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个乞丐，曾是大户人家小姐

文/佳纱

那个疯婆婆，是个乞丐，她经常出现在我的童年岁月里。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她那纯真的眼神和诚挚的笑容。

2017/08/29  星期二  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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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会经常见到我家大门外，站着一个要饭的老婆婆。她很瘦弱，背有点驼，肩上挂着一个麻袋，一手拿着一根树枝当拐棍，一手拿着一个瓷盆。但是，她的衣服虽很破很丑，却相当干净，头发也是一点不乱，梳得相当整齐。她几乎每次来我家，都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看着我们，一看她就能看出精神不太正常。老实说，我喜欢她看着我们笑，让人心里暖暖的。虽然她满脸皱纹黑斑，可我能从她眉眼和气韵间感觉出，她年轻时是个绝色美人。

我的妈妈，她很讨厌乞丐，说他们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专干好吃懒做白讨饭的事。但我一直很奇怪，妈妈对疯婆婆，格外比对任何乞丐客气很多。疯婆婆每次来，若是刚好赶上我们在吃饭，妈妈就从疯婆婆手里拿过瓷盆，去厨房盛一碗饭加点汤给她；若疯婆婆不在饭点来，妈妈就会给她几毛钱零钱。疯婆婆爱抽香烟，爸爸有时还会给她点上一根烟。总之，每次不会让疯婆婆空手回去。疯婆婆每次从我家门口走时，一边笑着，一边嘴里在嘀咕。我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看她表情应该是在说“谢谢”之类的。我妈妈偶尔也跟她说“老人家慢点走”之类的话。我问妈妈，为什么她不讨厌那个疯婆婆，妈妈就跟我说了一段关于疯婆婆年轻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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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婆婆年轻时，是乡里一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仅博学多才，长得更是在乡里找不到第二个。所以，疯婆婆一到婚嫁年龄，媒人都把她家里门槛踏破了。疯婆婆的爸妈，千挑万选，最终自作主张地跟一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订下亲事。当时，疯婆婆正跟一名教书先生处在热恋中，她认定非教书先生不嫁。可是，疯婆婆的爸妈，嫌弃教书先生家里穷，配不上自己家，就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还强迫疯婆婆跟教书先生断绝往来，并顺从他们定下的亲事。

疯婆婆，是个性子很倔的姑娘，她铁了心要嫁给爱情，不愿自己的婚姻被他人掌控。于是，她跟教书先生私下商量好，决定私奔。教书先生告诉他，要私奔的话，他必须要先回家把自己家里的事安顿好，他要她等他，过两天他就会来找她。

谁知这一等，就是十来天。这十来天，对疯婆婆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她实在按耐不住，跑去教书先生家里找他。哪知她去之后，发现教书先生家门已锁。她问周围邻居，才得知教书先生一家早在好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就搬家了。她问搬到哪里，邻居们都说他们不知道，是晚上悄悄搬走的。得知情况后，疯婆婆就瘫坐在地，哭也哭不出，眼神呆滞，后来还是被几个家丁抬回去的。

疯婆婆不明白，也不甘心，教书先生就这么扔下她，杳无音讯。之前的誓言，怎么说变就变呢？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终日以泪洗面。每天，她都坐在闺窗前，看着院门的方向，发呆。她的精神日渐萎靡，茶饭不思，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还经常乱发脾气摔东西。要么，就是看到谁，都喊着教书先生的名字扑上去打他。家丁们渐渐都不敢靠近疯婆婆，她的爸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请了许多医生，都治不好她的疯病。最终，原本订好亲事的那户人家，以疯婆婆已疯为由退了婚事。从此，没人愿娶疯婆婆。而疯婆婆家，也渐渐家道中落。

疯婆婆的爸妈去世后，就没人再管她。她被弟弟一家已“只吃饭不干活还疯”为由轰出了家门。从此，疯婆婆就过上了乞讨的生活。乡里人大多知道她的故事，挺可怜她，所以大多人都愿意施舍给她吃的用的，还搭了个简易的砖头房给她遮风避雨。有好心的人家，路上看到疯婆婆，会把她带到自己家里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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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疯婆婆身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不禁感叹人心易变、世事无常。

在我上高中以后，就很少见到疯婆婆。我问妈妈，疯婆婆怎么样了。妈妈说，疯婆婆已经死了，死在雪地里。也许因为摔了一跤没爬起来，雪却越下越大，把她埋在雪堆里。等村里人发现她时，她已经硬了，没气了。村里人出面找到疯婆婆弟弟，要他们一家处理丧事。结果人家根本不认疯婆婆，对丧事置之不理。无奈，村里长辈自己出钱买口棺材，把疯婆婆埋了，就在田野深处的土埂下，孤零零一座坟。妈妈说完，感慨地叹了口气。我听完也是愣了半天，怎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唉，人之生命，有时真的如同草芥。昨日的笑脸，还映在脑海里，今日，就已人鬼殊途。希望疯婆婆在另一个世界，有她想要的温暖，不再流浪，不再忍饥挨饿。

多年后，每每想起疯婆婆，依然清晰记得她纯真的眼、苍老的脸和傻傻的笑容。这个世上的很多角落，总有一些人，在经历着我们无法想象的艰难，和沧桑。

（这个疯婆婆是真实存在的可怜人，我们家乡那里人都知道她。至于教书先生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这是个谜，没人知道。大多人猜测是疯婆婆爸妈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