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命京房推荐他的学生中懂得考察官吏的人,准备试用。京房上奏说:“中郎任良、姚平能力不错,希望能任用为刺史,到各州试行考绩制度。我可以留在朝廷,转报他们的考核结果,以免下情不能上达。”但石显、五鹿充宗都嫉恨京房,想使京房远离元帝,于是向元帝建议,应该让京房当郡守。元帝遂任命京房为魏郡太守,允许他以考绩法治理本郡。
京房请求年终的时候,准许他乘坐驿车回朝,向元帝当面报告。元帝同意了。京房自知因为自己的议论受到大臣的非议,跟石显等人有了怨隙,不想离开元帝,于是上密奏说:“我出京师任太守后,恐怕会被他们陷害,身死而事不成,所以盼望在年终之时能回朝向陛下奏事,幸蒙陛下哀怜而同意。然而,臣观天象,六月二十日这天,将会阴风四起,太阳无光,预示着有人将蒙蔽陛下,但陛下心里还不相信而有所怀疑。六月十八日、十九日之间,将有人要隔绝陛下与我的关系,使我不得回朝奏事。”
京房还没出发,元帝命阳平侯王凤奉诏通知京房,不要乘驿车回朝奏事。京房预言成真,心中更加惊恐。
秋季,京房从京师出发,走到新丰时,托朝廷传送文书的差人再上密奏:“我六月时曾上书陛下,所说《遁卦》虽未应验,但占上卜之法说:‘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有道术的人刚刚离去,天气寒冷,大水涌出成灾。到了七月,果然大水涌出。我的学生姚平告诉我:‘你通晓道术,却不能说笃信道术。你所预测的天灾变异,没有一件不应验。现在,大水已经涌出,有道术的人就要被放逐而死在外边,还有什么话可说!’我说:‘陛下仁爱至极,对我尤其宽厚,即便我进言而死,我还是要进言。’姚平又说:‘你只能算是小忠,不算大忠。从前,秦时赵高执政,有一位叫正先的人,因讥讽赵高而被处死,赵高的淫威从此形成。所以秦朝的乱局,是从正先开始的。’而今我出任郡守,把考核官员引为自己的责任,只恐怕还没有成效便被诛杀。求陛下不要使我应验大水上涌的预言,像正先那样死去,让姚平嘲笑。”
京房到了陕县,再上密奏:“我先前建议由任良负责官员考绩,让我留在朝廷。有人知道这样对于他们不利,而且不能把我和陛下隔开,所以他们说与其让我的学生出面,不如让我亲自去做。可是,如果派我当刺史,他们又怕我面见陛下奏报,于是又说当刺史可能与太守不同心,不如当太守。他们的目的在于隔绝我们君臣。陛下没有反对他们,而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这正是阴风所以不散、太阳无光的原因。我离京师越远,太阳越来越昏暗。盼望陛下一定要让我回京师,不要轻易违背天意!邪恶阴谋,陛下可能觉察不到,但上天却必有变化。所以人可欺,天不可以欺。请陛下详察!”
京房离开京师一月后,竟被征回京师,逮捕入狱。
当初,淮阳宪王刘钦的舅父张博是一个见风使舵、无善行的人,问刘钦要了许多钱,到京师活动,以让朝廷征召刘钦入朝。张博曾跟京房学习《易经》,而且把女儿嫁给京房。京房每次朝见回家后,都把跟元帝之间的话告诉了张博。张博于是暗中记下了京房所说的机密,让京房代刘钦草拟请求入朝的奏章。他把这些机密记录和奏章草稿送给刘钦过目,作为他努力的证明。石显知道此事后,向朝廷指控:“京房跟张博通谋,诽谤朝廷,归罪陛下,连累诸侯。”于是京房和张博都被捕入狱,斩首,妻子儿女被放逐到边塞。御史大夫郑弘因为与京房关系好,也被免职,贬为平民。
御史中丞陈咸经常抨击石显。之后,石显指控他跟槐里令朱云关系好,泄露宫禁机密,于是陈咸、朱云都被捕下狱,判处髡刑,罚做守城苦工。这是石显暗中侦察知道的。
石显的淫威和权势日盛,公卿及以下的官员都害怕他,人人自危。石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死党,凡依附他们的人,都得到了高官厚禄。民间有歌谣唱道:“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你是姓牢的人,还是姓石的人,还是五鹿家的门客?官印何其多,绶带何其长!
石显自知自己专权,把持朝政,怕元帝一旦听了别人的离间他和元帝的话而疏远自己,便时常向元帝表示忠诚,取得信任。石显曾经奉命到各官府征调人力和财物,他先向元帝请求:“我恐怕有时回宫太晚,宫门关闭,我可不可以说奉陛下之命教他们开门?”元帝同意了。一天,石显故意夜里很多晚才回来,宣称有元帝诏命,命开宫门入内。后来,果然有人上书控告:“石显专擅皇命,假传圣旨,私开宫门。”元帝听说了这件事,笑着把奏章拿给石显看。石显趁机流着泪说:“陛下宠爱我,委我办事,下面无人不嫉妒,想陷害我,类似情形已不止一次,只有圣明的陛下才知道我的忠心。我出身微贱,实在不能使万人称心快意,一人承担所有的怨恨。我愿辞去中枢机要职务,只负责在后宫打扫卫生,死而无恨。求陛下哀怜,再给我一次机会,以此保全我的性命。”元帝认为石显说得对,就怜悯他,慰问他,又重重赏他。石显收到的元帝的赏赐,加上百官的赠送,达一亿之巨。当初,石显听说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是他逼死前将军萧望之,怕招来全国儒生的抨击。谏大夫贡禹是大儒,德高望重,石显便托人向贡禹表示问候,用心结交,并向元帝推荐,使贡禹擢升九卿,石显对他甚是周到。于是就有人赞扬石显,认为他不曾妒恨陷害萧望之。石显善于谋略变诈,为自己解围,取得皇帝的信任。石显经常这么干。
东汉史学家、政论家,思想家荀悦评论说:奸佞之人迷惑君主的方法也是太多了,所以孔子说:“远佞人。”要远离奸佞之人。对于奸佞之人嫉恨的人,不但不用他,还要把他们驱逐到远方,跟他们跟皇帝隔绝,把源头塞住,态度真是极为。孔子说:“政者,正也。”政治就是做事端正。治理国家,无非就是执政者端正自己而已。正直诚实,则是端正自己的主要内容。对于品德,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授给他官位。对于能力,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让他做事。对于功劳,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颁发奖赏。对于罪恶,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加以惩罚。对于行为,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可以尊重。对于言论,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能够相信。对于物器,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可以使用。对于事情,必须核实是真实的,才能够去做。所以各种端正风气都汇集到朝廷,则下面万事没有虚伪。古代圣王的道理,不过如此而已。
八月初三,元帝擢升光禄勋匡衡任御史大夫。闰八月初八,上官太皇太后驾崩。十一月,齐、楚地区地震,下大雪,树木折断,民房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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