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虽痛苦,但在早晨离开家时我会感到片刻安宁。好像自己受了惩罚,尚有资格过正常的生活。某个人曾决定守护我的生活,以从未和我商量过的方式,牵线傀儡般要我答应、屈服、不可怀疑。
分开前那个人跑到阳台端出一盆草递到我的手上。“这是半夏”,他说。又说若是喜欢养花就好好养护它,自己没多余钱买礼物。
半夏毕竟是草,很是好养,什么都不用管,四季交替生生不息。
六月的天气一下雨就泛着阴冷,的确让人抑郁。也许,我已经习惯了,抑郁并不会影响我,如影随形十多年,也许还要更久些。早就习以为常。
企图自杀的人原因有很多种,每个人都不同,虽有相似,但拨下最后一声弦的声音却各不相同。
怎么能听得清楚,听得入骨。我是个可悲的不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真正理解的人。正因为坚信人的意识不过是幻觉,以此推论何来理解?幻觉理解幻觉吗?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这样的人却做着别人以为定会从我这获得理解的工作。
天大的笑话。
出租车司机听着单口相声,说的是民间故事——白衣女鬼。
“你相信有鬼吗?”司机问。
“和遇到真爱的概率一样。”我回答。
“什么?”司机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这概率不小啊。”他笑着说。
“是吗?”
我把头转向车窗外,车内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让我恶心。我让司机帮忙打开窗,乘客位的车窗控制被锁住了。他立刻替我打开,又问,“是不是概率很高?”
我没再回答,心想这样的笑话也会有人信吗?
“到了。”司机再次开口。
车价表上显示20元 。
“如果白天从桥那边绕过来走路也才十几分钟。晚上不方便走小路,绕大路就费些时间,但也就一个起步价,晚上计费贵一些。”
我急忙付钱下车,连谢谢都忘了说。
车子停在一个挺不错的小区正门口,保安很快过来询问,“这么晚找哪家?”
我把地址给保安看并告知自己有急事。保安爱理不理,我又不方便说那里有人正在自杀。只能着急等待。
他看了看我不耐烦地说,“笔直进地二天小路,花坛右边拐进去,再直走,一个小亭子后面第二排房子。”
我记得很快,步伐更快,越到楼下越是着急,各种可怕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但最害怕的确是叫不开门。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让保安陪同一起,这样的事有个第三人在场是不是好一些。
这样的事。经过花坛时脑子嗡嗡鸣响。如果有人死了要怎么说清楚呢。会不会被责怪处置不当?同行一定会认为我缺乏专业素养吧。
见鬼,真是见鬼,一开始就不该来。
我按下门铃,毫无反应。心中顿时如压住了沙球。
又按了一次,连声音都没有。
我用力拉门,才发现门根本没上锁。
电梯停在八楼,楼道分两边,中间空着的建筑外墙印着蓝色月光。我的衣服又湿又冷。
“我来了。”大声喊叫,朝门拍去。第一次就用足力气。
门开着。
推门进入,客厅开着很暗的灯,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我是方侑,接到电话就来了。”
我大声说着话,跑到沙发旁,心跳几乎停止,生怕人已经死去。
不,不可以。
不能这样。
“你怎么样?是你打电话找我对不对,我来了,我来了。”
头发散乱在脸上,手指冰凉,脖子上却一片潮湿温热。
我把她的身体展开,柔软如一条毛毯。
脸露了出来。
是陆晓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