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芸并不相信我的话,治疗愈发困难。对她,对我都是一样。一个不相信我的人,很难让她改变。人们常识上认为相信一个人或者一件事需要条件,需要被说服。事实上,当我们想到条件和说服时就走向了相信的另一条路——因为不信才努力想要相信。
相信的所有条件只在于相信本身。
我不信她,她也不信我。两个女人间,准确的直觉。
来访者试图说服治疗师相信一些事情时,治疗师如何选择自己的态度?如果我选择合作,后来那些事情也许都只会发生在这间淡黄色墙壁的治疗室中。可我选择放弃,三次治疗后我就想放弃陆晓芸,然后彻底将她忘记。
“我想,我还是不能接纳自己吧,也许缺失的童年一直隐隐影响着我,有时候我会好一点,读一些公众号的文章或者听一些课程,会感到愉快,但通常好不了几天,我又被打回原形,正因为这样,我才想我是不是双相障碍。因为我有好的时候,动力十足,可以一天连续参加三个社团活动都不会累。”
“状态不好的时候,除了不能出门,身体感到疲劳,还有什么?”
“身体没有疲劳,我是觉得大脑被一个铁环套住了,完全套住了,有时候整个身体都被固定在一个地方,沙发或者床上,从白天到晚上什么都不吃,一滴水都不用喝。”
“不会饿。”
“不会。”
“会不会渴?”
我明知故问。
“不会。”
她迅速回答。又急忙补充道,“不是不饿也不是不渴,一整天不吃不喝,总会渴的,但是身体根本不能动弹,即使知道渴着也不能起来拿水喝。”
“咨询处的老师说你来中心时报了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指定我做你的治疗师?我擅长的领域不是双相障碍,也不是原生家庭,更不是精神分析疗法。”
“我看了你的文章。”
“文章?”
“嗯,你的微博和你以前的公众号。”
“那你应该知道我主要治疗的是焦虑障碍。”
“和强迫症。”
“没错。”
看来她的确读过我的文章,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双相障碍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表现出来的原生家庭困扰,行动瘫痪以及抑郁情绪,都无法简单做出分析,并做出分类诊断。她想告诉我的太多,而她身上真实的东西却仍在雾中。
我不想拨开云雾,既然不是我应当服务的来访者,我还是早早介绍给别人。尤其是一个诱导治疗师的来访者,是我最不喜欢的,既然不喜欢就不该假装无条件接纳。
“既然你知道我不擅长双相障碍,为什么不找合适的老师?中心主任也许更合适你,叶勤老师在抑郁症领域也很有经验。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觉得你很好,至少每次从你这回去,我有两三天都是很好的,如果不出现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和我同住的女生如果每天都回来,我的情绪就会很平稳,如果她不回来,我就会害怕,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像幻觉,这些事我还是先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她不停地试图告诉我很多事,却有什么事不愿意告诉我?我有些在意,在心里轻轻记下。即使已经准备将她介绍给同事,出于习惯还是将疑问点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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