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约之争——割据时期的西藏4

作者: 白发布衣 | 来源:发表于2017-05-07 07:5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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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末世乱起

    伍约之争

    朗达玛死后,吐蕃二王并立。支持云丹那囊氏家族集团,占据伍茹(今拉萨河流域)。支持沃松蔡邦氏家族集团,占据约茹(今山南乃东、雅砻等地)。

    两王属部在卫藏地区展开了血腥的争夺战,史称“伍约之争”。又因为云丹集团控制控制的拉萨地区在吐蕃的版图中称为“中翼”,而沃松集团控制的雅砻地区属于“左翼”,所以敦煌文史中也称其为“中左之战”

    这种涉及王统之争的战乱,从来就没有一次是能够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所以吐蕃得二王之战也必定充满了血腥。

    在任何时候,统一战线都是获胜的法宝之一,那囊氏集团和蔡邦氏集团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一法宝,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并借此打击对手。两家均动用了全部力量,在各地广拉盟友。

    人类社会的结构组成,非常像是一条大河中河底的泥沙,随着岁月奔流,河底的砂层会越来越稳定。

    这种越来越稳定的结构,优点是可以让大家都各安其命,在自己的范围内安稳的生活。缺点是对于那些拥有梦想,不安于现状的“有志青年”,缺乏上升的通道。

    正是发现了这一缺陷,中原的政权一直在不断改变着人才的选拔机制,从人才的自荐到举荐,再到九品中正制评价体系,最后出现了科举制度,并一直延续至今。但在吐蕃的政体中,似乎一直没有出现类似的人才选拔制度。

    西藏地区一直没有孕育出类似的科举制度,吐蕃庶民想要鱼跃龙潭出人头地,一般只有两个途径,第一皈依佛门成为高僧,受众人敬仰;或者沙场立功,成为将军、大相。

    在任何时代,底层民众中都不缺乏有志青年,或者叫野心家。当吐蕃遭遇乱世,就像是洪水来临,卷起河底的泥沙。一时间泥沙俱下,这些充满野心的有志之士,终于等到了出人头地的绝好时机。

    这些人应时而起,借着两大家族拉拢支持力量的机会,在各地扯起王旗,囤积势力、打击异己。数年间,已经安享太平数百年的卫藏地区,派系械斗不断,打家劫舍之事多如牛毛。

    《智者喜宴》记载:朗达玛被刺身亡后,“母后派系的臣民相互对峙,各自拥二王子为王,云丹占据‘伍茹’沃松占据‘约茹’,伍约之间时常发生火并。其影响几乎波及全藏区,在各个地方随着出现了大政、小政,众派、少派、金派、玉派、食肉派和食楷把派等派系,互相进行纷争”。

    由王室和贵戚支持的派系内讧与战乱,加剧了前后藏的分裂。因当时并无统一的法规,故在派系势力之间以及派系内部经常发生矛盾、争斗,甚至动用武力,企图分割属地,以壮大自己的势力。特别是两派在长期的争斗内讧中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最终战胜对方,往往利用社会上的其他力量,从而使整个卫藏地区都卷入政治斗争之中。

    据说在卫藏地区每一条山沟中,都有两派势力互相纠缠,每个村子都建有碉楼,防备敌对派别前来抢掠。每到麦熟时节,都要组织一半的属民手持武器站在田前,另一半人赶紧抢收粮食。遇到灾年,力量大的部族便去劫掠力量小的部族,抢夺他们的食物和牲畜,而实力弱的部族只能忍饥挨饿。

    这种毫无法制的生活给卫藏地区的人民造成巨大痛苦,更为可怕的是在边境地带,支持二王的军队还时不时地发生战争。战争所带来的巨大消耗,最终也转变形成赋税、徭役和兵役,重重的压迫在庶民的身上。终于,不堪忍受的吐蕃庶民爆发了史无前例的的暴动,这场在西藏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暴动几乎彻底动摇了吐蕃统治政权的根基。

    在这种乱局之下,沃松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沃松的母亲,开始再次转向了佛教的慰藉。

    沃松的母亲在敦煌文献称其为赞蒙朋,《贤者喜宴》《汉藏史集》等史籍称其名为蔡邦妃赞蒙朋赞蒙朋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在赤祖德赞推崇佛教、广建佛寺时,赞蒙朋便出资建造过雅隆如意宝树寺普伯且寺

    朗达玛去世后,沃松在雅砻继位。但沃松此时还只是个幼儿,朝中大事基本都是赞蒙朋和其母族蔡邦氏族人定夺,于是她开始将桑耶寺等寺庙重新开启,将埋入地下的佛像挖出重新供奉。

    赞蒙朋的这些兴佛举动,虽然没有得到后世教法史料的认可,但公元844年,在敦煌为她和沃松举行的有2700人参加的宏大祈愿法会,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

    要知道,此时云丹占据着吐蕃的行政中心拉萨,即便是当时的唐史也以云丹(乞力胡)为王。而沙州(敦煌)的僧侣却绕过云丹,直接为更加弱势的沃松母子祈愿。

    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沙州吐蕃节度使沃松派系的坚定支持者;其二、就是沃松母子笃信或者存在复兴佛教的举动。

    因为朗达玛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佛教依旧处在禁止的状态。如果沃松母子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你们在沙州举行佛教祈愿大会,人家沃松母子愿不愿意还不一定呢。

    沃松母子能够获得佛教僧伽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复兴寺院重新供奉释尊金身。赞蒙朋捐建的寺院和桑耶寺,恰好在蔡邦氏的控制区域,所以她重兴寺院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再从心理阴暗点的角度考量,这种重新礼佛的举动,也未尝不是一种拉拢信教民众的姿态,毕竟二王权斗已经进入刺刀见红的阶段了,为了生存即便是杀父仇人,也能坐在一个桌前谈笑风生,又何况是复兴佛教这种举动?

    而且沃松的儿子贝考赞确实是为笃信佛教的教徒,这一点在诸多史料中都有记载,所以沃松家族有信教的传统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政治斗争是以实力说话的,拳头小终究没有发言权,这不是信不信佛教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伍约之争中,云丹派系的实力一直占据着上风,即便是同样遭受属民暴动的打击,拉萨地区也比雅砻区域遭受的冲击要小。雅砻地区的属民暴动曾经形成了滔天巨浪,甚至将琼结等地的历代藏王陵墓发掘。面对这种亡族灭种的刻骨仇恨,沃松政权也无可奈何,虽然后来收复了琼结地区,甚至能够将沃松安葬在藏王墓中,但这也可看出沃松政权岌岌可危的窘境。

    大概是在公元885年(唐朝禧宗,光启元年),沃松乃东旁塘宫去世,享年39岁。

    关于沃松的去世年代,各种藏文史料,不出意外的再次众说纷纭。上面记载来源于《贤者喜宴》、《雅隆尊者教法史》《汉藏史集》,而在《弟吴贤者佛教源流》则云:“国王沃松蛇年生于雍布拉岗,享寿45岁,牛年在雅隆上部的旁唐去世。”《新红史》言,沃松享年60岁。

    关于沃松的死因,则只有《弟吴贤者佛教源流》有记载。在这本藏文史料中记述沃松被人毒死,死因是长妃、次妃不合。也就是说生下来就在长妃那囊氏威胁下的沃松,最终也没能逃脱阴谋的阴影。

    按照《贤者喜宴》的记载,沃松曾娶属庐拉尊杰为妃,19岁时,生下独子贝考赞沃松死后,贝考赞于21岁时即赞普位。但这位贝考赞赞普的执政可以说是个灾难。

    本来沃松政权便在云丹政权的压迫下苦苦支撑,虽然只活了36岁的云丹,早于沃松故去,但云丹的去世并没减轻沃松政权的压力。

    等到贝考赞上台后,他不顾及雅砻政权岌岌可危的局势,大兴土木修建城堡或者是佛寺,这就是在史书中被后世赞誉的“曼隆八殿”。他大概把自己当成了先祖赤松德赞,可当时的雅砻却已经不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吐蕃了。

    就像《娘氏佛教源流》中描述的:“吐蕃的福运败,虽称父,子不听;虽称王,民不尊;虽称官,仆不从,吐蕃自然走向分裂。”“他的暴政导致了属下小邦的不满,一些小邦投奔了云丹的儿子,混乱无法控制,甚至雅碧河谷的王陵都被盗掘和劫掠了。”

    所以也有学者认为,雅砻地区的属民暴乱是发生在贝考赞执政时期。最终,贝考赞无法在雅砻立足,只能西逃到后藏的仲巴拉孜(今日喀则拉孜县)。

    在这段历史中,史料再次出现分歧,有的史料记载,沃松晚年便在云丹后裔的压力下西迁后藏。沃松死后,贝考赞仲巴拉孜大办丧事。但另外的史料却记载,沃松的陵墓修在了山南琼结藏王墓,位于“幻化王”(杜松芒波杰、赤都松赞)之背面,名为‘吉乌拉丹’。如果沃松晚年便被驱逐到后藏,如何能够将陵墓建在山南,这是个令人疑惑的问题。

    不过贝考赞也做过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儿,那就是在他的任期内,将原不属他管辖的雅砻纳氏等族迁居后藏,强迫接受其统治,而将朗如仲巴拉孜地方的一些追随者派往雅隆居住,负责监督那里的民众。

    这样做的好处是削弱了云丹派系在后藏地方的势力,并建立起贝考赞王系的势力范围,为沃松世族后来建立雅隆觉卧王系奠定了基础。

    日喀则地区的自然环境毕竟比不上雅砻地区,这导致被强制迁到后藏的雅砻纳氏生活困苦,再加上贝考赞又在后藏仲巴拉孜岩石山上建造工城堡准备长期驻守,困苦中的纳氏终于爆发了起义,也就是这次起义最终断送的贝考赞的性命。

    《第吴宗教源流》所载:“贝考君达孜纳所杀,其原因为纳氏一半人被驱赶到后藏,而后藏芒氏一半人迁往雅隆定居之故。”《贤者喜宴》上记载,贝考赞于21岁时即位,31岁时被达孜纳所杀。《娘氏佛教源流》则记载,贝考赞在位18年。

    结合之前的资料,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推断,在雅砻政权沃松晚期,迫于云丹派系的政治军事压力,沃松集团已经开始向后藏地区寻求发展空间。并为此向后藏地区移民,以加强其在后藏的势力。大概在沃松晚期,在雅砻庶民暴动的打击下,雅砻政权一度损失了不少领地,所以才发生了赞普王陵被大规模盗掘的惨剧。但后来雅砻政权又恢复了其在山南琼结的统治,这才使得沃松死后能够下葬在琼结藏王墓群中,但这也就是沃松政权在雅砻最后的余晖了。

    贝考赞上台后,大兴土木修建佛寺和堡垒,导致蔡邦氏在雅砻的地区的统治根本再次崩坏。以至于当云丹的孙子尼玛衮(这名字,我服了!),在庶民暴动的打击下,在拉萨地区混不下去了,被迫逃到地处雅砻的桑耶寺附近。

    结果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这片本来归于贝考赞治下的领主们,居然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到来,并诚恳的表示愿意向他们臣服,接受他们的统治。这些本来已经无家可归的云丹子孙,顿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彻底砸晕。

    估计是见识到了庶民暴动巨大的破坏力,尼玛衮和他的儿子擦拉纳·意希坚赞在山南地区干得不错。在史料中,均称赞二人贤明有方,爱护百姓,平等待民,用贤道治理朝政,受到广大民众的推崇。擦拉纳·意希坚赞笃信佛教,不久便集山南地方势力的首领与桑耶寺寺主于一身,实行政教结合的统治。

    擦拉纳·意希坚赞听到多康佛教盛传的消息后,出资派卫藏十人到青海丹斗寺,向卫藏禁法时逃到那里的藏饶赛、夭格迥、玛·释迎牟尼拉钦·公巴饶赛等学习佛法。求法弟子返回卫藏后,成为后弘期佛教复兴的骨干力量,为弘扬佛教下部律藏作出了重大贡献。说实话,这也是他能够在众多王系子孙中,被史料记载的原因。

    尼玛衮擦拉纳·意希坚赞桑耶寺的经历可以看出,贝考赞在雅砻已经是如此的众叛亲离。

    数十年前,山南雅砻地区还是蔡邦氏的老巢,其家族正是凭借在山南地区几百年的影响,以此为根据地和拉萨的政权相抗衡。不过短短几十年光景,蔡邦氏在雅砻却已是树倒猢狲散的穷途末路了。

    上一节长幼之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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