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之殇

作者: 陈飞a | 来源:发表于2024-09-20 22:1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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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半夜时分,下起了小雨,路灯昏暗,路面湿滑。白秋叶开车启动后一路疾驶,刚拐了个弯,突然间前方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急踩刹车,仍然无法避免地将那人撞得飞了出去。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熄了火,下车看了一眼,躺在路边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人,脸色灰白,痛苦地在地上翻转,见到她,对她直喊:“救救我……”

    她吓得跑回车里,拿起手机想打120,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放下手机,发动车子就冲出去了。

    她心里想的是,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出现过。车子很快驶出了城市,沿着一条路边有很多小道的公路行驶,驶到郊区一条荒凉的公路,她几天前曾经探过路,这条路上没有摄像头。

    车开到一个面积辽阔的大湖边,这里有一大片密林,林中有一条路通向湖水中,这条路以前可能是为了方便船只停靠,现在已经废弃。车头对准大湖,没有熄火,她摇下所有的车窗,拉下手刹下了车。用一把起子卸下车牌,然后上车挂上前进档,松开手刹,跳下车,让车子缓缓地向湖水中驶去,渐渐地驶入湖中,看着车子慢慢地没入水中。

    她事先已经来勘察过,了解过这里的水文,知道这个湖水很深,而且长年不干涸。这辆车只要没有人专门来打捞,估计就见不了天日了。这时她摘下头套,把车牌、头套装在身上背的一个包,拉好拉链。往丛林中走去。

    此时月色正明亮。她壮着胆子穿过丛林,走到山林深处,有一个几天前挖好的小坑,把头套、车牌等东西埋下去填好,再用枯草覆盖好。然后走到山那边的另一条公路。那里的草丛中藏有一辆共享单车,她换了一头白色的假发,戴上口罩和宽边眼镜,骑上单车,正好在第一班班车发车时赶到公交站。

    正好有许多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正在上车,她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跟着众人上了车。回到离家不远的公交车站,天刚蒙蒙亮。借着昏暗的路灯,绕过一个个监控,回到家中。将所有化装的东西全部塞进一个塑料袋中,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上午抖擞起精神再去上班,一路上很紧张,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在路上把昨天那个塑料袋扔进一个垃圾桶,然后走到远处回过头注意观察,她见到一辆垃圾车开过来,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进车里。她知道这车垃圾很快会开进垃圾场,然后城市里每天大量的垃圾将会倾倒填满,再也分不出来。事先都勘察好了,一切都按照计划,分毫不差。

    走在街上,感觉到阳光灿烂,路上的行人都带着笑脸。到了单位后,跟大家乐乐呵呵地开玩笑。到了中午,接到一条微信,她朋友发来的,微信内容只有一条:“刘孟雄昨晚去世了。”

    一块石头落了地。几年来,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终于摆脱了恶魔,这个恶魔这几年一直控制着她,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现在可以轻松了。

    2

    白秋叶来自本县的农村,家庭非常贫困,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世了,母亲丢下她,跟一个做生意的外地人跑了,她在世上的至亲仅剩奶奶一个人。

    奶奶把她拉扯到八岁又撒手西去,她只能跟着大伯家过日子。

    大伯对她还不错,但是大伯母刻薄又严厉。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家庭条件也不宽裕。她就在这种家庭环境里长大。

    尽管家境贫寒,她的学习却异常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虽然是乡村学校,小学中学都在班里名列前茅,后来考上一所师范学院,出来后,又顺利地考上了公务员。

    正当妙龄的白秋叶,不乏男人追求,可是她就是看上了忠厚本分,有些木讷的师哥刘木林。刘木林大她一岁,与她是青梅竹马,小学、中学都高她一年,后来先她考上师院,她高考时填志愿就填了刘木林这所师院。

    虽然只大一岁,但刘木林是个超级暖男,一路走来一心一意地呵护她,让从小缺爱的秋叶感到温暖。她小时候又黑又瘦,是一个丑小鸭,那种站在人群中不会引人注目的女孩,那时如果不是刘木林,别人也不会看上她。

    大学四年,是比较轻松的生活学习环境,让她干瘦的肌肤渐渐丰盈起来,晒黑的皮肤也日渐白嫩细腻,丑小鸭慢慢成了白天鹅。参加工作不久,她就跟当小学老师的刘木林成了家,有了一个虽然清贫,但很温暖的小家庭。

    她在一个靠近县城的乡镇工作,丈夫在偏僻的乡村任教,每周团聚在一起,是最甜蜜的时光。丈夫言辞木讷,却很善于营造氛围,他每次回来都会从山上采摘许多野花插在花瓶里,小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格外温馨,点上一根蜡烛,炒几个小菜,共饮两杯水酒,两人的脸蛋都红馥馥的,携手相拥,少不得缱绻缠绵一番,确是人间乐事。

    就这样一起过了几年,虽然夫妻恩爱,由于经济上的原因,暂时不敢要孩子。刘木林的工资不高,白秋叶高一点,也高不了多少。房子是租的,更重要的是,秋叶的伯父伯母经常会向她伸手。木林的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了,父亲的身体不好,常常要住院,医疗费也是这个小家庭的一笔不小的开支,手头一直不宽裕。

    白秋叶工作很努力,几年后被任命为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尽管换了几任书记,对她都非常欣赏和关照。不久后,她的命运将迎来改变,因为遇到了刘孟雄。

    那是一个阴霾笼罩的上午,前一天接到通知,新上任的县长刘孟雄要来她们的镇里视察。县长的行程政府办已经安排清楚,白秋叶在接待方面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县长是从市政府局长的位置上下来的,他从参加工作开始就在机关工作,熬到年近五十才下来当县长,架子不大,但自视颇高。她有一个同学在刘孟雄手下做事,把他的习惯嗜好摸了个透。

    县长的车开进镇里的院子,书记镇长和其他镇领导都在等着。刘县长轻车简从,只带了政府办肖主任,县长年近五十,身子板很直,头上已经有几缕白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下车以后,跟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对书记和镇长说:“我刚到县里,这次主要是认认门,听听简要的介绍,我专门交代肖主任通知你们,不要大家一起来迎接,影响工作。”

    他转过头问肖主任:“肖主任,你没通知到位吗?”肖主任还没来得及回答,书记赶紧说:“刘县长,都通知到了,主要我们镇里的领导们听说新来了一位非常有水平的县长,都想见您一面……”

    刘县长噗哧一笑:“你这个鬼东西还很会说话,什么水平……好啦好啦,谢谢你们了,书记、镇长留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书记、镇长陪着县长和肖主任上楼到会议室,二楼走廊上放着一排椅子,上面有几个盛着热水的脸盆,两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拧着热气腾腾的毛巾。

    白秋叶站在门边嫣然一笑,接过一条热毛巾双手捧着递给刘县长,刘县长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将毛巾递给她,往脸上扫了一眼,见她唇红齿白,笑靥如花,心里咯噔地动了一下。书记赶紧上前介绍:“她是镇党委办主任白秋叶……”

    刘县长伸手跟她握了一下:“白主任,辛苦啦……”白秋叶赶紧笑着回答:“刘县长,不辛苦,应该的……”

    进到会议室后,看到会议室摆的各种水果,有水蜜桃,桔子、香蕉和草莓,他皱起眉头:“许书记,我们都是自家人,买这么多水果干什么,撤掉!”

    书记听了后叫人撤掉,白秋叶端了两盘黄瓜上来,对刘县长说:“刘县长,水果撤掉了,是不是尝尝我们炊事员种的嫩黄瓜?”

    刘县长看到那黄瓜,眼睛一亮,一条条五六寸长,顶上还带着嫩嫩的黄花,青翠欲滴,就笑了:“真是炊事员种的?”白秋叶赶紧笑着回答说:“刚从下面菜地摘上来的,不然哪有这么嫩,这么新鲜。”

    刘县长坐了下来,接过一条就啃了起来,对书记说:“真是很嫩哦,自己种的咱们就吃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转头看着肖主任:“肖主任,尝一尝,很清甜哦。”大家一人拿了一条吃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好多了。

    汇报完工作,到几个预定的点看了一下,刘县长比较满意。中午回到镇里,刘县长就说:“快到吃饭时间,这里回县里很近,我们就回去了。”书记伸手要拦他:“县长第一次来到我们镇,怎么也该吃一顿便饭再走呀……”

    刘县长摆摆手:“我叫肖主任通知过你们不吃饭的。现在你们还不了解我,我们今后要一起共事,你们慢慢就了解了,我最不喜欢吃吃喝喝应酬了,你们辛苦,我也辛苦,大家都干点正事……”

    正说着,旁边白秋叶插话:“县长,反正到了吃饭时间,您就吃碗我们炊事员做的兰州拉面再走呗……”刘县长一听说有兰州拉面,就停住了脚步:“你们还会做兰州拉面?那我尝尝看。”

    进了餐厅刚坐下,服务员就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碗牛肉拉面端上来了,刘县长端起碗吹了吹,轻轻地喝了一口,汤汁香浓可口,用筷子夹起面条尝了尝,面条筋道爽滑,既有弹性又不油腻,肥瘦相间的大块牛肉炖得恰到好处,绵烂又有嚼劲,微辣的牛肉醇香刺激着味蕾,不禁胃口大开。

    他一口气吃了半碗,方才停住,拍着桌子叫绝,眯着眼睛说:“许书记呀,这就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妈妈的味道,你们这个厨师的手艺真不错,太绝了。”

    这时桌子上已经摆好十来道菜,虽然没有名贵食材,但都是烹制得很精美的菜肴,刘县长兴致上来,也与大家干了七八杯白酒。他连声称赞:“这几天也跑了七八个乡镇了,听了各家的汇报,还是你们的汇报最好,工作思路最清晰,方法措施得当,这样抓下去,一定大有成效。”

    书记、镇长连连点头,齐声回应一定要按县长的指示认真抓好落实,开创全镇工作的新局面。

    晚上,白秋叶接到肖主任的电话,问这篇汇报稿是不是她写。她赶紧说,写是自己写的,但是都按许书记的思路写的,电话那头笑了:“你的许书记那个大老粗,哪有这种思路!刘县长问我材料谁写的,我说一定是你写的,刘县长要我打电话问清楚,他很欣赏你哦……”

    放下电话后,白秋叶心中一阵暗喜,今天的所有行动都是她策划的,打听到刘县长血糖高,不吃甜的水果,就准备了嫩黄瓜,知道刘县长是西北人,平生最爱吃牛肉拉面,师傅是她专门去市里最有名的牛肉拉面店请来的。一篇汇报稿,她搜集了刘县长最近的工作思路和一些讲话,特别是来县里上任时的讲话,精心准备的,知道会对县长的胃口。

    3

    不久之后接到调令,白秋叶调县里政府办工作。

    到县里报到后,一个晚上,她和刘木林吃了饭后,一起在县城逛街。大学毕业后,和丈夫都在本县工作,却聚少离多,难得在一起逛逛街。县城虽然不大,街上也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的,街道两边的霓虹灯闪烁着,把行人照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两个人手牵着手,顺着热闹的地方逛了一圈。

    突然后面有一个人叫她,回过头看了一下,原来是政府办的肖主任带着一个俏丽的女人也在逛街,看到直接领导,白秋叶赶紧上前打招呼,肖主任笑着说:“你也来逛街呀,这是你嫂子,县里一中的秦老师。”

    白秋叶赶紧把刘木林拉到面前,对肖主任说:“这是我先生刘木林,是白水乡林边小学的老师。”肖主任故作惊讶:“哎呀,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呀?没关系,过一段时间调到县城来。”刘木林赶紧说:“谢谢领导,我在那个地方也蛮好的……”白秋叶在边上赶紧拉了他一下。

    分手以后,白秋叶兴致索然,拉着刘木林的手往回走,进了家门之后,她打了丈夫一下:“阿木,你那么蠢干什么,要把你调回来多好。”刘木林笑了笑:“县城里不缺老师,我们那山村里更需要我呀。”

    白秋叶嗔道:“你也去了几年,也该轮别人去了,你不回来,今后有了孩子怎么办,谁来帮我?”刘木林不说话了,将妻子抱在怀里,用嘴唇压住了她,深深地亲了她一口,她叹了口气,回亲了他一下。

    政府办的工作比较多,白秋叶主要是帮助县长写材料,不过县长有几个人写东西,也不会都压在她身上。县长在本县活动一般都是肖主任陪着,但是要到省市里去,或者接待上级的部门以及各地的客商和外商的一些活动,常常带着她参加。

    接触一段时间后,对刘孟雄县长有深入些的印象,总的感觉他的事业心很强,有能力,为人也正直,是个正人君子,在青年妇女前不轻佻,比较注意分寸。她作为年轻貎美的女子,本来有一些戒心,渐渐地也就放松了。

    这天给刘孟雄送一个文件,轻轻地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她就轻轻地进去,看到刘孟雄跟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起。

    她把文件递给县长,轻轻地告诉他:“今天要签完,明天要报市里的。”说完想转身出去,刘孟雄向她招了下手:“小白不急,我下班前几份文件一起签一下你再拿去。你先坐一下,我介绍你认识一下魏总。”

    白秋叶认识这个人,知道他是刘孟雄的朋友,叫做魏德广,跟着刘孟雄过来投资,已经做了县里的几个工程了。她假装不认识,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魏总幸会……”就侧身半个屁股坐在魏德广对面。

    魏德广也笑嘻嘻地说:“幸会幸会,能认识年青美丽的白秘书,荣幸之至。”说着把手机伸过来:“白秘书,加个微信。”

    加完微信后,她赶紧告辞出来了,魏总的眼睛色迷迷地盯着自己,感觉很不自在。

    刘县长上任后,加快了基础建设的力度,推动工业强县、科技强县的步伐,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他常常带着肖主任和白秋叶到各个部门去疏通。整个县域区域发展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这年的冬季,他们去跑一个项目,到了北京,这个项目比较大,刘孟雄县长亲自出马,在京城里住了两天。当天晚上请到准备去投资的一位大老一起吃饭,肖主任和白秋叶都参加作陪,酒席间气氛甚佳,酒后又一起到一家娱乐中心唱歌,肖主任叫了几个小姐作陪。

    大老在酒席里就盯上了白秋叶,唱歌时不由分说地把白秋叶拉到身边坐,她想躲开,但是大老的力气很大,捏住她的手腕,碍着刘孟雄和肖主任的面子,她又不好推托,大老搂着她的脖子,不时在她嘴上亲一口,满嘴的酒气熏得非常恶心。期间转头瞟了一眼刘孟雄,见他的表情也不自在,趁一个空档闪开,对大老说要上洗手间,大老还想伸手抓住她,她看到刘孟雄示意了一下,两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小姐马上扑上去缠住他,她急忙出去上卫生间。

    出了卫生间后,意外地发现刘孟雄却在走廊里,见到她后,他有些恼火地说:“那个大老太不像话了,你先回去吧?”她有些犹豫:“他会不会生气,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刘孟雄有些生气:“宁可不合作,也不能让他欺负你。”

    她从内心涌起一种感激之情:“县长,谢谢你了……”刘孟雄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下:“你先走吧,我要进去对付他了。”

    她出门打了个车回酒店,心里感觉到,县长真是个好人。

    回到县城,几天后,她送一个文件到刘孟雄办公室,轻轻敲门进去,却看到肖主任也在里面,刘孟雄看到她进来,笑着对她说:“小白呀,我刚刚才听肖主任说,你的丈夫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工作,你也不说一下,我们早就可以帮你调回来的。”

    她刚想说什么,刘对她摆了摆手,转头对肖主任说:“你给教育局打个电话,就调到实验小学来,你亲自去抓好落实……”她赶紧上前说:“县长,怎么能给你添麻烦呢?”刘孟雄摇了摇头:“你别说了,一件小事。”

    丈夫很快就调到县城来了,夫妻终于可以团聚在一起了。她这段时间心情非常舒畅,心里想,能够在这个好领导身边工作,真是很幸福呀。

    4

    过了年后,刘孟雄担任了县委书记,肖主任跟着到县委办当主任,白秋叶也调到县委办工作。

    这天晚上白秋叶下了班后回到家门口,听到家里有说话的声音,开门进去后,却是大伯与伯母,丈夫与两位老人正在聊着。见她进来,丈夫对她说:“阿叶,你陪大伯伯母说话,我去买点菜一起吃饭。”

    白秋叶坐下来后问道:“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你们……”

    大伯和伯母相互看了看,有点支支吾吾地,后来还是伯母说了:“阿叶呀,平时也没少找你要钱,这次主要是你大伯看病,上午就来了,本来想看完下午就回去,没想到医生看了说很严重,要住院……”

    秋叶急忙问:“住院要多少钱?”“最少要先交十万,医生说可能要准备二十万左右。”

    大伯低着头,沙哑着嗓音有点赧然地对老伴说:“咱们不治了,反正这么大年纪了,活一天算一天。”

    秋叶皱着眉头,粗粗地看了一遍医院的检查单,病情确实是严重。她瞟了一眼大伯的花白头发,心里一阵酸楚,心里想,尽管伯母对自己比较刻薄,那是因为家境贫寒,大伯还是爱自己的,这是自己仅有的亲人了。

    她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们要治,你们能凑多少钱?”伯母一脸无奈地说:“最多凑两万……”

    “我也没有钱,我们阿林的爸爸身体不好,医疗费也靠我们帮助,但是我会想办法。你们吃完饭先回去,等钱凑够了,就来住院治疗。”她看了一眼伯父伯母,起身清理饭桌。正好丈夫回来了,一起吃了饭,叫了一个车送他们回去了。

    他们走了后,丈夫问她为什么不劝他们留宿,秋叶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家里只有一间房间,连多一张床,留他们住在哪里呢?”

    刘木林笑了笑说:“可以到旅馆去住呀……”秋叶摇摇头:“住旅馆也要花钱,现在要紧的是去找治病的钱。”他问道:“这么大一笔钱,怎么有办法呀?”

    她苦笑了一下:“我来想办法吧,我在县委办工作,办法总比你多一点。”

    第二天上班,秋叶处理完几件事后,拿起手机,给魏德广打电话:“魏总,有一件事很难为情,不知道能不能说。”她这一段时间跟魏总接触不少,知道他财力非常雄厚,但是这个人是刘孟雄书记的好朋友,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不想找他,昨晚想了一个晚上,她认识的人中,这一大笔钱也只有找他才有办法了。

    电话那头笑了:“白秘书还有什么事情会难为情的?说来听听,只要我办得到的,绝对照你的吩咐办。”

    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家的情况上次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很早就没有了,是伯父把我抚养长大的,现在伯父生病要动手术,我也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先向你借一点,今后慢慢地还给你?”“要多少?”电话那头问得很干脆。白秋叶有点犹豫,好不容易才说出口:“二十万……”

    那边没有声音了,她有点犹豫:“魏总,不然不麻烦你了……”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就这一点小钱,已经打过去了。白秘书,不够的话再告诉我。”

    她在微信里看到已经转了二十万过来,赶紧给魏总发了个“谢谢”,那边发了个动态图“菩萨保佑你。”

    周一伯父伯母过来,秋叶给医院院长打了个电话,虽然她跟院长不熟,但院长却知道她,非常热情,马上帮助办理了住院,事情就办妥了。伯母暂时住在她家,每天到医院去照顾。

    家里只有一间房,伯母住这里,刘木林只能在学校借个单身宿舍住着。秋叶在县委办有个宿舍,平时加班晚了就住这里,这几天也暂住这里。

    这天晚上下班后回到家里拿些换洗衣服,伯母也在家里,正在炖一个猪心。见到她回来很高兴,满脸笑容地说:“阿叶,真谢谢你了,医院检查结束了,明天就要动手术了,院长每天都会过来看,还直夸奖你呢,说你又漂亮又能干……”她笑起来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比哭还难看。

    秋叶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明天我如果抽得出时间就过去看看,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话,这时电话响了。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是魏总打来的,那头是魏总爽朗的笑声:“白秘书,有事要找你呀。”

    秋叶笑道:“什么事您说吧。”“电话里不好说,必须当面说……”“那到办公室说吧,我正要过去……”“不用不用,我正在你楼下,马上上来了……”

    秋叶正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家里,门口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拉开家门,魏德广已经拎着一袋东西进来了,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伯母正拎着保温瓶的炖猪心要出去,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魏德广把屋子看了一下,摇了摇头:“白秘书,你这个房子真的太小太简陋啦,该换房子了。”

    秋叶不想聊这个话题,请他坐下后就问有什么事?魏德广笑了几声说:“我刚才看到你的背影,所以跟了过来,正好有件大事要请你帮忙。”

    秋叶有点为难:“我一个小干部,人微言轻,能帮你什么忙?”

    魏德广笑了笑:“我最近准备开发一个房地产项目,规划的容积率是3.5,太低了,找了规划局长要改到5,因为最近那一个片区正在调整规划,普遍提高了容积率,跟局长说好了,只要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秋叶更觉得为难:“这样,不妥吧……你跟刘书记是好朋友,直接找他不更好吗?”魏德广狡黠地笑了:“这是小事,你一个电话就妥了,不用找刘书记……”

    秋叶只好点点头:“我试试看,不行您再找找刘书记……”她想起跟魏德广借的二十万,不好回绝他。

    魏德广笑了笑,轻轻地说:“我在中南路那边开发了一个小区叫豪门府邸,留了一些房源准备按成本价给领导的,过几天给你一个小套的样板房,虽是小套也有三室两厅两卫,你这里实在大小,转身都转不过来。”

    5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晚上天气睛朗,月亮特别圆特别亮。县委大院建在一个小山包上,可以俯瞰小城的万家灯火,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天际线映照得非常漂亮。漂亮

    今天晚上心情比较好,秋叶打算读一本书,刚坐下,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刘孟雄书记的电话,叫她过去一下。

    赶紧换一身正规一点的衣服,走到书记的寝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刘孟雄笑容灿烂地站在门口,把她让到里面。他的夫人没有过来,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周末再回市里去。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面积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坐下之后,刘孟雄笑眯眯地问她:“听肖主任说你这几天都住这里,你丈夫不是调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回去呢?”

    秋叶简单地把伯父的情况说了一下。刘孟雄听了之后说:“你家房子太小了,还是租的,该换套大的,我给魏德广打个电话,叫他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你一套……”

    秋叶连连摆手说不要,其实心中有点鬼胎,魏德广的事情她给规划局长打了电话,没想到马上办成了,魏昨天已经给了她一套小户型的钥匙,不敢跟书记说。

    刘孟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他笑着说:“小白呀,我来到县里第一个就看中了你,人长得漂亮,能力又强……”白秋叶赶紧插话:“刘书记,您过奖了,人家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呀……”

    刘孟雄笑了笑:“真的很好,我要好好地培养你。”白秋叶真挚地说:“真的感谢你呀,刘书记……”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看到刘孟雄的眼神不太对劲……

    刘孟雄坐到她的身边:“小白,你要怎么感谢我呢?”伸手握住她圆润白净的手腕。她挣了几下挣不脱,嘴里说着:“刘书记,我要回去了……”

    刘孟雄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卧室。她拼命挣扎,嘴里连连央告,可是根本挣不脱。

    事情过后,她流着眼泪在床上躺了很久,然后才整理好衣服,跟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刘孟雄正站在窗前抽烟,见到她出来后,轻轻地说了句:“小白,对不起,我太爱你了,控制不住自己。”

    白秋叶也不理他,出了门回到自己宿舍,趴在床上哭了半天。

    第二天一早就搬回到自己家里,不去住宿舍了。这几天她尽量回避与刘孟雄单独在一起,可是几天后,刘孟雄到省里出差,指定要带她。她跟肖主任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去,被肖主任劈头盖脸的批评了一顿,只好去了。

    晚上活动有个饭局,刘孟雄喝得有点多,她只好跟服务员一起把他扶回房间,进了房间后,她想出去,却被刘孟雄扶腰抱到沙发上。

    这天晚上硬被他留在房间里了。

    回到县里后,她坚决想离开刘孟雄,给肖主任打了个请调报告,这天上午,肖主任在办公室门口喊她去书记办公室里,她忐忑不安地上楼,到书记办公室门口。

    见到她进来,刘孟雄一脸怒气地叫她坐下,拍着桌上一叠材料对她说:“小白,你居然如此大胆,以县委的名义给规划局打电话,帮助客商修改建筑容积率,还收受他人二十万元、一套住房……”

    白秋叶大惊失色,眼睛一下子涌了出来,喃喃地说:“二十万是借的,住房是买的……”

    “借的?买的?几百万,钱付清了吗?你想糊弄我?纪委审你的时候你能说得清楚?……”

    “那我马上把钱和房子退回去……”秋叶急促地说。

    “退回去?来不及了,白秋叶同志!数额如此巨大,手段如此恶劣,你要准备把牢底坐穿吧,这辈子你是不要打算出来了!”

    ……

    过了一会儿,刘孟雄语气缓和了一些:“小白呀,我是很爱护你的,只要你听我的,我会保护你的……”

    白秋叶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她已经无法保护自己,只有仰仗刘孟雄了。

    过了几个月,刘木林和白秋叶办了离婚手续,刘木林离开了这个地方,到一个更偏远的地区当乡村教师去了。

    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来,两人都面色苍白地握了握手,白秋叶有些赧然:“阿木,对不起你……”刘木林有点痛惜地摇摇头:“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他转身大步走去。天空灰蒙蒙的,随着一阵阵风吹来,道旁的树上落下一片片树叶,飘得满地都是。

    不久后刘孟雄提拔到市里当政法委书记,他把白秋叶也调到政法委一个下属部门。她不想去,可是想了一下,只要不离开这里,同样还是逃不脱他的手心,可是离开了能去哪里呢,去当车衣女工吗?毕竟割舍不下现在的一切。

    刘孟雄帮她在市里买了个房子,还是隔三岔五的要与她幽会一番,虽然不太情愿,渐渐地也已经麻木。心里想,这个人不管怎么说,除了她之外在外面也没听说过有其他的风流韵事。

    6

    这段时间下面经常流血,这天上午到医院去找医生看病,检查完出来,却意外地碰到魏德广。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刘孟雄叫她不要与魏来往。刘对他说,你帮他提高了建筑容积率,他多赚的钱数以千万计,也不欠他了。

    魏德广穿着病号服,身形非常消瘦,正在医院花园的小径上蹒跚前行,两人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聊了几句。白秋叶惊诧他为什么如此消瘦?

    他苦笑了一下,轻轻地说:“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啦……”秋叶心里有点怆然:“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准啊,多走几家医院检查一下嘛。”

    魏德广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你,我走了不少地方,美国日本都去过了,没有用……”秋叶有点羞愧:“欠你的钱还没还呢……”

    魏德广又摇了摇头:“那是小钱,我不差钱,钱多了有什么用呢?”他的脸色黯淡下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还跟刘孟雄在一起吗?”秋叶看了看四周的行人,没有回答。

    魏德广接着说:“离开他!这个人不是东西,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内心肮脏得很,我和他合作多年,帮他赚了不少钱,不需要我时一脚就踢开了。”

    白秋叶沉默着没有回应,他接着又说:“我送你房子,也是他设计的圈套……”秋叶心头一紧,盯着他的眼睛听他说下去:“那次在办公室见面,你出去后他告诉我,第一次见到就看上了你。你长得太像他的初恋,音容笑貌都像,眉毛眼睛,还有身材,笑起来时,整齐洁白的牙齿和脸上的红晕,而且脾性气质也酷似,他一定要得到你。

    “所以他就让我靠近你,你向我借了二十万后,他说还不足于让你就范,我的那个项目提高建筑容积率他事先已安排好,但一定要让我请你打那个电话,还要送房子给你,让你跳进这个深坑无法自拔。

    “他得意地说,你的个性像他的初恋,他没有得到初恋,一定要得到你。他要打碎你的自尊,每次看着你恐惧和哀怨的眼神,他就感觉特别刺激,特别满足……”

    白秋叶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魏德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了……

    时近中午,她才清楚过来,找到刚才诊断的诊室,医生还记得她。让她坐下后,医生告诉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节育环有些松动,摩擦之后有一些炎症,吃些药消炎就好。

    节育环……她完全懵了,什么时候放过节育环?出来后,在医院门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年多前有一次发现有身孕,刘孟雄一定逼她去打掉,帮助她安排了医生和诊所,只有那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每次和刘孟雄在一起,自己想要采取措施,刘都不愿意,原来……

    下午回到办公室,想了许久许久,要怎么摆脱这个恶魔。正常的方法都不行,以他的权力,仿佛有一张网向自己张开来……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计策。

    夜深人静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一个计策。刘孟雄每天晚上就寝前一定要吃药,降血糖、降血压、调血脂、疏通血管的。他做事极为严谨,有一个药盒,每天吃的药从周一到周日,一周前准备好,都不会漏掉,只要把当天吃的药调换一粒,让他血管扩张超过承受程度就行了。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好的闺蜜,读药科大学的欢欢,曾经告诉过她,有一种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切搞定。她突然感到一种亢备,人生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开始了缜密的计划,准备药品,勘察路线,准备一辆报废但车况尚可的车。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位,确保万无一失。

    整个行动的过程就是开头介绍的那一幕。基本上做到万无一失,天衣无缝。

    7

    这天刚上班,就被警察叫过去。进了审讯室,桌子正中坐着一位女警察,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的警官在记录。这是位看起来非常干炼的女警官。

    女警官单刀直入:“为什么要交通肇事逃逸,那位老人本来可以救活,因为你逃逸造成抢救不及时而死亡,你知道吗?”

    白秋叶感到诧异:“你们怎么能把我与交通肇事能联系起来?”

    女警官嘿嘿一笑:“虽然你戴着墨镜大口罩,遮住了车牌,尽力躲避有监控的路线,但是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刷脸技术好得很,你怎么躲得掉?其实那位老人违规在先,你只要不逃逸,就不会有太重的罪。”

    女警官大屏幕上把一个个证据打出来,包括她在山上埋的东西,还有沉在水里那辆车,都打捞上来了。

    白秋叶坦白交代:“我想毒死刘孟雄,去刘的住宅换了药,怕罪行暴露,才会逃跑的。”她已经彻底放松了,反正左是一刀,右还是一刀,该你的还是你的,躲也躲不过。

    女警官哈哈大笑:“毒死刘孟雄?刘是跳楼自杀,何须你来毒?”

    白秋叶懵了:“自杀?”

    “是啊,他是自杀的,只是未曾向公众公开过。你好好把交通肇事的罪行说清楚,不要扯刘孟雄的事了!”女警官对纪录员说:“关于刘孟雄的事不要记,都删掉,聚焦于交通肇事逃逸罪……”

    原来竟然是这样!白秋叶心中一阵暗喜。想不到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心机策划的事,动作还不如老天爷更快。

    回到监舍,她的心中突然一阵轻松。心里想着,一切终于结束了。

    这天上午,有两位男女律师来见她,他们自我介绍,是受刘木林先生的委托,前来为她辩护的。听到这个消息,她的两眼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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