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炒蛋

小摊餐馆的老板重重地将一碗番茄炒蛋放到我桌上，载着无数的情绪。

等到其他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坐到了我对面，点起一支烟。烟圈缓缓而上，他也开始缓缓地叙说着他的人生，“知道为什么番茄炒蛋这么受欢迎吗？”

我夹了一口放到嘴里，虽然有点凉了，但味道并不比热的时候逊色，“味道吧。”

老板继续吐了个烟圈，“现在的年轻人，看问题怎么都这么肤浅。除了番茄炒蛋本身，你就没想到其他的东西？”

我绞尽了脑汁，还是一无所获，只好说道，“确实没有，老板你可有高见？”

老板见我有点兴趣，眼神里顿时放出光来，“我国的红旗是由红、黄两个颜色组成，暗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这些星星，最终都会回到红色的海洋中。番茄炒蛋也是这个寓意，你没发现，这道菜，永远都是番茄多于鸡蛋，都是用鸡蛋的黄来衬托番茄的红。事实上，番茄炒蛋这道菜在古代的时候就有了，但真正红起来是建国以后，因为领导人觉得这道菜寓意很好，和我国的发展形势很是相衬，因此大力推广，这才导致了全国各地、家家户户都会做这道菜。你仔细想想，其他还有那道菜有番茄炒蛋那样的普及，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宣传，又怎么会有这种效果？”

我被他言语间的气势一振，一时竟无言以对。许久，才幽幽冒出一句，“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老板你在忽悠我吧？”

老板大笑起来，“年轻人爱怀疑，这是好事，比那些整天只知道被输进1+1=3，也会出来1+1=3的呆子好多了。不过，年轻人，你们出生的时候，很多消息早就在四五十年前被封锁得差不多了，所以你才会没听说过。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一下你爷爷奶奶，他们那辈经历得多，也许能说出一二。”

“老板既然知道这么多，不如再多讲一点吧。”反正时间还不算太晚，我倒是很乐意听他继续胡诌。

“对领导人来说，番茄炒蛋象征着国运昌盛，但对我来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自然不会知道，“老板，你还是继续吧。”

老板继续吸了一口烟，“人生啊！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就像这鸡蛋。鸡蛋即使再新鲜，颜色再黄，终要被做成菜，被番茄染色；人出生时即使再纯真，多有生命力，也终会变老，总会湛蓝其他的东西。成为番茄炒蛋的那一刻，鸡蛋就不是原来的蛋了；出生之后，人也不是原来的人了，总会被世上的东西污染，然后死亡。所以，你吃番茄炒蛋的时候，吃的也是过去的自己。这就是命运啊！年轻人，赶紧再吃一口，顺便怀念逝去的青春吧。”

番茄炒蛋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张张脸，叫嚣着人生，看着实在有些恶心，我只好放下筷子，“算了，今天吃得够多了。”

“年轻人，是我吓到你了？先喝口水缓缓，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东西，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他硬是逼得我喝下半杯水之后，便又继续了话题，“人出生后，会经历社会上的各种诱惑，身心受到腐蚀，渐渐丧失自我，成为行尸走肉的生物。想想你自己，小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梦想，但现在还记在心里的还有多少？除了有些实在实现起来有些困难才不得已放弃，有多少是不仅不被支持，还遭到强烈反对才不得已退出的？你现在的一切，有多少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老板重重吸了一口烟，沉重地望着远方，“更可怕的是，你们现在所学到的一切，除了事实，还有被上面同意了的思想，一些可能与现实相反，但你们却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意识到，就更别谈反抗、改变了。所以，你们无意中已经成为了这个罪恶的国家的共犯。这道番茄炒蛋，其实就是在暗示你们这群炎黄子孙已经被罪恶的鲜血充斥了，你们就是那鲜红的罪恶。上面之所以大力宣传，除了它像国旗，更重要的原因是，暗示你们，你们只能被罪恶征服啊。”

夜已深，街上渐渐只有我和老板两人，我感到凉意逐渐袭上胸口，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老板，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宿舍要关门了。”

老板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喜欢这道菜，仅仅是因为它会让我回忆起嗜血的感觉。年轻人，你不觉得它就像是一个个生命倒在血泊之中，不觉得这种场景很美妙吗？”
我突然想起，这几天报纸都在报道连环杀人案件，凶手还未被抓获。据说死者都惨遭分尸，依照杀人手法，凶手很有可能是从事过厨师一类的工作。又想到，这边的小摊似乎是这几天才开的，这里也没有摄像头。

我想拔腿就跑，但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已经让我不能动弹自如。

老板看到我脸上的惊慌，笑得更开怀了，“年轻人，你还真容易当真。”然后他说出了以下的话。

“番茄炒蛋就是番茄炒蛋，它受欢迎，仅仅是因为价廉味美营养高。”

我发誓，，今后我宁愿多绕上十几分钟，也不愿意再从这里经过了。

还有那该死的番茄炒蛋，我再也不会点了。

见我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老板重新点了一支烟吸了起来，嘴角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这种能够被指鹿为马的人，杀了都嫌脏了我的刀，还是让他继续活在这世上吧，只有这里才最适合他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