾气就是想看看他具体是个啥人,我觉得你爸没错,好说歹说不管用,他打人有错吗?这个小青年轻浮的很,你傻你看不出来吗?”丁香也是有些气愤的指着杜薇说。

    杜薇没在说话只是蹲在板凳上抽泣,“赶紧的,把脸擦一擦出去。”杜薇提着开水进来,屋里的李刚蹲坐在地上口里面喊着:“叔,我错了,是我狼心狗肺,占薇薇的便宜,您打了打了,骂也骂了,您就放我走吧,明天就要过年了。”

    “滚蛋吧!”说完李刚也是拍了拍身上迎头碰见杜薇也没有理会就离开了。杜建国走到门外的马扎上,从包里掏出了烟缓缓的抽着,蓝灰色的烟雾映照在午后的阳光里,轻忽又迷离,转眼之间就被风吹散了。大黄狗叼着一根没啃完的肉骨头,趴在杜建国的脚边低眉顺眼的吃着,在稀疏的阳光的照耀下,杜建国或许是打累了,也或许是气过了头。他眼睛在烟雾中眯睁了起来,大黄狗也是趴在地上似乎也是睡着了。

    突然一阵尖利的鸣笛声拉伤这片村庄的宁静。直到警笛声嘎然停止,警车停到他家门口。左右邻居都跑了出来,马路对面的小路里头的人家,杜强夫妇在内的很多人都跑出来。他家门口堵满了人,有人给警察点了香烟,打听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就是杜建国?”高个子的中年警察问道。

    “嗯。”他局促的点头。

    “有人告你打人。”警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杜建国脑子里炸响了春雷,嘴巴大张着,两只眼瞪大望着警察。四周的人交换着眼色纷纷盯着他,他混然不觉,呆站着像一头喘气的公牛。

    丁香和杜薇也是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周围这乌压压的人群,也是紧张的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站着。这时候李刚从警车上下来大叫的说:“就是他,就是他,张警官,就是他打的我,你看看我的脸都出血了!”李刚也是扯着嘴角给张警官看。

    “你放屁!你就是该打!”杜建国憋胀的脸通红,吼出了一句。杜强这时候看情形不对,就让了一支烟对张警官说:“我是他堂兄弟,这事我也知道一点,要不咱屋里面说?”

    张警官环视四周,“都散了去,别妨碍我们办案,家去家去!”大家意犹未尽,目光闪烁的慢慢挪走。

    两个警察率先走进去坐下,丁香被杜强推去倒茶,抖着手端了几杯茶水来。年轻的警察拿出本儿,先问李刚,身份证拿出来,工作单位啊,家里情况啊,边问边记着。张警官慢慢悠悠喝茶,等黄家三口人也记完了,笑着挑挑眉:“你们两个,一个说对方打人,一个说对方强奸。”他指杜薇:“姑娘,你来说,李刚有强奸你?”

    杜薇站在墙根处,手扭着衣角,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了她。这时她的心是乱的,屋里烧的炭炉很暖,但她觉得周身发凉,甚至冷到了骨子里,她忍着这种凄凉感答到:“没有!”声音很小很细,但在这人群燥沸的堂屋里显得很是响亮。杜建国炯炯的目光瞪着她的脸,她不敢抬头看,多希望现在有个地缝能让自己转进去。这句回答张警官也有些疑惑又接着问道: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朋友……”

    杜强夫妇听到杜薇这么说也是恨愤的望向门外不在说话。门外并没有任何东西,本来来凑热闹得大黄狗也似乎感觉道气氛不对也是夹着尾巴窝在了墙根处。说是散了的街坊邻居也是装作晒着太阳,目光有意无意的转过来,希望能够知道事情的蛛丝马迹。杜薇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杜建国面无表情的听着,李刚则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北风呜呜的呼啸而过。窗户外的那棵泡桐树被吹的摇摇晃晃,张警官是处理种种纠纷的老手,在他的协商下,这事双方都有错,杜建国虽然生气女儿拆自己的台,但这样的事多亏了杜强想的周到,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反而更麻烦,也赶上了过年,好在不是什么大乱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

    这个年景过得不好,好在有杜强夫妇的帮衬,这件事在邻里之间并没有传播开来。甚至过年上坟的时候杜建国还在想,如果杜华还活着是不是杜薇能够生活的不一样。杜华一直没让杜建国操过心,但妹妹杜薇则让他操碎了心。开年后药厂开班,杜薇果然还是听话的和李刚在也没了联系,李刚也在也没找过她,这让杜建国有些烦躁焦虑的心稳了稳。时间是个好东西,慢慢的这件事也成了旧事,成了封沉在心里的一段不堪的经历。

    杜薇听从了父母的话,自从上件事也是看到了自己的不对,凡事都要跟家里打电话,如果有哥哥杜华在,他肯定会跟杜薇讲自己错在哪。相对于父母虽然隐约中知道自己错了,但却不知道错在哪,但听话终归是对的。过了两年,杜薇已经变成了一位大姑娘了,蜜色的肌肤,大大的眼睛,个子很高长得也白净,算得上是一位美丽的女人了。杜强夫妇给杜薇介绍了个对象。小伙子是邻村的人,叫黄亮。黄家是跑运输的,家里有几辆大车,自己家开一辆,另外几辆是顾的司机,在矿上拉煤,家境殷实,家人的口碑也是不错。

    杜建国对于这个人很是满意,人品老实可靠,家里又有底子,虽然小伙长得又瘦又小,但毕竟是个老实孩子,杜薇嫁过去肯定吃不了亏。在双方父母的关注下,两个人没见了几面,就开始了谈婚论嫁,短短的2个月时间,两家就吹吹打打的办起了婚礼。在杜薇看来,这个瘦小又有些唯唯诺诺的小伙,虽然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总归是听父母的总没错,也难得能换来杜建国的满意,要是杜华活着就好了,他肯定会跟自己讲道理一直会讲到自己不在犹犹豫豫。

    婚礼的那天定在了国庆节,门口的那棵泡桐树上浓密的枝蔓树叶掩盖了斑鸠的鸟巢,有些瓦蓝的天空还是被鞭炮的红火染成了灰蒙蒙的红。街道上,大门上,卧室上都贴了一张张满含笑脸的囍字。杜薇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脚上穿着一双红色浅口的高跟鞋,脸上花了妆,嘴唇上是石榴红的口红,耳朵上晃荡着白色的耳坠,一头长发绕在脑后盘起。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洋洋的,虽然感觉上杜薇也是笑容明艳,但其实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恐慌感,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如果杜华活着,他会跟自己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吧。

    迎亲的新郎一行来到了村里。男方来人下车后,村里的人第一次看到新郎官。只见打头是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穿一身空荡荡的黑色大西装,胸前口袋别一小束红玫瑰,头上抹着发胶梳着大背头,像是个唱戏的。后面跟着一群年轻男男女女,随着鞭炮声嘻嘻哈哈的一哄而进。

    等到礼炮响起喧闹的人群随着迎亲队伍的离开而寂静,村里的人外表上喜气洋洋的和杜建国说着恭维的话,但内心里也不免感慨,这朵鲜花算是插在了牛粪上了。新郎黄亮又瘦又小,谈不上精悍,虽然比杜薇要大上2岁,但站在高挑的杜薇面前活脱的像个中学生。这些或许在杜薇眼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建国是满意的,女婿的家境好,也很会说话。也算是完成了自己一项任务把女儿嫁了出去,自己挑中的女婿肯定会对自家的姑娘好,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彩礼男方一开口就给了十万,这并不是杜建国明码要的,而是男方家直接给的,这让杜建国和丁香感到很欣慰。

    婚礼过后,杜家的小院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村口的这间红砖房里面再也很难见到杜薇的身影了。生活依旧平淡朴实,杜强夫妇曾经劝过杜建国,有了这彩礼钱,修修房子,村里就数你的房子破,杜建国总是说就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将就着住就行,如果老大杜华还活着,肯定还会在盖,现在盖又啥用呢。杜建国也是实在,给的彩礼钱都给杜薇去婆家充了嫁妆。按照他的意思说这样女儿才不会被欺负才硬气。

    又到了一年的腊月,杜薇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娘家了,可是到了大年初三了杜薇还待在家里,不免的让街坊邻居有些奇怪。村里开超市的王家大婶子,是最爱打听的一个人,这过年了还不回婆家肯定有事,自己也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正好碰见了杜强来店里面买烟,就多给了杜强一个打火机,便于他闲话。一开始王婶并没有直接说到杜薇身上,毕竟也是怕杜强生气,要是自己多说了对杜家也是不好,杜强也是看出来王婶的意图,也没有在隐瞒直接说杜薇已经离婚了。

    “这才结婚几年呀,是因为啥离的?”王婶有些吃惊杜强的态度,本来杜强就和杜建国是堂兄弟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她也没有预想到。

    “闹离婚都多半年了,一开始还是瞒着娘家人,这离婚了,我这当媒人的竟然不知道,我问我侄女她啥也不说,你说我当时介绍这个事干啥来着,出力不讨好的。”杜强也是烦躁的把烟点上。

    “是不是看着薇薇好欺负,这男方家里欺负人了?”王婶也是点着头若有所思的猜着。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去人家家里讨个说法去,去了之后说杜薇有些难伺候,所以要离婚,我说现在孩子哪有几个好伺候的,再说这新媳妇刚娶回家,不是要慢慢的得有个适应过程不是。”杜强弹了弹烟灰说。

    “对,对,俺家的儿媳妇就那样,一开始也是不好伺候这事那事的,这不这些年就好多了。”王婶也是比较赞同的点点头,但又有些疑惑的说:“这薇薇不是没什么脾气么,一个老实孩子这咱村里都知道呀,怎么会难伺候?”

    “男方家里说,这闺女嫁过去一开始还是有些笑脸的,可后来就是上班下班,整天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性格就这样,可谁知道人家一问儿子,这闺女自从结婚后没几天连碰也不让自己的儿子碰,人家还等着抱孙子呢,谁愿意娶个这样的媳妇?”杜强抽着烟看着门口走过的大黄狗有些出神,半响才说:“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可能,就要发脾气质问黄亮,可是人家说是薇薇自己要离的!”

    显然王婶对于这样的回答稍显的有些惊讶说:“这结婚一年多,还好是没有孩子,现在的年轻人结了离,离了在结多了去了,这闺女条长的好,好找的很呢。”杜强也是碾灭了烟头叹了口气。

    “我是不打算在参与他家的事了,哎,建国哥就是太惯着孩子了,有个好儿子也死了,这闺女又没有教育好,要是杜华还活着这建国哥也不必这么愁了,或许这就是命吧!”

    今年的腊月天不免的有些狰狞,冬天带来的寒气遍布每个角落。有时西北风刮来,让人感觉寒风刺骨。红砖房前那棵泡桐树依旧是光秃秃的,但树上的那个斑鸠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了,没有了那顶草帽的掩盖露出光秃秃的树木显得可怜巴巴地耸立在道路两旁。红砖房的卧室内,杜薇坐在床上打扮着,因为杜建国说本村的王婶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她不知道这次心里还有又有那种恐慌感,或许只有去见了她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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