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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你说的是婚姻，爱情没有悲剧。
01
杨美玉说她这一辈子，都在找一份真爱。
她28岁那年，父母已经很发愁了，愁的是她的婚事。
家里还有个弟弟，按照乡下的说法，姐姐不能出嫁，弟弟就不能娶亲。
但她毕业后几年时间都不回乡下，留在了毕业的城市打工。生活很难，入不敷出。
大城市总是有无限的可能，那些美好和包容好像只针对小部分的人。就好比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可以有鲜艳的玫瑰，也可以有不知名的野蔷薇，倘若本身只是一根野草，即使是再大的花园也是没有容身之地的。
“美玉，我今年回家过年，年后不回来了。”合租的林三妹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你看下这些东西，有没有你能用的着的，反正我也带不走，丢了也浪费对吧。”
“啊？你不回来了？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去年你还是优秀员工，多拿了一个月奖金啊。”杨美玉有点诧异。
“家里介绍了一个对象，发过照片，聊了一下，还行，聊得来。”林三妹将手里的大盒子放到一边，拉过一个小凳子，坐到了对面。
“说真的，现在大学生找工作都难，我们这种中专出来的，除了做厂妹，还能干嘛呢，当初抱着见世面的想法来大城市的，哪知道进了厂一年到头都出不去，跟坐牢也没啥区别了。我也想开了，女的最后都要结婚养娃的，有钱人有本事的也看不上咱，还不如听爸妈话，早点结婚，我妈说我这几年打工交的钱她都给我攒着呢。以后省着点过，日子平平常常不会太差。”
“你爱他吗？”杨美玉冷不丁问了一句。
林三妹好像没听清楚反问了一句：“爱谁？”
“你不是说你爸妈给你介绍了对象？你们俩有爱情吗？”
“爱情？”林三妹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他人还可以，我们聊得来。”
“我是问你爱他吗？你俩之间有爱情吗？”
林三妹皱起了眉头：“他……”
可能是实在想不出答案，林三妹干脆转移了话题：‘’我都是听爸妈的，不像你，有主见，我书没念完就进厂了，不像你，还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
杨美玉听了这话不觉惆怅起来。主要也就是因为自己毕业后换了不少工作，好不容易赚的钱都折腾光了。没存到钱，父母也颇多怨言，催婚的同时，必然会顺嘴提一句没有收到孝敬父母的钱。
给的最多的一次也就是给了五千块钱让妈妈买金项链。但她没有买，相反还说打工这么多年只交了五千块钱，做父母的尽了责任，没有享到福。
于是杨美玉压力更大了，心理上有负疚感，更不想回家了，老母亲于是又给她安插了一个罪名“不恋家”。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代沟，父母是半文盲，辛苦拉扯俩姐弟长大，确实吃了不少苦，父亲不善言辞，母亲又过分的爱诉苦。
杨美玉内心是抗拒的，可是又十分心疼父母，想要报答，又找不到法子。
在合租的小姐妹回乡后，林美玉跟家里商量了一阵子，决定换个离家近的城市工作。
“所以你回老家这边是为了照应父母吗？”我曾这样问过她。
杨美玉算的上是我幼时的好友，长大后虽然分别两地，但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偶尔会见见面。她回老家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我一起聚聚。
自毕业后，时隔好几年，第一次见她，她没变多少，眼神清澈，她说：“对，我就是回来照应下父母，人总不能一头都不落好。”
02
杨美玉提前在网上查了家乡的城市招聘会，确定好时间就回来了。
在我家借宿了几天后，参加了招聘会，顺利通过了，在遂城的第一份工作是销售，说白了就是跑市场推销厂里的商品。
做的是饮料，夏天的时候销量好日子好过一点，其他季节销量不好的时候业务员就被厂里召回，不给业务补助，成天坐在办公室，熬过漫长的淡季，给老板省钱。
这样又过了一年，才发现旺季赚的钱在淡季又全部花销掉了，一年到头又没有存下几个钱。
她好像又陷入了当初的怪圈，工作，没有存款，换工作，又没有存款。
明明在努力工作，并没享受到与付出成正比的回报，反而因为余额里局促的数字受到没有好好工作的谴责。
有一次老家的妈妈过来看女儿说：“女孩子不要抛头露面跑业务，还是找个固定的工作，工资多少无所谓，精力放在找男朋友吧。”
杨美玉只好又换了工作，当了一个教育咨询公司的前台。这次不能住公司的宿舍楼了，必须自己安排住宿。杨美玉在城里没有房子，只能去租房子。
事情就是从租房子开始的，她手头没钱，托中介找合租房。去了地方才知道是两室一厅，一个大主卧，一个很小的单间。
刚进门就看到鞋架上摆放着男人的鞋子，杨美玉跟中介说：“退钱！我不跟男人合租。”
中介却解释说这是上一个租客扔的鞋子，并且顺手扔垃圾桶了。
杨美玉心思单纯，也就没有怀疑了。顺利定了下来，把所有的钱交了尾款，定了一年租期。
按理说在外面工作过一阵子的人应该在社会上吃过亏的，可她就是那种不长记性的人，只知道这个世界有坏人，可始终没有想过老家这边的人也这么坏。
那个中介欺骗了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洗完澡后，杨美玉穿上睡衣，在床上躺着准备睡觉，听到门外“嘭嘭”的锤门声震天响。
她心里犯了嘀咕，莫不是有人走错门？还好有睡前反锁门的习惯。
“谁呀？”杨美玉抵着门板喊道。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谁啊？怎么住在我家？”
就这样隔着门板，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这个中介使坏，两头瞒，两头抽取佣金。
门外的男人叫胡一天，也是租住在这个房子里的，白天门口的鞋子就是他的。
胡一天和杨美玉都是受害者，一起报了案。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钱要不回来，沟通无果，杨美玉只好跟胡一天合租了。
“要不你还是住我家吧，我不收你房租的，你知道我爸妈也很好讲话。”杨美玉搬走的时候我曾客套地挽留过她。
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住在乡下的，后来我爸进城打工攒了些钱，眼光十分长远地在城里买了房子，举家迁徙到城里里。虽然中间跟杨美玉断过联系，她高中又考到城里了，我们的友谊又续上了。
所以多年后她回城工作，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我。
“没事，租的房子在公司附近，通勤方便。放心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她显得很轻松。
我也没有多想，毕竟，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不好受，毕竟非亲非故。
于是我也跟她说：“那你要经常过来找我，别忘了咱们是最好的朋友。”
03
胡一天并不是个坏人，之前当过兵，长得五大三粗，有点龅牙一脸麻子。长相有点磕碜，细看起来略显恶心。
说是当兵，其实就是在炊事班干过，学的一身的坏毛病不说，吃的脑满肠肥，每天要抽三包烟。
放在平时，即使这样的人没有坏心眼，杨美玉也是万万不会跟他相处的。
巧合就巧合在俩人上班竟然是顺路的，而且他十分擅长做饭，每次上班他都说多做了早点，让杨美玉吃。
杨美玉下班也总能遇到胡一天刚巧在路口，顺路一起回去。
这样早上一起出门，下班一起回去，路上一起买菜，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夫妻。
相熟不久的同事也起哄问是不是谈恋爱，胡一天竟然也不否认。
杨美玉当时是一点都不想跟他好的，后来家里奶奶生病了，农村老家交通不方便，不通车，胡一天总开他单位的面包车，于是就有求必应，总跑杨美玉家帮忙，这从一定层面上打消了杨美玉远离他的想法，这么多年家里的事情她没帮过忙，如今好不容易能搭个手，杨美玉的妈妈对她态度好多了。
每当这时候，杨美玉心里总会有点得意。
她明白，胡一天不是她想要的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杨美玉对于胡一天的殷勤没有表达出十分明确的拒绝，就这样拖着。
杨美玉始终觉得自己跟村里的女孩子不一样，跟一起打工的厂妹也不一样，那些女孩子不懂爱情。
别人一百种理由结婚，而她杨美玉，只能是因为爱情结婚。
“你说我的想法对不对？”她问我。
那次我们约在天桥边吃烧烤，她喝了一瓶啤酒，眼里有一点儿迷惑。
“我觉得你说的对，好饭怕等，好人不嫌迟。”我知道她只需要一个认同。
04
杨美玉长相很普通，但身材不错，一米七的个头，苗条端正，化妆当前台很是养眼。
十月份单位来了个视察的领导，风度翩翩。杨美玉负责接待工作，相处下来，双方都很有好感。
一天下雨杨美玉回去拿文件，发现领导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就约着一起吃了饭。也就是那场雨，那顿饭，让积攒的好感水到渠成。
当天晚上杨美玉没有回出租房。第二天杨美玉开机，发现胡一天打了十几个电话。
后来胡一天追问，杨美玉始终一言不发。
杨美玉是在意外怀孕后才发现那个领导是结过婚的，他在老家有媳妇有儿子，在出差的各个城市几乎都有情人。
杨美玉想要闹，男人却不以为然，冷冷地说她不懂成年人的规则。
杨美玉还没尝到爱情的美好就被骗了，她向父母求助，父母并未帮她讨回公道，而是狠狠打了她一顿，成年后，第一次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拳头和巴掌锤死了杨美玉的心。
作为受害者她可以抱怨，可是作为女人，苦果还是要自己吃。
杨美玉堕胎了，堕胎后远走他乡，生活越来越拮据。
可是有一天，胡一天联系到她，说要娶她，那时候杨美玉几乎是贫病交加，内心十分绝望。戏谑地说：“我在A城，你今天太阳下山之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嫁给你。”
胡一天答应了，那天下午5点太阳还没落山，杨美玉去菜市场买了几个土豆番茄，回来走过一座天桥的时候，他下车了，出现在杨美玉面前，手里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花托垫在他浑圆的将军肚上，春风满面地笑。
就这样，杨美玉跟胡一天结婚了。
她曾经问过胡一天：“你觉得我爱你吗？”
胡一天说不爱，就是为了完成父母交代的差事。但是他愿意，爱不爱无所谓，他喜欢就行。杨美玉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不悲不喜。
没有爱，所以杨美玉拒绝生孩子。这让胡一天年迈的父母不高兴，也让自己的父母难堪。
大概一年左右，婚姻撑不下去了，先开口要离婚的，是杨美玉。
胡一天没有挽留，要杨家赔彩礼3万块钱。
杨美玉身上没有钱，可是胡一天总是闹，经常开车去杨家冷嘲热讽。杨美玉的妈红着眼圈把钱赔给他了。
拿到赔偿后的第二天，胡一天把杨美玉的东西装在用过的化肥袋里扔出了门外。
杨美玉的妈妈背着蛇皮袋带杨美玉回家的时候，杨美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扔掉的垃圾，可明明是我自己提出的离婚。
奇怪的是，平日里不停指责她的妈妈，反倒是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默默跟在杨美玉身后。杨美玉那时候看了一眼妈妈，感觉她老了很多，印象里她一直挺年轻的。
杨美玉离婚了，自己的妈妈好像是代替她老了。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杨美玉婚已经离过了。再见她时候，已初见疲态，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人也虚胖了一圈。
“这就是婚姻的代价。这不是爱情。”她说着。又灌了一口酒，是白酒，她不喝啤的，说没味。
05
每个人都有享受爱情的权利，也没有人规定离过婚就不能再拥有纯粹的爱情。
杨美玉还保留着这一份倔强。
杨美玉在本市又遇到了王大海，他是头婚，谈的时候杨美玉没有跟他说过离过婚的事情。
一开始杨美玉没有想过一定会有结果，后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王大海了。
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个事情就要细细思索了，到底是选择隐瞒还是坦白。
一直到王大海再三催促跟他回老家见父母，杨美玉才下定决心坦白自己离过婚，要是介意的话就好聚好散。
不介意的话日后务必平等地过日子，自己不会因为离过婚产生什么非常自卑的情绪，或者觉得对不起谁占了谁的便宜。
杨美玉要的是平等的，相互信任的，共同进步的，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
不然离了一次还会离第二次。
王大海同意了，王大海的家人，也默认了，这次，爱情好像，终于来了。
杨美玉这次结婚，终于邀请了我。“欠你一次伴娘！”她说，眼睛亮亮的，人也精神很多。
06
参加完杨美玉的婚礼后不久，公司总部调动了我的工作，我离开了小城奔波在各个区域做职业经理人，后来在大城市彻底扎根下来，也步入了婚姻。
这段时间，我和杨美玉竟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很多次忙碌过后，偶尔想起她，想要打电话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想，她或许正沉浸在幸福中吧，世间的幸福都一样，不需要打扰。
年底的时候我和老公一起回老家，爸妈说想要回乡祭祖，老公便开车载我们回乡。路过村口的松间寺，爸妈说要下车拜菩萨，于是一道进了寺庙。
一进寺庙我就被一个小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孩双手合十，睁大双眼盯着面前的菩萨，长明油灯如豆般跃动，观音眉眼低垂。
她学着大人模样，深深跪拜下去。起身，拍着小手又绕过几个蒲团跳到普贤菩萨佛像前，伸出手想要触摸六齿白象的长鼻子。
“别动，小毛，谁让你乱跑的。”一个妇人慌里慌张地快步向小女孩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瘦胳膊。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不仅让小女孩愣了一下神，也让大殿里稀稀落落的香客纷纷抬头张望。
妇人只好歉意地朝着那些目光点点头，加大了手劲，将小孩往怀里拉，一边压低嗓子：“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跑丢了怎么办？这个家里就好像只我一个人长了眼睛，除了我，谁会管你？你要跑丢了，谁也救不了你！听话，快走。”
小孩看着妇人严肃的脸，咧了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把抱起小毛，往外走去，迎面遇到了寺里的和尚，二人略微点点头，擦肩而过，约莫走了三四步，她又回头走向和尚，问道：“师父，我要是跟菩萨许的不好的愿，菩萨允吗？”
住持看了一眼妇人，她面容憔悴，些许枯黄干燥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怀里的小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垂目。
妇人还在等和尚再说点什么，可是和尚没有说，好像也在等她再说些什么。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抱着小孩，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哎呀，那不是杨美玉吗？你咋不跟她打招呼啊？”妈妈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什么？她是杨美玉？我没认出来！”我一脸惊愕。
“我以为你故意不跟人说话呢，快去吧，人还没走远。”妈妈说。
我想了想，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算了哦，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呢。”
我脑海里又想起了她神采飞扬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她说：“别人有一百种理由结婚，而我杨美玉，必须要因为爱情！”
或许，她也不想有人打扰吧，苦难和幸福，都会归于平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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