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千始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嘘。你以为将秘密尘封,谁也不知道。其实,你错了。这个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
1
齐落紫下午接到二叔齐伯征的电话,二叔的声音急促而慌乱:”落紫,你奶奶不行了,赶紧回来。奶奶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齐落紫的世界停滞了,周围的人都成了晃动的背景。她没听清二叔后来说了什么,呆呆拿着电话,手足无措。这个消息太让她震惊了,差点将她击倒。奶奶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不行了?想到马上就要失去奶奶了,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很快,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定了定神,抹了一把眼,连忙跟医院请了假。开着车,急急忙忙地向二百公里外的家一路奔去。
天阴着脸,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风带来了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窗上,乱了落紫的心。她心慌意乱,只想快点见到奶奶。
雨越下越大,瓢泼似的。一路高速,齐落紫本想快点回家。没想到遇上这场雨,车无论如何也跑不快。 天上下着雨,齐落紫心里像着了火。她一个劲地暗暗祈祷:奶奶,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三个小时后,齐落紫总算下了高速,车驶进过往镇地界,一路向山上驶去。路两边绿油油的树木,任风雨摧残、肆虐,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摆,树叶、断枝纷纷落下。雨一直没停。
齐落紫在山顶一幢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前停了车。看到门前挂起的白布,她心中的不祥感一下子炸裂。她重重地甩上车门,顶着雨,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
2
客厅里一切如旧。暗红色的旧式家具,墙上的黑色挂钟发出拖沓的走针声。
二叔齐伯征迎出来,看到被雨淋得狼狈的落紫,意外怔了一下:“落紫,你回来了。”
落紫悲戚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跑向一楼东侧奶奶的卧室。齐伯征紧紧地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落紫脚步沉重,一步、两步,她缓慢地靠近奶奶。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奶奶安静地躺在那,她只是睡着了。她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穿着青色衣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伫立在床旁边的三婶林红英看到齐落紫,像看到救星一样,松 了一口气。她的眼神飘向落紫,又很快越过落紫,停在落紫后面的齐伯征身上。齐伯征却象没看到一样,只是低着头。
落紫来到奶奶床前,轻声呼唤:“奶奶。”仿佛怕惊扰奶奶。奶奶却只是睁大眼睛,毫无反应,她的眼角变得混浊。奶奶还活着的希望落空。齐落紫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在奶奶身上,泪如泉涌,“奶奶……”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奶奶身上。
齐伯征与林红英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别开视线。齐伯征上前劝慰道:“落紫,别伤心了。你奶奶活着时最疼你。没等到你,她眼睛也合不上。你给奶奶衣服换了。”说着,还抹了抹眼睛。
落紫抽了抽鼻子,转向齐伯征:“二叔,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三个小时前,给你打完电话没多久她就走了。”二叔齐伯征很快回答,他神情坦然。
齐落紫心中十分懊悔,自己几个月没回来看奶奶,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流着泪,把手温柔地放在奶奶眼上:“奶奶,我是落紫,我回来看你了。你安息吧。”她的手在奶奶的眼睛上轻轻抹了下,奶奶合上眼。
齐伯征与林红英表情终于放松。
“二叔,我想跟奶奶单独呆会。”
齐伯征拍了拍她的肩膀:“落紫,你别太伤心了。”说完,跟林红英退了出去。
落紫给奶奶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寿衣,那是奶奶自己选的玄色布料,找人做的。
奶奶身体僵硬,落紫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才给她穿上。想到转眼间奶奶与她阴阳两隔,竟觉得不那么真实,她不禁怔了怔。
落紫又打来一盆清水,用毛巾轻柔擦拭奶奶的脸;拿起旁边的梳子,最后一次给奶奶梳头,就像自己小时候,奶奶给她梳头一样。
梳子突然磕着什么停了,落紫的心动了下。她小心扒开奶奶的头发,一个黑色的钉子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钉子下面已经全部没进奶奶的头皮里,只能看见上面一个钉头。
齐落紫胸中涌起排山倒海的悲愤,将她完全湮没,她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当地最恶毒的诅咒锁魂钉。传说被锁魂钉钉住的人,死后魂飞魄散,无法超生。
奶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害死了奶奶,给她钉上锁魂钉?二叔、三婶他们知情吗?还是,奶奶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那些念头在她心底盘旋不散。齐落紫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一看,手机根本没有信号。老宅建在山上,平时信号就差,更别提阴雨天。齐落紫无奈地放下手机。
她看着奶奶,眼里闪着泪花。难怪奶奶死不瞑目,原来她不是正常死亡。齐落紫的心像被人剜去一大块揪着生疼。
她从小父亲去世,母亲出走,是奶奶一手把她带大。从小到大,奶奶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她暗暗发誓,绝不让奶奶枉死,一定要找出害死奶奶的凶手。
陷在悲痛中的齐落紫不会想到,虚掩的门外有一双警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她扒开奶奶的头皮时,那双眼睛中的阴翳加深了。
3
齐落紫来到二楼东侧第一个房间,那是二叔齐伯征的房间。她轻轻地推开门,二叔回过头来。齐落紫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陌生。
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是至亲叔侄。他是奶奶的亲儿子,却可以冷漠到对自己母亲的被害置之不理。更有甚者,他很可能就是凶手。
二叔开口:“落紫……"
"二叔,奶奶是怎么去世的?”落紫打断他,抛出一个重磅问题,眼睛紧紧地锁住齐伯征。
齐伯征双手绞在一起,他的眼眸垂了下去,又很快抬起来:“中午吃过午饭,你奶奶跟往常一样,去睡午觉。一般她睡一个小时就醒了。可是今天她睡了两个小时还没醒,我去叫她。看她不太舒服,就给你打电话了。”
“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落紫直视着他,让他无处躲避。
“是你奶奶说不要送医院。”二叔很快地回答。
“二叔……”齐落紫想从他那了解更多。话到嘴边,落紫改变了主意,暂时她不想打草惊蛇。
在给奶奶穿衣服时,她发现奶奶全身僵硬。她是学医的。她知道,死亡的人,至少三小时后,她的身体会僵硬。这正好印证了二叔关于奶奶死亡时间的说法。
可是正因为太合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不通如果真是二叔,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这么做。
齐落紫发自内心地嫌恶齐伯征,她甚至不想再与他保持表面上的和气,带着满腹疑问走了出去。
从房间出来,她才想起来,她应该问问二叔,奶奶的后事安排得怎么样了。可是二叔没提,她也不问。估计二叔现在也顾不上了。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4
齐落紫来到一楼客厅西侧的第一个房间,那是三婶林红英的卧室。她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老半天门才打开。
三婶慌乱地看着她:“落紫,有事吗?”
“三婶,我来看看你。”落紫环顾四周,立在角落的黑色皮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转过头,直视三婶:”三婶,你要出门吗?“
三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脸色苍白:“落紫,你奶奶不在了,你又在外面。这座老宅子只剩下我,还有你二叔,实在不方便。你奶奶的丧事办完,我就走。”
齐落紫有些惊讶:“三婶,你真的要走吗?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二叔。齐落紫及时打住。奶奶曾偷偷跟齐落紫提过,她要把三婶许给二叔。可是不知为什么,没了下文。
齐落紫很敬重三婶。三叔活着时,三婶和三叔夫妻恩爱。三婶虽然只比她大十来岁,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去年三叔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留下三婶一个人。三婶才三十几岁,长得也不难看,却是一个苦命的人。
“落紫,你要小心……”三婶突然噤声,望向门口。齐落紫背对着门口站着,她一回头,看见二叔齐伯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高大的身形给人压迫感,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齐落紫与齐伯征面对面站着。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对峙,谁也不肯认输。最后,还是齐伯征先软下来:“落紫,忘了跟你说,我联系了殡仪公司,他们全权来办理你奶奶的身后事。今天下大雨,他们明天一早能到。”
落紫点了点头:“二叔,这些事我也不懂,你自己作主。”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要抓紧时间,在明早之前,把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揪出来。
她看了看手机,手机仍然没有信号。
5
深夜,雨还在哗哗下着。齐落紫在自己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预感到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虽然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离自己想要的事实又将更近一步。
她没有去奶奶的房间守夜。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就算奶奶生前再爱她,在奶奶死后,她也没有勇气单独跟她在一起。
她的房间紧挨着林红英的房间。忽然,她敏锐地听到隔壁林红英房间的开了,又迅速关上。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却什么也没听到。
她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踮着脚尖走到林红英房间门口,趴在门上,里面传来一男一女激烈拉扯的声音。
她全部注意力放在想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上,没有防备门忽然开了,齐落紫被重重地撞倒在地,撞得她眼冒金星。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重物狠狠地敲在脑后。齐落紫缓缓地倒下。
“她流血了。你杀了她。”林红英蹲下来,惊恐地查看地上的齐落紫,声音颤抖地指着齐伯征。
“她死了?”齐伯征拿着手中的锤子,眼露凶光,喘着粗气问道。
林红英哆嗦着把手放在齐落紫的鼻子下,手旋即挪开。她睁大眼睛摇着头:“没气了。”
齐伯征弯腰抬起齐落紫的脚:“快搭把手,把她抬回她的房间。”
林红英像个雕像似的没动。
“那把她放到你的房间。”齐伯征有些不耐烦。
林红英抬起头,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伸出手。
两人把齐落紫抬到她自己的房间,把她塞进她房间的大衣柜里。砰地一声,柜门重重关上。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得室内一片通明。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林红英缩头缩脚地往外走,齐伯征在她身后嘟囔了一句:“你给我小心点。”吓得林红英又一哆嗦,她耷拉着脑袋出了房间。
6
齐伯征明明是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不知不觉竟来到母亲的房间。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已经没有知觉的母亲。
他不喜欢母亲。大哥跟三弟因病去世,只剩下他一个儿子,母亲格外紧张他。他想离家出去闯荡,母亲一直阻止他。他四十多岁了,一事无成,没结婚。母亲说,他要是离开老宅,母亲的财产包括老宅,他一分都别想得到。
现在,母亲走了。那个齐落紫也死了。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林红英。不,他可以找一个比林红英更好的。知道他底细的人,挡他道的人,都得死。
突然,灯灭了。齐伯征站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来到走廊尽头的电闸开关处,手刚合上电闸,整个人突然被电流击倒在地,手机摔出去老远,屏幕也摔碎了。
齐伯征死了。灯又亮了。
外面风雨大作。空荡荡的老宅寂静无声,只剩客厅墙上的老挂钟迟钝地走着。
吱咯一声,客厅西侧第一个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拎着黑色皮箱,慌慌张张走了出来。她探头探脑地察看四周,终于下定决心,闷头往外走去。
“林红英!”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林红英缓缓回身,她看到齐落紫已经包扎好头,站在她的面前。
"落紫。”林红英笑了,”我知道你没死。要不是我帮你骗过你二叔,你早就被他杀了。“
”你为什么杀他?”
“他该死。我不愿意跟他一起,他就强迫我,欺负我。怕别人知道,他还看着我,不让我出门……”林红英眼里全是怨恨。
”奶奶头上的锁魂钉是你钉的?“齐落紫聪明地联想到一切,厉声问道。
林红英面露凄楚之色:”你的好奶奶,明知道齐伯征欺负我,护短,装作不知道,任他胡做非为。我恨死她。她为了堵住我的嘴,给我很多钱。我要钱有什么用……”林红英哭着,将自己手中的黑色皮箱一扬,一沓沓、一张张红色的钞票在空中飞舞,散落一地。
7
奶奶你好糊涂啊。
齐落紫手中拿着奶奶生前最后写给她的信。
她小时候爱哭闹,奶奶为了逗她开心,像变戏法一样,从床下的百宝箱里变出好吃的给她。那个百宝箱固定在奶奶的床下面。那是她和奶奶之间的秘密,除了她俩,谁也没发现。
她被齐伯征打晕,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那个百宝箱。里面果然有一封信。
奶奶告诉她,二叔齐伯征偷偷换了她的心脏病药,被她发现了。她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一心维护的二儿子竟然想让自己死。她心灰意冷,那就遂了他的愿吧。她把他朝思暮想的老宅留给他。
她对不起林红英,她把钱给了她。希望她有钱傍身,好好生活。
至于落紫,她并不担心,她相信落紫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落紫终于明白,奶奶一心想守望的秘密,不过源于一份固执的爱。最后,非但没守住,还害了每个人,包括她自己。
外面风雨呜咽,仿佛在控诉这错付的爱。
人生诸多不幸,不过源于错误的起点。
黑暗无法掩盖黑暗。晴天里的朝阳,才是心之所向。
风雨过后,明天,又是一个晴天。老宅,见证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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