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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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0期【渡】主题征文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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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峰带着我走到那条小河边时，正值夕阳西下。天边的晚云被火红的夕阳照得红彤彤的，有的云块金灿灿的，在那一抹火红跟金黄两种明亮颜色的照耀下，大地上的一切也披上了一层金光色。小河流水闪着金光，山边树木镶着金边，半山腰上也是通红一片，就是阿峰的脸色也是红红的，像喝了酒。

小河边四野无人，只有滔滔河水日夜东流。在河岸边，栓着一条小木船，应该是很久没人划过了，船身底板长着青苔，船舱里有了一层灰尘。在水流的冲击下，小船悠悠地在河面荡啊荡的，如果不是有船头的缆绳栓住，说不定，小船不知道会随着河水漂流到何处。

“来，上船，我带你去河里逛逛。”阿峰笑嘻嘻地说，一脸的兴奋，像是捡到了金元宝一样。

“你会不会划啊？”我疑惑地问道，划这个小船看着轻松，如果不会划掌握不了那个方向水力的话，就只能在河里面打转了。跟阿峰认识好多年了，也没听他说起过划船这一道。

阿峰是我的大学同学，在“互相伤害”的打打闹闹中度过了几年学生生涯，也算是铁哥们了。毕业后，我开始了我的打工仔生涯，而他，毅然而然地回到了这个小山村准备开始他的“村官”生涯。这次也是受他之邀，在他上任之时给与一点祝贺与支持，也有幸看到了山村美丽的黄昏景色。看到这一片美丽的乡村风情，我觉得阿峰的选择是对的。

“你就这么小瞧我啊？从小在这条河边长大，不会划船那还了得？”阿峰熟练地解开缆绳，把木船拉到岸边，让我先上船后，他自己也跳了上来，小船晃了两下，慢慢地被阿峰稳住了。继而，他操起船舱里面的一个木浆。坐在船头，轻轻地划了起来，在船桨跟水流的推力下，小船轻轻地移动，向河中心漂去。而我也兴奋了起来，对着那天边的夕阳大声吼了几声，那空远的吼声在河岸传了好远。

“你知道吗？这条小船是我爷爷之前划的，他在这里摆渡划了十几年了。”到了河中心，阿峰放下了船桨，任小船河里随意漂流了起来。

“你爷爷？他还在这里摆渡？这里也没啥人啊？又摆什么渡？”看了看河的另一边也是个小山村，小河大概有二三十米宽，放眼望去，那个村庄应该没什么人，没有炊烟，没有鸡鸣，不过因到了秋天，山村里黄叶飘零，一片萧瑟，那片红、黄、暗绿间，也让人沉醉其中。

“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阿峰坐起来看着对岸的小山村，悠悠地说:“之前，这条河上是有座拱桥的，对岸那个山村也有好几户人家，因住户少没有学校，那边小孩子读书需要来我们这村里就读。可是有一年发大水，把那座拱桥给冲垮了，那边的小孩子就无法过来读书，那个村庄的人过来回去也极其不方便。村里又没有资金新建一座桥，为了方便村民出入，我爷爷就在这里做起了摆渡人。”

“从那时候开始，我爷爷在这里摆渡一做就是十几年，无论天晴下雨，只要有人要过河，他都马上接送，小孩子都亲热地叫他摆渡爷爷。”

“摆渡爷爷？”我轻轻地回味着这个名字，心里涌出一阵温馨。仿佛看到这青山绿水间，一叶偏舟，一位老人，一壶风月，风雨无阻地为过往行人摆渡送迎美丽的画面，就像一幅山水画，而爷爷那苍老的形象在心底也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心里充满了崇敬。

“只是，后来随着孩子们长大了，一个个都走出去了外面，在城里赚了钱，也不愿再回到这个山村，一个个都在外面买了房子，把父母接了出去，于是，那个村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阿峰说完，对着那轮红红的夕阳，长长地叹口气。

我心底突然涌出一阵淡淡的惆怅，就好像一位长年务工的人突然闲下来的那种不习惯。我想，当爷爷独自一人坐在这条小船上看着天边的风月寂寂无语的时候应该也有这样一种感慨，或许还有一种对过去那些摆渡岁月的留念吧。

停了好一会，阿峰摇着船，突然问了我一句，“你看这里的景色怎样？”

“当然美啦！”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站起来看着河面的点点金光，由衷地赞叹道，“这里风景优美，远离尘嚣，像一块世外桃源，如果能找到开发商将之挖掘的话，肯定是一个风光秀丽的旅游景点，还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说不定有好多有钱人会来这里养老。”

“对对对，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的。”阿峰一叠连声地说道，“这也是我大学毕业后回村里来当村官的原因，就是想励志改变我们家乡的面貌，也完成我爷爷的遗愿。”

我吓了一跳，差点翻进了河里，瞪着眼睛看着阿峰，“遗愿？你是说，爷爷他？……”

阿峰的眼神暗淡了下去，抬头看着那渐渐落到山后的夕阳，淡淡地说:“爷爷他前年去世了，去世前几天最后摇着这船在河上游了一回，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新修建好那座拱桥。现在我也跟村里商量着在计划招商引资，把我们村的旅游行业搞起来。”

我听着，顿时涌出无比的伤感。看着一弯绿水，一片青山，如今，那个摆渡的老人已不知去了何方？只有这青山依旧，绿水依旧，还有这一叶小舟兀自横卧在这无人的野渡。想起那句古老的诗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只是如今，老人已去，只有这一叶寂寞的小舟独自迎接每一个黄昏，想想，突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抬头看天，黄昏的天宇在夕阳的映照下，一片湛蓝，一片殷红，一片金黄。而东方的天宇已经慢慢暗淡了下去，一颗孤独的星星在天宇里渐渐亮了起来。那颗星，又是否是爷爷的眼神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和阿峰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随水漂流。听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听两岸草丛里秋虫鸣叫的声音。而远远近近，岸边民居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时间已经不早，我们也该准备往回划了。

到了岸边那个渡口，在走下小木船的时候，我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这一片无人的野渡。夜色中，河水依旧缓缓东流，水波粼粼，天上寒星点点，倒映在河面闪耀着点点银光。夜风轻盈，远处不知何方传来了一阵悠扬飘渺的歌声。望着这一片天地，这一川河流，享受着这一抹凉爽醉人的夜风，心里为爷爷的愿望，也为阿峰的目标所感动，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里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那个时候，远在天上的爷爷应该也能看到他的心愿得意实现了吧！

                        ——2023.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