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闭塞的小镇，因那一两人，因那一两事，让这小镇有着近50年的传奇。
小镇远离繁华偏安一隅，镇子里的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很少进来。小镇里有一个药房，药房里有一个神医，医术高超，可治世间一切病！但是这位神医治病救人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无论何等条件，怎样报酬，从来不救治镇子以外的人。
这让镇外所有慕名而来的人皆无功而返，外面来访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如今只是偶尔有人来碰运气，试图在生命最后一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挽回生机，但是无一例外，皆被拒之门外。
早些年，对于贾神医此番行为，有的人会说医者治病救人当一视同仁，说贾神医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也有人会说贾神医坚守原则，让人敬佩，毕竟对小镇上的救治从不含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现在呢，对于贾神医此番行为已经没有人再议论了。
自从有了这个药房，镇子里的人都变得健康长寿了，鲜有人因为疾病而失去生命，这位神医也就成了镇子里的守护神。
此药房匾头上四个字——贾冲药房！贾冲即贾神医名讳。
贾冲药房有一镇店神药——续命丹！
据传，续命丹乃太上单方结合太上丹炉炼制而成的仙丹，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这太上单方和太上丹炉顾名思义就是太上老君的单方和丹炉，是贾神医早年在外游历，偶然所得。二物在贾神医房间的密室里，此密室，除了贾神医，没有人进去过，方炉二宝也未尝有人有幸得见。
据说该灵丹炼制过程极为复杂，且此药炼制成本极高，原料皆天材地宝，有价无市。
此药虽神，但服用却有个苛刻的条件，便是将死之人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时由贾神医亲自喂其服用，方可奏效！换作他人则灵丹无效，时间不准亦会使灵丹无效，五十年来贾神医从未失手。
续命丹随着知名度的提升，药价越来越高，直至天价！药价最高时寻常人家即使变卖家产也难买一颗，再后来，整个小镇都没人能出的起一颗灵丹的钱了，即便如此人们也理解，毕竟是有价无市的救命神药，在死神降临的时候，再多的金钱又算的了什么呢。但是让人们不解的是，没过几年药价又降了下来，越降越低，直到降至一颗丹药斗米之金。这让镇子上的人诧异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贾神医的敬重。
续命丹药效虽灵，但碍于服用条件极为苛刻，刚开始还是有一些有钱人因为没来得及请到贾神医医治而离世了。后来有人给贾神医提了建议，是否可以扩大药房，安置病房，病情严重的就送到病房，在你贾神医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来不及了吧！这确实是个好建议，贾神医欣然答应了，就这样贾冲药房扩建了一倍，在药房旁边加出了十间病房。
贾神医有个伙计，跟了他好多年，说到这个老伙计，据说是年轻的时候因为续命丹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就一直在贾冲药房当伙计，以报救命之恩！贾神医对他非常信任，将药房账务交由他管理，新招来的护理也让他管理，出诊时也留下他在药房看护。要知道，贾神医的房间有太上单方和丹炉！
50年来贾神医每天都在钻研医术治病救人，镇子里的每一条街道，遍布他的足迹，每一户人家，都有他的身影。他从20岁的青壮年熬成了70岁的老神医！老神医无妻无子，也没有徒弟。有人和他说“您总得有个人继承衣钵啊！”他说：“我的衣钵不需要继承！”
他睿智冷静，朴实却让人觉得疏远！平日里除了谈病话医，再不言其他，久而久之，人们就习惯了，平时见了，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不会和他攀谈，他对待工作认真细致，尽职尽责，从未出错！
贾神医近日的一次外出出诊，因为没备消毒药剂用患者的烧酒做的处理，即使是这种小事，但在贾神医身上，50年未有。但是这一件小事却传的小镇尽人皆知。贾神医不多说，只一句“上岁数了。”
是呀，贾神医医术高超，救人无数，在人们心中已然如同神仙一般的形象。但是，他终究不是神仙，他也是肉体凡胎，也会变老！
这日一早， 贾神医睁开睡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伸手摸到床头的眼镜带上，起身穿上鞋子，又穿上衣架上的长褂子，朝房门走了两步，站在门旁镜子前躬身捋了捋头发，理了理衣领，推开门走过柜台！
柜台的老伙计向贾神医说：“老贾，九号病房刚刚出院了。”
贾神医推开药房连接病房的门走到一号病房窗前驻足向里观望了几眼，紧接着是二号病房，三号病房……十号病房。待所有病房巡视一遍后，又回到柜台向老伙计问道：“药拿上了吗？”
“放心吧，都拿上了，对了，他老婆子说不收他们医药费实在过意不去，给带来只鸡，不好拒绝就收下了，这会已经配着黄芪党参入锅了，你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正好补一补！”
“你也一样，岁数大了，多注意休息！”
贾神医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好被褥，开始洗漱。
此刻，太阳还没升起，但是天已经不黑了，这个时候的长街格外的寂静，冷清！一个少年架着马车从长街远处呼喊着向贾冲药房驶来，急迫、害怕、颤抖、无助的呼喊夹杂着马儿清脆的嘶鸣，打破了小镇清晨的宁静，沿街住户的灯都被喊亮了！
柜台的伙计听到声音，停下了手上的活，轻声自语道：“这是……小树林？……难道……”伙计抬起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笔，没有一丝表情，目不转睛的看向大门。
这时青年已经跳下马车跑到了门前，用力拍打着门，喘着粗气大喊：“贾……贾爷爷，快开门……快开门……贾爷爷……”
（二）
门打开了，是一个面容枯瘦，须发皆白的老头，老人佝着的背上披着单薄的衣服，两手推着门，眯着眼细看来人，老人满脸的皱纹遮不住眼里的清澈，他想从这孩子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看清孩子的神情，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下，他缓缓吸了口长气，双手从肩头向上提了提衣襟，问道：“怎么了孩子，什么事这么急？”开门的是药房的老伙计。
“我爷爷他……他快不行了。”
“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你贾爷爷！”
不一会儿，贾神医拎着医药箱疾步走了出来！
门口的小树林见到贾神医，仿佛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贾神医的胳膊，慌张的神情淡下来几分，但眼里的泪水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贾爷爷，你快救救我爷爷吧！”
“小树林别慌，咱们这就去你家，你爷爷不会有事的！”说罢，跟上小树林上了马车！
老伙计站在门前，目送着马车驶去，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仍然站在原地。
小树林家是镇子上少有的富庶人家之一，他的爷爷和贾神医早就认识。
当年小树林的爷爷体弱多病，经常卧床不起，后来病情恶化，在奄奄一息之际，是贾神医的续命丹救了他，后来经过贾神医的配药调理，树林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至此，续命丹问世。时隔不久，贾神医的伙计也因续命丹“起死回生”。这样一来，又给续命丹填了把火，贾神医和续命丹名声大噪。
树林爷爷捡回一条命之后，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做起生意顺风顺水，不久就摆脱了贫困，家境渐好，直至殷实。有人探问致富之道，树林爷爷故作神秘说：“见谅，哈哈，致富路窄，不可道哉！”
也许是因为树林的爷爷是第一个服用续命丹的人，也许是因为树林的爷爷因为贾神医的救治，才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有今天这么大的家业！所以和贾神医的走动相对频繁了些。
近日，小树林的爷爷生病了，病的很严重！贾神医两天一趟的往他家跑，要不是病房有其他病人离不开他，他就被留住在树林家了。虽说如此，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且每况愈下！
就在刚刚，老爷子还在睡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呛的自己不断咳嗦，吵醒了隔壁的仆人，仆人见状，赶忙把家里人都叫来了！
树林爸爸万分担心，恐有不测，和老爷子商量到贾神医那儿住院，万一有个好歹，贾神医也来得及救治。但是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一听住院，立马急了，眼睛瞪的老大，使出浑身力气骂他儿子：“混账，混账东西啊，白养你这么大，嫌我，累赘了是不是！”
显然老爷子病重如斯，上气不接下气了。
树林爸爸赶紧解释“爸，您刚刚都吐血了，我这不是担心……”话还没完，老爷子抬起颤抖的手把床头的水杯推在地上摔碎了，都以为老爷子要喝水，也未阻拦，哪成想把水杯推到了地上，电影慢放一样，水撒了一地，把手还烫了。老爷子这一举动就像小孩在撒娇，外人看来滑稽，家人看的揪心。
“死了我也不住院！”
这可把树林爸爸吓了一跳，他能看出老爷子这个软弱无力的反常的举动里压着多么大的气愤。老爷子是性情中人，却心细如丝，脾气大却总能克制，怎么一说住院气成这样，生病了住院，人之常情，老爷子为什么不愿意住院，没有道理啊！难道病情恶化的伤了脑子了？
小树林家，爷爷房间！
“爸爸，贾爷爷来了！”小树林推开门喊道！
贾神医大口喘着气跟在后面，三步并两步走到近前。树林爷爷脸色蜡黄半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他行医问道几十年的阅历，一眼就看出这个老伙计照前几日更糟糕，已然时日无多了，随时都有可能过去。
甚至昨天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糟，还在他的把控之中，刚刚听小树林说吐血的情况，他也没有惊愕，因为他知道吐血的症状并无大碍。但是当他亲眼见到的时候，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他这些年救死扶伤不计其数，这样的情景见的多了；虽然这老伙计前些天就和他说过自己已年过古稀，什么都经历过，了无遗憾了，但他知道当时并无大碍，无性命之忧，只当玩笑听了。
这一刻，他突然怕了，慌了，无所适从了。他失去了以往的睿智，失去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因为在他面前这个气若游丝的老家伙对他的意义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眼前的情景对他而言要比泰山崩于前更可怕。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在后辈面前表现着一个普通朋友此时此刻该有的神情。
他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定格了，过往的几十年在他的面前闪过。这是一位医者的悲哀，他们总是在那一刻没有到来之前就感受到了那一刻的心情，孤独的感受着，等那一刻真的到来了，他们的那股子劲儿也淡化了，同所有人形成了落差。
回过神来，他仍站在原地，他迟迟不去号脉，也不坐下，因为此刻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了，不停的颤抖着。
过了片刻，才在一旁缓缓坐下，他又怕一开口声音会颤抖，于是什么都不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想让自己快点恢复常态。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老友的脸，躲在眼镜后面的眼睑轻微颤抖着，眸子里闪着微光，额头上起了一层米粒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在担忧老友的病情。一旁小树林看爷爷的样子又忍不住哭嚷道：“贾爷爷，你一定要救救我爷爷呀！”
不待贾神医说话，树林爷爷倒开口了“老贾，让，他们，都出去吧！”树林爷爷的声音很小，但屋里的人都能听到，也能听懂，这话不是向贾神医说的，而是给他们说的。
大家什么也没说，互相看了看就出去了！
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树林爷爷轻声说道：“老贾，还得我给你解围吧！嘿嘿！”
“行了，别说话了！”
（三）
树林爷爷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在贾神医面前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老贾，我儿子也看出，我快不行了，想把我送到你那儿住院！”树林爷爷抓住贾神医的手，平淡着说着这天大的事。
“老伙计，我…”贾神医顿了一下，无奈和愧疚从心头泛到眼里，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我苦习医术，从未间断，现在见你如此，却无能为力啊！”说完，眼里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流过脸上一道道的皱纹。
看着贾神医自责，树林爷爷的手攥的紧了！他接过贾神医的话：“老贾…我知道…我没几天了，临了，断然不能给我们找麻烦，这么多年，难为你了，你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
听了这话，贾神医更难过了，他的身体颤抖着，无声的哽咽，他当然听懂了这老伙计的意思，恐怕全世界也只有他能听的懂了！
门外的小树林、树林父亲母亲、下人们焦急的等待着，所有人向着门口张望。
贾神医能治好树林爷爷的病，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他们的反应却很矛盾，既然绝对相信，又怎么会发自内心的担心呢！那些有难度却有十成的把握做到的事情，总能让人跟着揪心。就像看一场电影，明知道坏人最终不会有好下场，却还是担心坏人会有好下场。
半个时辰之后，门打开了，一家人赶忙迎了上去。
“贾叔，怎么样了？”
“贾爷爷，我爷爷怎么样了？”
出于家教，树林母亲以及下人们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清楚的知道都是发自内心的焦急，都在等着贾神医的回答。
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所有人都盼着老爷可以快点好起来，如今这个社会，这一点，实属难得。
贾神医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平静。
“暂时稳住了，如情况不对，随时找我！”
“有劳了，贾叔！”
“药房还有病人，不便久留，先回去了！”
“贾叔且慢，老爷子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决定了，把他送到您那儿，您那儿有空病房吧。”
“我问过了，你父亲不想去。”
“老爷子身体不好，觉重，趁他睡着，我们偷偷的把他送去嘛，等到了您那儿，他也不会说什么了。”
“那你们定！药房有事，我先回了！”
“树林去送一下贾爷爷！”
“不用了，街市开始了，马车不便，我走回去！”
贾神医离开了，主人们进了屋里，下人们守在门外。
长街是小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早些年是镇上最贫穷的一条古道，如今却是最富饶的一条街！街上每天从早到晚都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街上有饭馆、酒馆、茶馆，有粮铺、当铺、布庄，有小贩街头叫卖、乞丐沿街乞讨、儿童嬉戏打闹！人生百态，好不热闹！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树林的爷爷，这些年树林爷爷在长街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把一条落魄、贫穷、无人问津、所有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一条古道，打造成了小镇最富饶热闹的长街！所有生活在长街的人，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大家对树林的爷爷都非常敬重。
长街的这头是一大户人家，近日这户人家来往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所有人来的原因就是这户人家的老爷近日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平日里这户人家对大家多有照顾，不仅长街的人，镇子上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家的恩惠，所以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长街那头的一家药房，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秋天的朝阳不是那么刺眼，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从树林家到贾冲药房要经过长街，贾神医出了小树林家门，走在长街上，晃晃悠悠的，有些心不在焉。他瞧着街上一户户商家生意兴隆，他瞧着街上所有的人都是喜笑颜开，瞧着这些树林爷爷毕生的心血，不由得想起了卧病在床的树林爷爷，也想起了六十年以前他在这里生活时的样子。
这是六十面前这里的一幕。
几个穿的破破烂烂孩子从远处跑来，躲在角落里大口啃着脏兮兮的馒头！
“贾冲，我们长大一定要让这里变好，不用去偷吃的，不用被打，就有馒头吃，有新衣服穿，让这里的人不受欺负，好不好！”
“好！”
因为他是贾神医，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所以人们不会去想他是否遇到了困难，依然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问着好！他下意识的一一应和，全然没有听进心里！
“贾神医早！”
“早！”
“贾神医好！”
“你好！”
“贾神医，我儿子已经都好了，谢谢您啊！”
“好！”
……
他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行医问道，治病救人？腰缠万贯？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而活，当你死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
“不简单，不简单
镇上出了个老神仙
拨乌云，救苦难
他是神仙下了凡
救人命，不要钱
家家户户大团圆”
孩童们一边围着他跑跑跳跳，一边唱着不知道谁编的童谣。
这首赞美的童谣穿透了贾神医闭塞的耳目，走进了他的心里，他猛然定住了，看着这些穿的干干净净的孩子，他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了光芒，仿佛时间很久，有五十年那么久，又仿佛时间很短，刚够眨一下眼。贾神医如梦初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伸了伸腰，拍了拍衣袖，跺了跺脚，扶了扶眼镜，坚定的看向前方，向着长街尽头信步走去……
树林家，爷爷的卧房里，一家人又说到送老人去住院的话题，树林爷爷执意不肯，且不说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就说刚和老贾表态，老贾刚坐的凳子还没凉呢，他儿子就把他送去住院了，他的面子就挂不住！况且他有不同意去的且又不能和孩子们说的绝对充分的理由。
但是这次，他小看自己的儿子了！
（四）
贾神医回到药房，先是给等候看病的两人瞧了病，开了方，待伙计抓药之际，又到十个病房巡视了一圈，方才空出的九号病房里又来了新病患，在等他瞧病，他进去给瞧了病。
回到药室，伙计已经抓完药送走了来瞧病的人！贾神医把他拉到一旁坐下，细说了刚刚到小树林家的经过。
当伙计得知树林爷爷时日无多了，一阵失神。
“这么多年走过来，其实我们已经成功了，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东西。”伙计把头转向窗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知道贾神医能听懂。他把目光转向贾神医，接着又说：“我们都上岁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想来好些年没见了，真想见他最后一面，送他一程。”伙计自从来到药房，没有出去过，几十年如一日，树林爷爷也有好些年没来过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安静的坐在那里，定格的画面好似一副画卷。
“他儿子打算送他来这里！”贾神医打破沉默。
伙计摇了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趁他睡着，把他送来！”
“可以理解，他儿子向来是孝顺的。不过如此一来就很难办了！”
“我无计可施了！”
“肯定是不能治的，但是不治，却没有合适的理由！任何人都可以不需要理由的做任何事，唯独你贾神医，做任何事必须合情合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好像都在想对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伙计轻松的说道。
“什么办法？”贾神医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无解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对策，没想到老伙计这么快就想出对策了，不由得迫切想知道老伙计想到了什么办法。
“嘿嘿，老贾，天机不可泄露！先跟你卖个关子，到迎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万无一失！”伙计笑着说道。
贾神医看着伙计这么快从刚刚的伤感之中跳出来，一副如此轻松的神情，也下意识的轻松了许多。出于对伙计的完全信任，又听伙计如此说，他不再多问，坚信伙计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时间过的很快，太阳在头顶画了一道弧线，躲进了山的那边，迎来了一片黑暗。长街上的最勤劳的小贩也撤下了摊位，点亮了最后一盏没亮的路灯，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这晚小树林家格外的安静，下人们也不来回走动了，好像每天凌晨时段大家都睡熟了一样。
就在这时，从大门处探出一个马头，正是大清早小树林接贾神医那匹英姿勃发的高头大马，这会儿却在鬼迷六眼的张望，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后面拉着车，小树林坐在车头驾着马车，马儿低着头脚步轻抬轻放的向贾冲药房的方向驶去。
在距离贾冲药房还有五十米的地方，马车停顿了一下又走开了，原来是慢慢悠悠走路的马儿拌了一下脚，马车颠簸了一下，车里的的树林父亲小声骂了一句“衰马！”赶紧扭过头来看老爷子，果然这一停顿不要紧，睡着觉的树林爷爷被颠醒了！老爷子多精明，一看自己在马车里，立马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树林父亲大气都不敢出，虽说是为老爷子好，但这事毕竟是背着做的。然而老爷子并没有骂他，只是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也罢！”
“爹，我们到了！我扶您下车！”马车在贾冲药房门口停了下来，还是早上的位置，不同的是，早上是接人，现在是送人。小树林和父亲把老爷子扶下马车！
药房的灯亮着，门开着，树林和父亲搀扶着老爷子走上台阶，树林父亲喊到 “贾叔！我们……”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树林父亲喊贾神医的一刹那，老爷子用力一推，把他儿子推向一旁，从孙子的手里抽出胳膊，奋力向前一跃，一头撞上了药房门前的柱子，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爷爷！”，“爹！”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阻拦，见老爷子倒在地上，父子二人急忙跑上前扶起老爷子大喊。
药房里贾神医和老伙计闻声跑了出来，见状，赶忙搭手，“快送到二号病房！”
二号病房里，树林爷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贾神医在给他做包扎，心绪复杂，倘若树林爷爷身子骨硬朗，如此全力一撞必将一命呜呼，但是现在毕竟没有多少气力，所以并未致命，不过树林爷爷本就是将去之况，现在又成了这样，已然回天乏术了。贾神医细想之下感佩至深，心道：“老伙计，你竟以命守护我们的秘密！”转而环视了一圈，老伙计不在，开始担忧起来，死局将至，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开始祈祷老伙计施巧计来解围！
树林父亲非常担心又非常自责，急的来回踱步，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会这样。小树林则站在一旁嚎啕大哭！
“贾叔，我家老爷子怎么样了？”
贾神医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躺在这里的如果是旁人，他会说用续命丹可保无恙。但是他不说，别人会说！
“贾叔，快准备续命丹吧！”
贾神医额头出现了汗珠，心中焦急万分，老伙计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可就下不了台了，续命丹于树林爷爷无用，这是续命丹的秘密，是树林爷爷用生命保守的秘密，他绝对不能说！但是树林父亲说了话，他又不能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不待贾神医回答，一名护理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贾神医，您快看一下这个！”说罢递给贾神医一张字条，上面写到：
“五十余载，换得信任，终尝所愿，从此太上方炉归我了。”
贾神医一个踉跄，没站住，坐在了凳子上，他这才知道老伙计说的万无一失竟是出此下策，心道：“老伙计，你用一生骂名换我一生清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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