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真是见鬼了,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分,偏偏在那个点让苏媛看到了。
当时一位家长约苏媛在南城一家茶楼谈孩子的学习,已经磨叽了一个多小时,苏媛有些坐不住了,就那么心不在焉透过玻璃窗向外扫了一眼,居然看到了老公周国栋。
他和一女的并肩前行,两人时不时扭头面带微笑,看着对方说些什么,眼神缠绵迷离,从表现出来的默契程度可以看出他们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最终一起进了那家叫天庄缘的宾馆。
有外人在,苏媛也不好发作。但她极不自然努力要把情绪压下来的窘迫还是被家长发现了。
“苏老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苏媛强做镇定。
“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反正车也方便。”
“谢谢,不用了。我只是最近工作有些累。”苏媛用手边按摩太阳穴边说。
她拒绝了家长开车送她回家。对方付了账,她借口还想呆一会儿独自留下。
眼前是一条步行街,此刻没有太阳,天空灰蒙蒙的,夹杂着一些冷风,感觉有些沉闷。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他们脸上除了漠然什么也捕捉不到。苏媛不知道这些路人心里是否也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整整三个小时,他们才出来。先是那女的独自离去,大约十分钟后,周国栋出来,一出门,向左右各扫了一眼,一副酒足饭饱完了事儿心满意足的模样,然后开车离去。
这女的苏媛认识,是周国栋他们单位有名的烂货,人送外号“公交车”。最初还是周国栋当笑话给她讲。他当时还打趣说,真不知道他老公是个啥样的人,要是我的话,早就把几个也离了。没想到他也上了这车,真是讽刺。
三个小时啊,把该干都干了,而且还应该美美地睡了一觉。苏媛的身体连同思维就像陷入一种粘稠的滞涩中,迟钝、麻木,以至于情绪反应也极慢,木木地拖着身子回到家里。
周国栋已经先回来,如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着做饭。
“回来啦。”切菜的功夫他抬头看了一眼苏媛,说到。
“嗯。”苏媛小声艰难地应付着。真是身心俱疲,她手扶着玄关换上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腿抻得长长的,重重地靠在沙发后背上,闭着眼睛深深舒了口气。
心里这时才活泛起来,开始翻江倒海。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事业型女人,在学校教书,那也是十个人中有八个就对她竖起大拇指,剩余两个完全是妒忌。对此她向来不在意,风轻云淡,那是因为有被人妒忌的资本啊。
自己虽然不是女强人,但也完全自食其力。加之身材一直保养得也不错,二十多岁时经常有人说她是衣服架子,每每听到就暗自窃喜,虽然五官一般,但皮肤极好。
动辄几百块钱的衣服,想买就买。每年两个假期总要出去旅游,国内觉得没意思了,就去国外。她也时不时听说某某女人的老公出轨,即便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个女人就是死拖着不放。对此,她很不理解,觉得这种女人真是没出息。
如今,自己摊上这事,才知道真是矛盾。已经结婚二十年了,小孩都上大学了,两人就像两朱枝枝蔓蔓相互缠绕的藤,双方家人、社会关系、名誉、共同财产都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就算分开,也是伤胳膊断腿。
苏媛冷笑自己。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高逼格女人,在婚姻中浸淫了数年,也只不过是一个看着老公出轨没有勇气揭穿的贱人,又装又忍,如此而已。
她不清楚他们婚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小孩学习好,听话省心。双方父母身体很好,退休费管够花。至于感情,还好吧,她今年41,老公大他7岁,一直都比较包容她。毕竟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肯定不会像年轻人那么粘腻,但彼此也还是关心体贴的。在床上,呵呵,永远是男上女下的体位,从没有变过。年轻时对这种事儿也还贪心上瘾了那么几年。现在几天不做还有点想,做吧,也就那么回事。世上的夫妻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就这样,苏媛胡思乱想了一通,还是没头绪。
晚上,当周国栋按部就班在苏媛身上运动,他的每一次进攻就让苏媛忍不住想,此时他是否会把自己当做那个婊子呢?那个女人是不是很会叫床,花样繁多,让男人会为之神魂颠倒?就这么想着想着苏媛猛地停止了配合,同时也睁开眼睛,睁的很大,发出冷冷的陌生的光。
苏媛这儿一松劲儿,立刻影响了周国栋的进程。借着窗外惨淡的月色,周国栋看了苏媛一眼,就不对了,那种冰冷刺骨的眼神让他身下的器物立刻疲软了,身子也随之僵了一下。
“你今天和公交车干的爽不爽?”周国栋立刻石化,空气凝固。苏媛觉得此刻对周国栋的羞辱,绝不亚于当场捉奸的力度,心理素质不太好的话,估计就此以后在她面前就阳痿了。瞬间一种扬眉吐气一洗雪耻的胜利感就滋生出来,只是毫无喜悦,有的只是悲愤和寒心。
苏媛不屑和鄙视的神情直接就把周国栋的嘴赌得死死的。连即兴撒谎和掩饰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一点。仿佛他是一堆臭气汹天的厕所污物一样,能和他呆在一个床上也实属天大的恩赐。
苏媛就那样把一脸死灰的周国栋晾在那里,随手一把把他的被子也扔到了卧室外。然后径直去了洗手间,避开周国栋,坚硬盔甲也随之顷刻坍塌。她打开淋浴,水流顷刻间洒落下来,一个女人的委屈、柔软、无辜也伴随着逐渐弥散的雾气,越来越浓密地将苏媛包围。她难过极了,不知什么时候不争气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靠着墙,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抱着头伏在双腿上,低声地啜泣。
过了一会儿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站起来,开始使劲搓洗着自己,想把刚才周国栋留在自己身体上哪怕是残留的气息都彻底清除,她觉得恶心。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完全被压抑甚至让人窒息的一种气氛所笼罩。有风吹来,窗帘一角被神秘掀起,仿佛鬼魅作怪。鱼缸中,悄无声息,鱼儿倏忽一个转身,又静止不动,突出的眼睛似乎发出某种冷笑。
苏媛不吵不闹也不看周国栋一眼。
周国栋每天那个小心翼翼呀,早早回来做饭,洗碗,他不敢和苏媛说话,不敢看她。苏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就主动给泡一杯她最喜欢的菊花茶默默地放到茶几上。晚上忍气吞声地睡客房。
苏媛不发作,憋出了内伤。仅仅五天,就瘦了六斤,脸色蜡黄,眼皮也微微肿胀。尤其那一双眼睛,布满浓浓的忧伤,没有一点鲜活的光泽。真叫人心疼。
家里实在没法呆了,必须出去透透气。
苏媛请了一个星期假,从网上随便买了个票就出发了,无论去哪儿都无所谓。她走之前只给周国栋发了个信息。
火车正好是晚上十一点半的,人不多。苏媛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到自己的卧铺车厢,就她一个人,挺好,清净。
她和衣而卧,很快就睡着了。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咣当”一声,猛地晃了一下,把苏媛惊醒了。
不大一会,门“哧”地被打开了,进来个人。看身形是个男的。大概是刚进来,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那个人定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在了苏媛对面的铺位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苏媛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多年来她一直有咽炎,职业病,说不定哪会儿嗓子就痒痒,咳嗽。
“我把你惊醒啦?”对面的男人开始说话。听声音年纪并不大。
“没有,我就是嗓子不舒服。”苏媛边咳边回应。
男人开始在旅行包里翻腾,不一会儿,他转过身来,顺手拿起了桌上苏媛的水杯,拧开盖子,倒水。他仍然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弯下腰,身体向前一倾,就探到了苏媛对面。
“来,吃点药吧。专治咳嗽。”
苏媛觉得突兀,有些不知所措。愣着不说话。
“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出门在外不容易,能照应就照应一下。”说着他又把手里的杯子固执地往前推了一下。
苏媛还在咳嗽,她不由得拍打着胸腔。
“你看我是用你的水杯,而且……”他停顿下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亲自把药盒递到苏媛眼前,她瞅了瞅,确实是一种挺管用的治咳嗽的药,她以前吃过。
骗子也不会这么巧,正好能拿出她所需要的药。苏媛这才放心的吃了。
“谢谢,多亏了你的药。”出于礼貌她客套了一下。
“不用谢,小事情。”苏媛这才注意到,他的嗓音还蛮好听,有些磁性,略带沙哑。
不知是药起了效果,还是怎么的,她竟觉得此刻并没有那么难受了。
对方已经躺在了铺上。“嗨,你去哪里?我去F城出差。”
“我去C城,旅游。”苏媛本不想回答,迟疑了一下。又觉得对方挺坦诚,她没法拒绝。
“那不远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嗯。”这时苏媛反而没有睡意了,反正也快下车了。
火车在黑暗中,像一匹不知疲倦的忠诚的老马,驰骋着。偶尔会有轻微的摇晃,每当摇晃时,苏媛就觉得自己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宽广深沉的波涛上下起伏。她翻了个身。
“还没睡着?”
“嗯”苏媛轻声地应着。
“嗯,那个……问你个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什么事儿?”
过了几分钟,他坐起身来下了床,半蹲到苏媛床铺边:“想要吗?”
苏媛被惊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在她发愣的片刻,对方已经攀了上来。她本能地推搡着,但是,吻也已经覆盖过来。
苏媛一下子就没有了抵抗的力气,瘫软下来。他的口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坚硬的胡茬扎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酥酥的。她的身体顷刻间变得澎湃噪热,完全打开。
不知什么时候,苏媛竟开始热烈地回应着他,太销魂了。这么多年,除了老公之外,她从没和其他的异性有过肌肤之亲。他的手温柔而有力,软软的,顺着她的头发,脸庞下来 ,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压按,抚摸。然后又滑落到锁骨。在胸部,停留片刻,随即一下子就加大力度,揉捏着,呻吟着。
畅通无阻,一路而下,最后手就稳稳地停留在丛林地带,苏媛的小腹隐隐地抽动,似有一股暖流溢出。就在这时,他猛地站起来,一把薅起了她,翻过来,从后面强势进入。苏媛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体位,简直太新鲜太刺激了,她都不知道要该怎样配合了,火车稳稳地有节奏的律动,让她更加敏感,做贼一般,既兴奋又紧张,她胡乱地扭动着,起伏着,痛苦着又快乐着。天崩地裂,万马奔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俩旋转。
当所有能量都累积在火山口,随着他的骤然加速,猛烈撞击,伴着一声低吼,一切喷薄而出。
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几缕。他用手认真地把她的头发都拢在头上,捧着她的脸笑着说:“你真棒。”作为对她的奖赏和事后安抚,又送来一个甜蜜而绵长的吻。原来做爱竟然可以这样美妙。
身体依然潮湿,疲惫不堪,但很奇怪,苏媛似有一种破土而出、重获新生的体验。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视觉疲劳是一种本性,人类也不例外。尤其是男人,经过多年的夫妻生活,感觉逐渐黯然,平淡,想喜新但通常也不会厌旧,只是想寻求刺激。
周国栋先她而觉醒,踏出了那一步。苏媛终究也不是什么圣人,一路沿着生命线走来,冥冥之中所有巧合的点都被捋到一起,诡异而狡黠,最终也掉入那个庸俗的套路。
苏媛的心,此刻终于得到了解脱和救赎,冰冰的,凉凉的。她拿出手机,给老公发了微信:我明天要回去,想你了。很快周国栋带着终于获得了赦免的激动的谄媚的口吻回复:好的,我明天去接你。
列车仍然按照固定轨迹前行,或许,它每天看到太多的人间悲欢,已经淡然,又或许它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只是向着目标努力奔跑,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做伴。
在黑暗中,苏媛悲凉又凄苦的笑了,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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