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处处有伏笔
1
冬日的永福路，比起往日，更为安静。路边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孤寂中透出些许的忧郁。
这也是上海最有情调的一条路，低调而奢华，不到500米的距离，沿街多是洋房和花园住宅，围墙上随便一块花砖，都是上百年的历史。周屏风说的那家餐厅，便隐匿于此。
朱颜是走进餐厅后，才知道，周屏风并不是只请了她一个人的。他告诉她，他组了一个局，邀请了自己表弟，还有表弟的女朋友一起。
朱颜表现得无所谓，人多一点更热闹。周屏风却停了下来，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待会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生气。”
这倒勾起来朱颜的好奇心。她问：“莫非是鸿门宴？”
周屏风说：“你一定不要生气。”
朱颜更好奇了。落座后，周屏风指着那对年轻男女，说：“介绍一下，我表弟皓皓和他女朋友晓雪。”
皓皓？晓雪？朱颜靠近周屏风，在他耳边问：“是之前你在群里说的那个皓皓和晓雪吗？”
“是的。”
“那……”
对面的两人看着朱颜，都笑而不语。
朱颜酝酿了很久的微笑就僵在了脸上。她打量着皓皓，男孩理着清爽的短发，戴着黑框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她又打量着晓雪，姑娘长发过肩，皮肤水嫩嫩的，白得发光，素着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放在桌上的双手，指甲剪得短短，连最基础的粉色甲油也没涂，看起来清清爽爽，安安静静，哪里有半点妖娆绿茶的样子？
朱颜就不懂了，她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晓雪看了皓皓一眼，笑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在一起快四年了。”
朱颜就凌乱了，她想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两人一直是男女朋友，那么皓皓就不可能是恋爱经验欠佳的单身宅男，晓雪也不可能是意图勾引皓皓的绿茶住客。如此，周屏风之前说的那些事就不可能存在，都是假的了。
这个骗子。
朱颜用一种只可意会的眼神看了周屏风一眼，她对自己被蒙在鼓里不可能不介怀，只是出门在外，她还是要顾全他的面子。
周屏风接收到了那一眼的信息量，他在桌下捉住朱颜的手，悄声说：“说过你不能生气的。”
朱颜狠狠拧了他一把，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屏风低眉顺眼，讨好的看着她：“疼……回去再细细告诉你。”
皓皓看两人在那里耳语，暗中较劲，终于憋不住了，咧开嘴大笑：“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还是老实招了吧。”
周屏风看着朱颜，嘿嘿地笑了。
那次在群里求助，关于皓皓和晓雪的事，的确都是他编出来的。除了皓皓家那套300多平的大房子是真的，其他的，一件也不曾发生过。皓皓和晓雪，感情一直都很稳定，也很恩爱。周屏风为了搭讪朱颜，不惜让两人配合他来演一出戏。
知道真相的朱颜，虽然没有眼泪掉下来，却也是浑身不自在。想到自己曾那么滑稽地运筹帷幄，那么认真的表演，那么傻气地假扮萌萌，那么做作地捏着嗓子说话，原来只是配合周屏风导演的一场戏！
一肚子气的朱颜，就在周屏风手上又拧了一把，这个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皓皓和晓雪在，她真想咬死他。
菜陆续上来，四人切着牛排，喝着香槟，吃着甜品，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气氛中吃完了一顿饭。
分别的时候，皓皓问周屏风：“你们怎么走？”
周屏风说：“当然是地铁咯，又快又省。”
皓皓摇摇头，笑着说了句：“真是搞不懂你。”他一晃车钥匙，拉住晓雪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
朱颜边走边思忖着，皓皓是不是话里有话。两人进了地铁，朱颜靠在周屏风怀里，问道：“你有驾照没？”
周屏风说：“有。怎么了？”
朱颜说：“我想买车。你觉得怎么样？”
早在一年前朱颜就想给自己买辆车了。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又是一个人，出门乘地铁或者打车都很方便，买车的念头就搁置了。现在和周屏风在一起，这个念头就又起来了。
周屏风的单车原本是没有后座的，为了载她，他特意拿去改装，硬是给装了一个后座。周屏风能为她做一些事，她为什么不能为他也做一些事呢？她并非不能吃苦，她只是不想委屈了周屏风。她知道周屏风没钱，买不起车。没关系，她有。
可是周屏风似乎并不理解朱颜的心思，也不想接受她的好意，他说：“不用吧。”
“为什么？”朱颜不知道周屏风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
“买了车，出门会更方便啊，假日还可以自驾游。”
“我不喜欢开车。”周屏风认真地说。
朱颜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怕再坚持的话，会伤到周屏风的自尊心。他也许并不是不喜欢开车，而是因为没钱买，所以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这一点，朱颜很懂，所以，她也不想戳破。
此刻她握着这个小男人的手，想着他为了要博取她的关注，竟然如此编排自己表弟和他女友。而她，就这样上了他的船。如果那晚她没有看到群里的消息，又或者她看到了消息，懒得回复，结果会怎么样呢？这让朱颜不禁感慨，真是人生处处有伏笔。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了心思的？”她问周屏风。
“你肯定猜不到。”
“人家想知道。”
“你说，你是我在群里发求助的时候就对我有好感的是吧？”
“是啊。”
周屏风就笑了：“我对你有好感的时间，可比这个早。”
朱颜问：“那是什么时候？”
“还记得你那次摆摊卖丝袜吗？”
“第一次练摊，怎么会不记得。”
“那你记得在你旁边卖书法和字画的老爷子吗？”
“好像有点印象。”
“他不但卖过书画，还卖过气球。”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爷爷。”
“我不是很明白。”
“那天，我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一个姑娘，经过一个卖气球的大爷，大爷的气球被风吹得四散，姑娘停下来，帮他把气球一个个捡回来，大爷道谢，姑娘回头，露出一个极美的微笑。”
周屏风第一次见到朱颜，是她卖丝袜的时候，看到她卖力吆喝，他想这个姑娘真是太可爱了。第二次见到朱颜，是她帮爷爷捡气球。她一笑，他心底的花便开了。
2
这个2400万人的城市，要找一个人，不容易。但坚决要找，一定也能找到。
周屏风不愧是周屏风，他掘地三尺，找到了朱颜。他想办法加入了她所在的群，绞尽脑汁吸引她的注意，然后又用了一年的时候去等待，陪她聊天，逗她开心。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朱颜和他彼此看对眼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宣誓自己的主权，想要敲锣打鼓地跟全世界宣告，朱颜是他女朋友。
带朱颜见表弟是第一步，下一步，他想带朱颜回家见家长。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朱颜的时候，朱颜却犹豫了。
她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呢？朱颜也不知道。在她的原则里，见家长就代表已经认可了这个人，代表已经准备好了要融入这个人的家族，融入他的生活。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
考虑了两天后，朱颜想清楚了。她想要和周屏风在一起，也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她告诉周屏风，她愿意跟他回家。
周屏风笑着说：“这就对了，去我家又不是闯龙潭虎穴，性命攸关。”两人商量好了，一个月后是周屏风的26岁生日，到时候朱颜就作为女朋友正式登门。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朱颜觉得自己有很多事要做。首先周屏风的生日礼物，她必须要用心准备。在送什么的问题上，她犯难了。她想了想，拨通了阮子柒的电话。她觉得阮子柒很多时候很问题比较透彻，也许她能给出好的建议。
朱颜把周屏风要带她回家见家长的事跟阮子柒说了。
“你说，我送他什么好呢？”
“之前你说你想买车？”阮子柒问。
朱颜说：“是有这个想法。”她不知道如果买一辆车送给周屏风作为生日礼物，是不是合适。
“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觉得不好？”
“周屏风这样的男生，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应该比谁都更在意尊严。他为什么反对你买车？自然是不想花你的钱，让人感觉，他是吃软饭的。”
朱颜说：“我不介意，我愿意为他花钱。”
阮子柒说：“他会介意。”
这四个字一下子戳中了朱颜的软肋。是的，周屏风会介意，会不开心。她不得不承认，买车似乎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你觉得送什么好？”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多想想，他喜欢什么，他内心深处的需求。他跟你聊天的时候，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吗？”
朱颜回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明天的烦恼，就留给明天吧，她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因为还有另一个问题，她要找阮子柒帮忙。
她问阮子柒：“你认识房屋中介的人吗？”
“L城的中介？”
“对。”
“你要买房子？”
“我想卖房子。”
“卖房子……海边的那套吗？”
“是的。以后没什么事，我应该不会再回L城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卖了，拿着钱做点别的。”
“那我帮你留意着。”
朱颜想卖房子是真的，但卖房子的初衷还是因为周屏风。
朱颜认真地考虑过了，如果和周屏风在一起，指望他养家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周屏风在朋友开的美术培训班教小朋友画画，工作并不固定，工资也不高，他赚的那点钱，只够他自己生活。那么赚钱这件事，她自己来就好。
朱颜不介意养周屏风。并没有谁规定，这个社会必须男人赚钱女人花。她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给自己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花。所以，她想卖了L城的房子，在上海开个美妆工作室，多赚点钱。
起了自己养家的念头后，朱颜工作更努力了。同事不想见的客户，她去见，同事不愿做的单，她来做。除了分内工作，她还接了私活，带回家做。
熬夜不可避免。朱颜却不觉得辛苦，她觉得自己熬的不是夜，是希望。她熬夜熬出了大大的黑眼圈，她L城的好姐妹阮子柒也是彻夜难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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