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我能感到经过他时他黑色的眼神中闪动的热量。
一霎那，曾经所有的幸福涌上心头。历经十多年，仿如那些最柔情的拥吻，天微亮时尚在进行。
好像唇边还有他的味道，青苔和风的味道。
每次下雨或刮风的季节都有些害怕，好像这味道是引我接受惩罚的幽灵。
再次见到李炎后，埋葬的恐惧开起了花，而他本该不再出现。若他没有再出现，我只要守住我们约定的生活，就守住了我们两人的世界。
而他，为什么会回来。
一个绝情离去的人，一个咒语般禁锢我生活的男人。既然离开就不该回来。
记忆早晚会掀开羞耻的面纱，露出更羞耻的真相。
我颤抖着从他身旁经过。
逃吧，越远越好。
逃吧，越久越好。
像个犯法之人，不论逃多久，最后总会想要去自首，想要被惩罚。应得的惩罚若没有降临，生活就永远暗无天日。
总有一天，我也会走上这条路。在那之前苟且贪生的日子，也并非那么容易放弃。
哪怕假想的自由也必定要努力一番。
何况，这正是他要求我相信的事实。将我和他紧紧绑在一起的事实。
从我大腿和手臂间稚嫩的皮肤上长出孤独、恐惧的芽，爬过记忆的冰冷。牢牢缠住他的身体。既是天南地北也不可能真正割断。
而对他我甚至不能说了解更多。远不及主任或者他的其他同事。
见到晓芸时心里的苦闷稍稍融化一些。她看起来很高兴，肩上背着白色书包，手上还提一个木质画架。
“我帮你拿吧。”
“不用，一点都不重。”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等车时对目的地的风光说个不停。简直像一个导游。我问起她是否去过那里，却又说一次也没有。
这样的心情只有少女才会有吧。我回想这个年纪时自己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那时候我也会滔滔不绝地说话，散步也好，吃饭也好，说个不停。
这是渴望亲密的表现。
火车快到杭州时她把头枕在我肩膀，女孩子的味道。
“真没想到老师真的会和我一起旅行。”
“嗯。”
“老师喜欢我吗？”
“你后来有到中心来过吗？”
“老师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
“有没有去见治疗师啊？”
“去过一次，一次。叶老师人很好。你要我告诉你治疗过程的细节吗？”
“不用。”
我匆忙结束自己说起的话题。她几乎把头埋进我的胸口。
“老师好平啊。”
“啊。”
“老师像没有发育过的女生呢。”
见鬼。
“老师有男朋友吗？”
“没有。”
“额——”
她抬起头，掩嘴笑了起来。眼睛却越笑越大，窗外的风景快速从这半张古怪的笑脸后经过。
“笑什么？”
我说。
“老师不会没谈过恋爱吧。一直在学校里和学生打交道，自己又像没发育过的高中生，这样的生活很难遇到喜欢的人吧。”
“嗯，没有喜欢的人。”
“啊——”
她靠到椅背上，替我悲伤起来。
“可是我喜欢老师。”
“你说过了。”
“说过了？什么时候？”
她的确说过，可是却好像完全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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