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小语
01
自从记事起,我脑海里的记忆便和苏晓兰分不开了,因为我们一同生活在几户人家的大院里。
她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身后,气喘吁吁地喊道:“杜嘉文,等等我。”听到这句话,我便跑得更快了,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驰骋在大街小巷。不过,有时候会放慢速度,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追上我。
有一次,我回头望见苏晓兰四肢朝地,重重地摔在沙砾路上,便折返回去。瞧见她的膝盖和小手掌都擦伤了,问她会不会很疼?
她没有哭,只是缓缓地抬起头,小声地哀求道:“杜嘉文,你下次等等我,好吗?”
我望着她那澄澈的眼睛闪着难过,心中顿时充满了负罪感。“好,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子了。”我点了点头,便背着她回家了。
此后,我们便常常一起玩耍了。
02
童年的夏天,很是闷热,仿佛空气也被凝住了。院子里的树也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知了不停地抗议,院里的地上热得直冒烟,大黄狗无奈地趴在地上,拼命地吐着舌头。
它们好像不喜欢夏天,而我和苏晓兰却最喜欢夏天。
我们总是偷偷买着八毛钱的橙汁冰块,然后一同把冰块塞在嘴里,嚼得噼啪响,最后让它慢慢地融化,舌头麻麻的,却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们喜欢拿着勺子,挖着西瓜,在电视机前看红遍大江南北的《还珠格格》。
我们一起在田野欢快地奔跑着,与蜻蜓互相追逐,嬉戏玩闹。
我们光着脚丫子,漫步在潺潺的溪水里,在清澈见底的小溪边捉着小鱼,摸着田螺……
03
当然,记忆中最美好的莫过于夏天的夜晚。
我和苏晓兰总是互相蹭饭,你夹我家的田螺,我吃你家的红烧排骨,总是感觉别人家的饭菜更好吃。
总是比赛吃晚饭吃得谁快,然后就去和一群小伙伴玩捉迷藏,玩过家家。
以后,你和苏晓兰结婚,好不好?胖子的爷爷在一旁抽着烟,吐着烟圈,打趣道。“不好。”我口是心非,便跑开了。
大家东跑西跳得大汗淋漓,玩累了,便在树下纳凉。有时候,一阵清风吹拂着,我们便闻到玉兰花的阵阵清香。
我们总是托着腮,仰望着夜空的满天星星,数着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奶奶总是拿着蒲扇给我们扇风,苏晓兰总是听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安然地进入梦乡。
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晚安,我的爱人。”说完,我仿佛院里的玉兰花害羞地把头埋在翠绿的叶子。
04
一天早上,我们一如往常地背着书包上学。她欣喜地发现一家新开的包子店,问我吃狗不理包子吗?
我一想;狗都不理的包子会好吃?
“不吃。”
只见她缓缓地拿着包子在我面前晃了晃,闭上眼睛闻了闻包子,然后轻轻地咬一口,眼神流露出满足。
我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留有一颗芝麻的可爱的模样,一时竟失了神。
我弱弱地问一句;好吃吗?
“好吃啊,可你不是不吃吗?”
“我......”我顿时哑口无言。
“好啦,骗你的!”她的脸颊上荡漾着一抹红云 ,便随手递给我一个包子。
当饱满多汁的馅儿慢慢地在我的嘴里流淌着。嗯,好吃。
05
小时候,她长得很黑。但是眼睛却很大,一眨眼,长长的眼睫毛便忽闪忽闪的,穿着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很像童话里的洋娃娃。
她最喜欢阳光,大热天也不打伞。我看着她晒得火红的肌肤颇为心疼,也不晓得擦点防晒霜。
我总是调侃她,你那么黑,以后没人要,怎么办?她总是歪着头抿着嘴,俨然一副“我黑我健康”的样子。
“没人要就没人要,反正我要我自己!”她骄傲地说道。
我心里小声地嘀咕着;要是真的没人要,我就要。
06
五年级的那时候,很流行你喜欢谁的问题。同桌看我天天和苏晓兰一起上学放学,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当时的我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害怕这个惊天大秘密唯恐被人知道,我和她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怎么可能,她那么黑!”我随口而出。
不料被站在我身后的苏晓兰听到,转身就走,还为此事生气了足足两天。以前常常调侃她黑都不发脾气,这次怎么那么奇怪。
或许,我不小心伤害了青春期的女生爱美的心。
原先40度的夏天,她都不撑伞,任由太阳把皮肤烤得火红火红的,现在不仅撑了伞,还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
07
六年级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生喜欢苏晓兰,还塞给她一封情书。
不知怎的,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连老师都知道了。
我知道后,只觉得心里空落落。
那天放学,我没有与苏晓兰并肩走,感觉脚被注了铅,有些沉重。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路过一片田野,她蹲在那里,望着不知名的小花,眼泪便调皮地落下了。
我见此状,问她怎么啦?
她顺势钻进我怀里,“好丢人啊,连老师都知道这件事情了。老师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坏学生。”她颇有些泣不成声。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禁笑了;“傻丫头,被人喜欢怎么会丢人呢?你优秀,别人才喜欢你啊!还有,别哭了,不然眼睛就不好看了。”
“对,我要是眼睛肿了,他们一定会问我怎么了?”说罢,还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落日的照耀下,我们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08
八卦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随风而散。或许,是大家都全身心投入学习中去了。
那段时间的每天清晨,都能在院里听见苏晓兰的朗朗读书声,而每天晚上,总是透过窗子,瞧见她的房间里的灯光是那么亮。
我开始担心我和苏晓兰将来不同校,害怕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微风吹拂着玉兰树,闻见一阵玉兰花香,也才抚平我烦乱的思绪,悄然进入梦乡……
我开始上课认真听讲,拼命地做题。我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连一口水也舍不得喝,因为害怕去上洗手间,浪费宝贵的时间。
奶奶一边欣喜我的改变,一边又劝我注意身体。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苏晓兰,都是害怕苏晓兰离我越来越远。
09
初中,如我所愿,我和苏晓兰在同一所学校。
一天上课,她跟我说;“你的英语书借我。”我微笑地将书递给她。
当再次还回来的时候,英语书上多了用铅笔写着的 i love you。
我再三确认,没错,这是苏晓兰的笔迹,i love you––我喜欢你。
我欣喜若狂,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喜欢我。
于是,我想着苏晓兰作为一个女生都那么主动,那我应该向她郑重表白。
下课的时候,我特地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确保帅气的发型没有乱。
我再次翻开英语书,“咦,i love you呢?怎么不见了?”我着急地寻找那几个字母,然而翻开每一页也找不到了。
我沮丧地将头埋入手臂,一整天都没搭理苏晓兰。
10
过后,我们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只要我们俩个可以永远永远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就好。
直到她要转校,去城里上学。我才知道,人生原来还有突如其来的告别。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那天我哭了,一大粒大粒的眼泪不停地滚落,我不停地用衣袖擦,直到袖子湿透了。
我想起小学一年级时,她骄傲地跟我说:“杜嘉文,我们是少先队员,要好好爱护红领巾。因为这是烈士用鲜血染成的。”我咧开嘴笑,点了点头。
回忆起她下午上课,总是犯困。她那胖胖嫩嫩的小手托着腮,头总是一寸一寸往下掉,又生怕老师发现,被骂。所以,她总是故意让铅笔盒掉落在地上,铅笔和橡皮擦散落一地。她便开心地蹲在地上捡着。老师严厉地问道:“你干嘛呢?”“我铅笔盒掉了。”她的小心思总是以为我不知道……
只是她就要走了……
苏晓兰哽咽着,憋出;“没事的,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暑假很快就要来了。”听后,我不禁又哭又笑。
你说,你会在夏天的暑假来看我。
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那时候,我对离别还没有概念,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如果知道那次见面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多看你一眼。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联系了。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我在想童年的夏天,也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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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默小语
95后,初见时慢热。爱笑、爱花、爱狗、爱思考,爱生活的南方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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