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苟活（19）

[非虚构]苟活（19）

母亲说，就是借钱，也要把我的婚事定下。彩礼上涨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房价，永远不要想着攒够了钱再买房，你攒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同样的道理，母亲也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越来越娶不起媳妇。所以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我什么也没干，从早到晚净忙着相亲了！

陈月曾说过，她的结婚对象，除了我以外，换谁都一样。这句话放在我身上同样适用，除了陈月，再好的女人她也仅仅只是个女人，而只要是个女的，这就足够了！

我对女方没有任何的要求，可是一天相了四场亲，却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嫁给我。

平心来说，我长得不丑，单从长相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讨喜的那一类。相亲见面的初印象，女孩们对我的兴趣还都是很足的，可是当她们得知我一没房二没车三没存款的事实后，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当她们得知我的父母需要常年吃药的情况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我。

短短十几日，我相亲二十多场，却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到我家里来，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我对母亲撒谎说是我没有看上他们，母亲甚至为此劝我不要太挑，毕竟农村的女孩少，娶个媳妇也不容易。

春节过完，我跟着老板又回到了上海，老板承诺，只要今年好好干，他给我开七万的工资。

今年再努力一年，明年我就可以在县城里贷款买一套房子，也许有了房子就会有姑娘愿意给我生娃。

对于未来，谈不上向往，可有了目标终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灾难会再次的降临到我们这个家庭。

转眼便到了夏季，杨睿买了一辆电三轮，每逢集市庙会，她都会载着父母和孩子去集市上溜达一圈儿，可是这天，杨睿骑着电三轮，还没到集市上就出事儿了。

杨睿骑着三轮拐弯的时候撞到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因为是夏天，穿的薄，老人这一屁股蹲在地上，当时就起不来了。

老人拍片后确诊是大腿根处的骨头摔断了，即使能治好，将来也只能靠着拐棍走路了。本来老人治腿花不了多少钱，可是老人张嘴就让杨睿赔十万块钱，而老人要这么些赔偿，也算是合情合理，完全没有讹人的意思。

老人是我们邻村的，他的一双儿女都在外地做生意，老人还有一个老伴，两年前瘫痪在了床上，本来两位老人相依为命，日子已经过的够辛苦，如今杨睿又把老人撞残，很难想象，老人以后该怎么生活？

老人说了，杨睿要么赔钱，要么去他家里当免费的保姆。

杨睿只能选择赔钱，可是去年王大龙为了跟人合伙买羊才新买了一辆五菱面包车，加上盖羊圈花掉的钱，杨睿手里几乎就没有剩下多少积蓄。

而我去年拿回家里的钱，也被花的只剩下了三万八。

杨睿的意思是让我跟老板提前把钱预支出来救救急。

老板答应了预支我工资，可是他有一个条件，当初说好的七万，他要扣下五千。如果我明年还跟着他干，他就再把这五千补给我。

对于老板提出的条件，我根本就没得选择。把钱打给杨睿后，我又陷入了迷茫，未来何去何从，我没有一点方向。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秋天。

如果没事，杨睿很少给我打电话，所以她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直接冒出不好的预感。

杨睿告诉我，张晓敏回来了，时隔六年，她又回到了小山村。

张晓敏一回来就成了媒婆争相拥护的宠儿，对此，杨睿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寻求出一个平衡点来，同样是还没结婚就失了贞洁，为何张晓敏就能得到大家的理解，拥有数不清的择偶资源，而杨睿却只能委曲求全的嫁给王大龙，难道这就是被迷奸和心甘情愿被睡的不同？

当局者往往更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这次出卖张晓敏的仍旧是张晓云。

张晓云和杨睿是同学，关于堂妹的丑事，张晓云从来不会放弃在同学面前大肆宣扬的机会。

这些年，张晓敏在外面虽然没有正式的工作，可是那个有钱的靠山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钱可不少。据说张晓敏有一只包，里面的奢侈品如果卖了，可以在我们县城买一套三层的商铺，而我们县城最便宜的商铺也要三十多万。而且根据张晓云的爆料，作为补偿给张晓敏的青春损失费，分手时，那个富商一次性支付给了张晓敏整整二十万。

世人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殊不知女人是只要变坏就有钱，如果单从获取钱财的困难程度上来说，女人获取成功的捷径可是要比男人简单的多。单从财富的累积来判断，张晓敏要比大多数女人都成功，这个世界上，爱慕虚荣的可不单单只有女人，想要不劳而获的男人，更是多如牛毛，所以张晓敏能够得到大多数男人的追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时隔六年多，春节回家再次见到张晓敏时，脑子里晕晕乎乎，甚有恍如隔世之感。此时，她已回来五个多月，小半年的时间，张晓敏只做了一件事，相亲，不断的相亲，一天最忙的时候，她曾和十二个男人见面。

僧多粥少，张晓敏尽管可着劲儿的挑，与她挑人挑到眼疲劳的忙碌截然相反，我在这厢是被人挑的连做个备胎的资格都没有，杨睿心里愈加的不平衡了，与之相对应的，是她越来越坏的脾气，一回到娘家她就不停的骂骂咧咧，怨天尤人，母亲听的烦了，难免就会说她几句，杨睿就有这点儿好处，无论母亲说的对不对，她从不和母亲顶嘴，作为女儿，杨睿真的是特别孝顺，她从不惹母亲生气，也不允许我给母亲添堵。

今年的春节马上就要过完了，我只相了两场亲，还没被人相中，萍姑说，她虽有心帮忙，奈何现在农村的女孩儿是越来越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空有一腔热血也是白搭。

母亲不敢太过激动，可我的婚事又实在让她操碎了心，这两年母亲明显的衰老了，头发都白了大半儿。我心里急，杨睿比我更急，她听说我们邻县的邻县有人从越南买回媳妇的，价格从六万到十万不等，杨睿为此特地跑去打听，结果却发现这帮人全他妈的是婚骗。

按理说，我家里条件不好，婚事悬了下来是在情理之中。可这春节眼看着就过完了，张晓敏的婚事还悬着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她相了那么多男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慢慢的起了一些风言风语，大家都说，张晓敏哪里是眼光高？她分明就是对我余情未了，拒绝了那么多男人，就是为了等我去跟她认错，好跟我再续前缘。

杨睿听到这番谣传的时候，激动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就好像打了鸡血般，她迫不及待便去找张晓云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从张晓云家回来，杨睿激动的语无伦次，连话也说不清了，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竟当着母亲的面，冷不丁的抛出一个问题，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睿问我，是不是曾经和张晓敏上过床？

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我不说，杨睿也能想明白这一切。

出乎意料的，杨睿非但没有责备我，反倒是大赞我终于干了一件长脸的好事儿。

杨睿问我现在对张晓敏是什么感觉？听到杨睿如此问，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隐隐约约觉得杨睿如此兴奋绝非什么好事。

没感觉，这是我思虑再三后给出的答案。

杨睿说没感觉无所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她又以自己为例，说她当初死活看不上王大龙，现在过的不是也挺好……

饶是我反应慢了一拍，现在也明白过来杨睿这是要把我和张晓敏往一块儿撮合。

我问杨睿到底是怎么想的，张晓敏把她害得那么惨，她竟然还想着要再次跟张晓敏扯上关系。

杨睿却说此一时彼一时，人生苦短，仇不隔夜，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加上张晓敏是主动示好，如果我们不就坡下驴，那岂非是太不知好歹了。

杨睿接着说，她听张晓云的意思，张晓敏非但是对我余情未了，甚至大有非我不嫁的阵势，知道我家困难，张晓敏说反正她不缺钱，我家给不给彩礼都无所谓，只要我能真心实意的跟她过日子，她的那些那些财产早晚也都是我的。

愤怒裹挟着耻辱瞬间窜入了我的大脑，我明确的告诉杨睿，想让我娶张晓敏，除非是把我送到阴曹地府去跟她完婚。

杨睿也怒了，她一边哭，一边责备我不体谅她心里的苦。是啊！杨睿心里有诸多委屈，我又何尝不是满腹的心酸。我已经弄丢了自己最爱的人，如今又要逼着我去娶曾经最恨的人，人活着总得要有信仰，我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已经崩了一根，如果这仅剩的支撑也跟着倒下，我要如何在这分崩离析的世界再次拼凑出完整的灵魂？

我要娶的人，除了陈月，换谁都一样，可是，张晓敏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