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象，你的影子
文/芳菲晚
【关键词】飞机 跑车 纠结
现在只要一听到“轰轰、呜呜”声，我就会头脑发涨，眼睛昏花，双耳嗡鸣，心脏绷紧，血压上窜下跳。似有数百个车轮从我身上碾压。
两年前，一台红色法拉利跑车要了我女儿的命。在我的生命中，这不啻于8.8级地震。妻子承受不住丧女之痛，饮恨而去。好端端的三人温馨之家，空留我一个，我陷入万丈深渊。
然而，在夜深人静时，痛定思痛，我努力说服自己，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好在花甲之年，走过内心纠结之后，我已远离喧嚣，远离城市，来到了西双版纳野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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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方名鹰，正如我的名字，我在农村长大，从小就喜欢望向乡间的上空，遐想联翩。看小鸟，大雁，雄鹰从我的头顶掠过，它们飞得那么高远，那么自由，从此梦想的种子就在我心底生根。
收音机能收到电台，自行车装上两个轮子就能跑，空调可以调节温度……这些东西，我总觉好奇，心中十万个为什么似万马奔腾。
家里的机械电器，收音机，自行车，座钟，这些东西谜一样的存在。我偷偷打开来，细究其内部结构，把零件一个个拆开来，又组装上去。
按照收音机的结构，我从电子市场买来一些元器件等材料，自己组装了一台收音机。成功的喜悦让我自豪好半天，我的兴趣被激发得更浓了。我父亲虽然在这方面懂得不很多，没法指点我，但是十分支持我捣鼓这些玩意儿。
我一看见飞机模型像着了魔，挪不开脚步，那优美的外观，流畅的线条，如磁铁般把我紧紧吸引住，我非要凑近它，探个究竟。慢慢地，我学会了在学校图书馆搜资料，看文献，读百科全书，解决心中一个个疑团。
我梦想着某一天，我能拥有自己设计的一架飞机。幸运地，我成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的一员，毕业后又分配到北京丰台区一家大型飞机制造公司。我的人生，看来正一步一步朝着梦想的方向逼近。
我从单位的基层开始干起，先是技术员，再课题组长，到副总工程师，一直从事机械设计，这仅仅是飞机设计中的一小部分。
实际上，飞机设计工作是一个相当庞杂又精细的系统工程。我们的科研能力相当有限，美国才是飞机的故乡，其研发能力世界一流。我们买来美国的飞机，将部件按一定的结构顺序，一个个拆卸，研究其材料，测试动力，强度等。每个人有自己专属板块，各司其职。
固然，我的梦想之光照不进现实。当机立断，我办理了辞职手续，打算下海。
当年象牙雕刻工艺很流行，大商场里动辄成千上万元的艺术品，那些买家出手阔绰。我看出其中的商机，于是跑到西双版纳收购象牙，然后私下里倒手，贩卖出去，积累了一些财富，当然还远不够买一架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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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40岁时，天使般的女儿呱呱落地，她嗓音清脆，一脸娇弱。我把她捧在怀里，视若珍宝。我给她取名为小羽，寓意为传说中会飞的仙人。
她渐渐长大，性格越来越像男孩，天不怕地不怕，尤其喜欢惊险刺激的东西。在游乐园，她专爱玩摩天轮，海盗船，冲天遥控车。
在她十二岁那年，国际F1锦标赛在家门口的上海赛车城举行，我带她去看赛车。比赛一开始，小羽眼睛就直瞪瞪，沉溺其中，疯狂尖叫，呐喊助威，赛车手个个帅气洒脱，风驰电掣般，弯道处漂亮的弧度，一阵飓风般地飞速越过终点。那种激情，好似她自己在赛车。
小羽从此痴狂地迷上了赛车。国内一有赛事，她必要看现场直播。她崇拜着心中的偶像，林志颖、徐浪、韩寒都是国内赛车的顶尖高手。
赛车比赛种类繁多，她知道真不少，什么场地赛，非场地赛，漂移赛、方程式赛、轿车赛、拉力赛、越野赛、登山赛、沙滩赛、泥地赛等等。
我也跟着她知晓了一些皮毛。比如，一级方程式赛车F1大奖赛是目前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费用最昂贵、技术最高的比赛，也是方程式汽车赛中最高级别的比赛。
同时，小羽对世界各国的名贵豪车如数家珍，法拉利，兰博基尼，迈巴赫等知之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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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十八岁就加入了业余车队，我是该车队的赞助商之一。两年后，她的赛车技术日益娴熟，成绩越来越好，结识了很多赛车的朋友，小丘就是其中的一位。
小丘原来是轿车修理工，他喜欢车，好钻研，对车的结构了如指掌，所以他的维修水准在4S店人尽皆知。小羽经常来他的维修服务中心保养、修护轿车，一来二去闲聊，得知他尤其喜欢看赛车。
他跟小羽熟识后，在她的极力推荐下，也进入同一车队。这个小伙子确实有点赛车天赋。他戴上头盔，一踩油门，车就任由他掌控，如离弦之箭，似一团火冲向终点。他动作潇洒自如，简直帅呆了。
小羽迷恋上了小丘，小丘也被女儿的非凡气质所吸引。他们志趣相投，一起走在爱的路上。他们一起听劲爆的摇滚演唱会，一起玩游乐园的刺激项目，一起看电影《激情与速度》。
中年得女，我视她为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她那么喜欢车，因而我选购了一辆300多万的红色法拉利跑车送给她，作为20岁生日礼物。
女儿欣喜地接过我手中的钥匙，从未有过的快乐，搂着我连声说：“谢谢！真是好爸爸！”
女儿刚踏上油门，一溜烟儿，法拉利跑车就呜呜地启动，3.5秒钟就加速到100公里。她喜上眉梢，飘移转弯倒车，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行云流水般，直奔小丘的维修服务中心，约他一起去兜风。
女儿把车门贴上了在丛林中悠闲漫步的亚洲象。给小丘讲大象的故事。当年小羽与她母亲去云南旅游，看到憨厚可爱的大象就爱上了。
但是当羽看到电视纪录片里介绍，清迈大象表演很精彩，但看到介绍说，小象在训练期间受非人折磨，善良的小羽大哭不已，说要保护它们，还要捐钱救助小象。她买各种小象的挂件，贴在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
“如果哪一天我们不再赛车，我们就去西双版纳，去喂大象，过过慢生活。”
“好啊，我们一起陪伴它们。”
正当他俩飞速行驶在高速上，眼前一阵目眩神迷，突然“呯”的一声，越过隔离带，闯入对面的车道，360度旋转，翻滚，小羽给甩出去了，空中立即闪现一道金色的弧线，似羽毛般，轻轻飘落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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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悲剧，小羽当场身亡。妻子看到摄像头里女儿出事的惨状，立刻昏厥，一病不起，最终也离我而去。妻女双亡，生命如此这般的脆弱！一转眼阴阳两隔。
我也恨过小丘，他抢走了我的女儿，他夺走了女儿的生命。小羽也太任性，要不是跟他恋爱，要不是跟他一起赛车……唉，恨有什么用？小丘也伤得不轻，再说无论如何也唤不回女儿的生命。
生命易逝，人生苦短，我该何去何从？夜深人静时，想起当年自己做象牙生意，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我良心不安。又回顾女儿对小象那种怜爱之情。我可以做点什么补救，也好为女儿还愿。
正巧从新闻获知，第二届“世界大象日公益活动”将于8月12日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州野象谷景区举行，主题为“关爱亚洲象、我们在行动”，为挽救身处困境的非洲象和亚洲象。
活动主办方正面向国内外招募300名“世界大象日”亚洲象保护志愿者。志愿者将参与清扫象舍、喂食大象等活动。欢迎社会爱心人士等前来参与，让更多人加入到保护亚洲象、关爱野生动物的行列中。
8月10日，我独自抵达西双版纳嘎洒国际机场，来到野象谷景区，进一步了解到国内野生大象的生存现状。
我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志愿者，同其他志愿者一道，先进行初步培训，掌握大象习性，熟悉饲养技术，及注意事项。
这里是深山老林，环境幽静，我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10月10日，一个小象顺利出生了，这一天恰好是小羽的生日。真是天意！我唤它小羽，从此小羽成了我的特护对象。每天帮它洗澡，刷身子。它真是灵性动物，你对它好，它是懂的，小象一看到我，就会开始撒娇，有时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小羽满周岁的那天，门外来了个年轻人，脸上带着伤疤。他一路被领进屋，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十几秒的恍惚后，小伙子认出了我，原来他就是小丘。
小丘哽咽地说：“方叔，我终于找到您啦！”他双臂伸过来抱住我，想说的话太多了。
我递给他一杯热茶，都坐下来。我向他说了这两年来的心路历程，他也告知我时过境迁的挣扎。我紧紧握住小丘的手，不断安慰他：“你还年轻，不要放弃梦想。”
人生何尝不似手中的这杯热茶？一开始，茶叶在热气腾腾的开水里，伸展，升腾，带给人一股清香。过了一定的时间，茶水渐渐凉了，味也淡了，茶叶又慢慢沉淀下来。
外面传来“嗷嗷嗷”的叫喊声，是小羽在唤我，小丘跟我一起走到小象边上。我弯下腰，抚摸小象，给它梳理，它亲昵乖巧地用鼻子靠近我。
午后的阳光照在小羽身上，林间的风吹散了我们的伤痛，我看到许多个精灵在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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