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卧室里，大床上躺着的人儿，她不时翻动着身体，一时左侧躺、一时右侧躺、再不然就是仰躺、偶尔还蜷缩着身体，无论哪一种姿势，无法使她安心入睡。

大概错过了生理时钟吧？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就算合上双眼，思绪依旧无比清晰。也许，翻来覆去可以让自己更疲累一些，直到身体承受不了折腾，便会自动睡去了，她如是想。

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感觉自己如同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难，那种艰辛堪比唐僧师徒到西天取，只是她要面对的是情绪上带来的灾难。

要不是亲身体会，她实在难以想象，原来人类的情绪，也能像天气让人无所适从！尤其在最关键时刻，她犹如一只找寻庇护所的小孩，在骤然变天之际，避免自己躲在大树下，才不至于被闪电击中！

这些无疑是中风后的他所带给她的磨难，她每天必须活在他的咆哮与发难之中，因为他适应不了中风后带来的巨大改变，所以将这些痛苦，统统宣泄带她的身上。

幸亏在这场战役中，她从不是一个人去面对，身边多了刘妈和她一起同甘共苦，日子才不至于太紧张。

还好有刘妈在，不论去到哪儿，总是由她操持家务，如今肩上还扛着一个艰巨任务——负责照顾好他。

“刘妈，实在太对不起你，自从他中风后，给你带来不少的麻烦。”这段日子，她不免觉得委屈了刘妈，毕竟他发起脾气来，如同闪电雷劈，让身边的人害怕不已，而刘妈总能耐着性子，好好地照顾他。

回想起昨天早上，要不是刘妈，恐怕她服侍不好他。因为迟起床，导致晚了招呼他起床，而刘妈到菜市去买菜，所以她手忙脚乱地梳洗这着，连早餐也来不及吃，便立即冲到他的卧室去，令她震惊的是，他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我睡迟了！”她打开了父亲的卧室房门，一面道歉连连。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明知道我要准时起床，你偏要迟起床，你是想趁机摔死我吗？”他气得骂骂咧咧，完全没有顾及他人的感受。

“对不起。”除了道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要不是这腿不听使唤，我还需要求你、看你的脸色？”骂着骂着，他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腿。

实在有够冤枉的，她从来没给他使过脸色！但算了，她不想再争论下去，于是她闭上了嘴，免得被他有的没的痛骂一顿。

她走上前去，一心想着扶他起来、坐在轮椅上，却忽略了两人体重的差距，如今她终于体会到了，就算她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无法成功撼动他的身体，还因为不平衡，连同自己也倒在地上！

“你笨手笨脚的，凭你这单薄的身子，要怎么扶我起来？”他又是大声嚷嚷的。“刘妈到底去哪儿了？明知我这等情况，还不知分寸到处跑！”

“刘妈去菜市买菜了。”她简单地回答。

“我去，她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菜可以迟点才买，但就是不能误了时间起床！”这个糟透了的答案，顿时令他火冒三丈，不骂心里不痛快！

刘妈惦记着那些菜，为的不就是要给您做些合胃口的饭菜吗？这做法没错啊！她只敢在心里为刘妈叫屈，但没敢吱声，这时候沉默就是金。

“老爷、小姐，我回来了！”刘妈在房门外高呼道。

一听到刘妈的声音，她的心霎那变得踏实起来。不一会儿，刘妈走进房里来，一见他倒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变得苍白。“老爷，对不起！”刘妈不管他脾气如何暴躁，始终左一句、右一句给他陪个不是。

02

好不容易，大床上的人儿终于停止翻来覆去，而是以一个睡觉姿势，撑过了四、五个小时，就连窗外的阳光透过细小的窗帘缝，洒进房里来，并映照在她的脸蛋上，她亦毫无知觉。

倏地，大床摆动了一下，床上的她改了另一种睡势，不知不觉往左侧躺去。

砰！墙壁似乎被某种硬物击中，所产生的巨响。

她吓得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再一把抓起木柜上的闹钟。届时，她睁大了双眼，一脸惊恐的样子，然后火速的冲进洗手间里。

隔壁房传来吵杂的声音，那是一把粗暴又充满戾气的男音。唉～无力地刷着牙，她不得不摇头叹息了。

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他的卧室，里面一片狼狈，饭菜撒了一地、汤水飞溅到墙壁上、碗碟各分东西、筷子交叉躺在地上。

想来是饭菜不合他的胃口，她看也不看轮椅上的中年男人，面如死灰地蹲了下来，和刘妈一起收拾地上的残局。

“你若是不够钱，我可以给你钱，买些更好吃的东西，这些根本不是我该吃的级别！”男人极不友善地呵斥刘妈。“给你三百块，给我买些鱼、虾及肥肉回来，这些菜简直味如嚼蜡，要我怎么吃？”

她知道他从来不缺钱，但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回来，就好比他现在最为缺失的健康。

“到底几时才能明白，医生已经嘱咐了，不能让您吃高胆固醇的东西，刘妈为了您的健康，费尽心思做许多好吃的东西，可您就挑三拣四，是想再把自己折腾到进医院才安心吗？”她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就像子弹一样连珠发放，怎么收也收不回来。

“你这不安好心的坏东西，见我难服侍就诅咒我去死，我当年应该狠心一点，让你死了算！”男人恼怒地大吼道。

“老爷，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刘妈慌张不已，生怕他一时冲动祸从口出，坏了彼此的感情。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因为没有人设身处地为他设想，一度引起他的不满，于是呵斥刘妈。

“既然我不安好心，也不要刘妈管，那倒好，我们全部人都不理你，让你自生自灭去！”她情急起来，也大声怼了回去。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老爷是个病人，你得多体谅他一些。”刘妈温和劝道。

“我没病，有病的是你们！”他反驳到底，势不肯低头。

“没病你就给我站起来！”她交叉双手放在胸前，对他挑着眉，一副“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每个人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跌倒了应该想尽办法让自己重新站起来，而不是将怨气撒到他人的身上！”

“你......”男热被呛得面红耳赤，很想反击，却找不到适合的词语。

“明明你有重生的机会，却偏要自暴自弃，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可你真的很可怜吗？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多的是，他们被死神召唤的同时，还要拼命地与死神搏斗，可你为什么要自我放弃？”她怒瞪着他，瞳孔里跳跃着旺盛的火焰。

“我、刘妈和医生都尽最大的努力，把你从鬼门关拉上来，可你偏要往下跳，如此不珍爱自己的生命，你不觉得很辜负我们的期望吗？”心里的怨气还未消除，为此她滔滔不绝地吼下去。

她无数次劝他到医院做复健，每一次都被他的暴戾给击败，为了不让他孤军奋战，她天天陪在左右，与他共同进退，而他却将她拒于门外。

“去做复健真的这么困难吗？难道比挣扎存活还要困难？”她盯着他，目光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我告诉你，一天你还存活，生死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若你觉得活得很不耐烦，请明说，你的生死我和刘妈都不再关心，就交给天来处理！”

“小姐，您言重了，老爷一时难以适应，才胡说八道，您也别放在心上。”刘妈觉得自己像夹心饼干，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你才胡说八道呢！”他突然大喝。“自从我得了这个病，她老是看我不顺眼，既然不顺眼就给我滚出去、省得让我心烦！”说罢，他抓起身边的枕头、毛巾、闹钟，统统往外丢。

“好，滚就滚，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她站直了身子，带着满腹怒火冲出房门。

“哼，说两句就负气离开，这还像话吗？”他硬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在一旁唧唧喳喳的。“你就别管他了，她要走就让她走，最好以后别回来了！”

“老爷，您这又何必，小姐也是担心您、关心您，才会冲您发脾气的。”她的负气，刘妈完全能了解。“要不然的话，我想小姐也懒得理您了。”

刘妈最后没追出去，想想给她一个空间，让她冷静一下，待她想明白了，一定会回来的，毕竟老爷对她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这世上唯有男人最难服侍也，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他们既敏感又固执、爱胡思乱想、好面子又自尊心强、做错事总不认错，简直让人气个半死！

实际上，她没跑得很远，只在附近的茶馆待着，桌面上的盛着冰奶茶的杯子，已经冒出了水珠，点的面包则没吃过一口，完好无缺地躺在碟子上，光是积在肚子里的怨气，已够她受了，连带心情严重受影响，使她的胃口彻底地消失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