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叶梓文与芳婷,是打小就认识的。他们的母亲是同事,两家走得近,住得也近,就住在同一栋楼里。
那是他们俩才五岁。但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所以4岁起就一直是结伴上学回家。
一天幼儿园因为搞活动,放学晚了一个小时,一放学,芳婷就急急匆匆地跑出了校门,却被身后的叶梓文一把拉住:“婷婷,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回家吗?”芳婷一脸焦急,她挣开叶梓文的手:“梓文哥哥,我今天要上拼音班,马上就要上课啦,今天不能和你一起走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叶梓文却不放心,他担心芳婷会摔倒,一直在后面追着芳婷。
太阳向西滑去,轻轻卷起由云霞构成的绚丽锦缎,从漫天橙黄一点一点向西收拢,最后只剩下几朵被烧红的云挂在天边。
芳婷大口喘着气,她停在了十字路口边,正当这时,叶梓文再次拉住她:“婷婷,别跑了,现在是红灯。”
可芳婷并没有听他的,趁车少的时候冲了过去。而此时一辆飞速行驶的摩托车正朝芳婷开来。
芳婷发现摩托车时,摩托车已经近在咫尺,叶梓文清晰地看到,她水灵灵的眼眸中有着莫大的惊慌。摩托车司机也下意识猛地踩下刹车。
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梓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推开芳婷。
但摩托车却停不下来了,车轮轧过了叶梓文的左腿。
车飞出几米远后停了下来。芳婷毫发无损,而叶梓文的左腿却骨折了。
后来,叶梓文骨折的左腿给他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同时他还被查出先天性的癫痫。
而芳婷,叶梓文最好的玩伴,也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渐渐疏远叶梓文,每次都故意避开他,像怕被叶梓文传染似的。
part 2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叶梓文和芳婷上了同一所离他们家很近的小学,但二人在学习上却有了很大的差距:芳婷十分聪明好学,没用多久就成为了年级中的佼佼者,每次考试都稳居年级前三;而叶梓文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及格线上挣扎。一些同学也经常以此来嘲笑他,说他是“羊癫疯给癫傻了”,但叶梓文并不怎么在乎,自己资质本来差,还和他们比什么呢,混个及格就不错了。再加上父母平时都没时间管他,所以叶梓文一绞尽脑汁的做完作业,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或者被刚刚结束发作的癫痫搅得头痛欲裂。
转眼间二人都念到了六年级。放学时叶梓文看见芳婷走在自己前面,便上前搭讪:“芳婷,我问你个事。”芳婷头也不回:“那你快问,我没有时间浪费。”叶梓文问:“呃,那个…你中学定了没?”“定了,重点中学,但不是你作为子弟能直升的那所。”芳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兴奋或喜悦的感觉。这让不禁叶梓文怀疑,这还是那个曾经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吗?
他们所在的城市只有两所重点初中,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么说,以后芳婷就不能和自己住在一起了吗?叶梓文忧心忡忡地想。
“你问完了没有,我还有事。”芳婷的话打断了叶梓文的思绪。
“你以后不住在这里了吗?”叶梓文不安地问。
“是的,但这附近有很多重点高中,我以后兴许能考回来。”芳婷说的很少,似乎不愿意告诉叶梓文太多。
“那,”叶梓文认真地说,“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喜欢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红着。
可是芳婷只冷冰冰地抛下了一句话:“等你中考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再说。”
叶梓文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他没能等来他期待的答复,连委婉的拒绝也没有。让自己以后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这不是故意刁难自己吗?
连昔日对自己像待亲哥哥一样好的芳婷,都对自己如此冷漠,就是因为自己有癫痫而已嘛,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这样对自己?
望着芳婷离开的背影,叶梓文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芳婷,你变了。”
part 3
对叶梓文来说,芳婷就像是七月天里的烈阳,虽然十分明亮,让人向往,但光芒太耀眼,让自己可望不可及。
两年多了,他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这颗太阳,为了让她刮目相看,从未懈怠过。夜深人静时,他也会伏在桌前写字,尽管可能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失去意识,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可是天道貌似没有酬勤,叶梓文的成绩只是从倒数变成了中等而已。
一个艳阳天,叶梓文正在读书,突然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连忙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怔住了。
刚刚敲门的人,正是芳婷。
叶梓文十分惊讶:“芳婷,你怎么…”
未等他说完,芳婷就把手中提的大布袋给了叶梓文:“叶梓文,你妈妈为了帮你提高学习成绩,特意让我把我的笔记本借你复习,复习完记得还我,再见。”说完就飞快地下了楼。
叶梓文给母亲打了电话确认,但他的母亲节明确的告诉他,自己并不知情。
叶梓文挂了电话,看了看满袋子的笔记本,想起芳婷小时候腼腆的样子,叶梓文心中荡漾起一股暖流:“芳婷,你果然没有变啊。”但他没有留意的是,芳婷每一个笔记本上的格子都有一种凹凸不平的触感。
part 4
在芳婷的帮助和自身的不懈努力下,叶梓文终于压着那所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被录取了。
芳婷也考入了那所高中,虽然还是叶梓文十分冷淡,但较之前而言二人的关系还是缓和一些了。
他们又住回了从前的那栋楼里。那天芳婷一如既往地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汽车撞进了人行道,撞向了芳婷。叶梓文向前奔去,他不希望自己五岁时的那次车祸再次重演。可是他离芳婷还有几百米远,当他赶到时,芳婷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肇事司机逃之夭夭。
叶梓文慌了,他撇下书包,背上芳婷,朝他母亲工作的医院奔去。
part 5
到了医院,芳婷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叶梓文忐忑不安地坐在手术室门口。他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与芳婷小时候的合照,在心里念叨:“芳婷,你千万不要出事……”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对叶梓文来说是一种煎熬。
手术室的门开了,叶梓文腾地站起来:“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她的命暂时保住了,但是还在昏迷中。”
叶梓文舒了口气,芳婷的父母都出差了,自己的父母也在岗位上加班,今晚还是自己来陪她吧。
叶梓文守在芳婷旁边,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药水从瓶中“滴答,滴答”滑落的声音。
叶梓文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中,他看见芳婷穿着白色连衣裙,带着白色的花环,长发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在夕阳下冲他招手。
那夕阳很大,很温暖,像是近在咫尺。
叶梓文欣喜地跑上前去:“芳婷,你没事了吗?”
芳婷有点不高兴地嘟囔:“梓文哥哥,你可不要乌鸦嘴,我一点事也没有。”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柔软,让人很想抓住。
芳婷向前跑了几步,笑着回头对他说:“梓文哥哥,你快来追我吧,追上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梓文答应了,在后面追赶着芳婷,像回到了从前。
芳婷朝叶梓文扮了个鬼脸,没注意到脚下有一块石子,她差点摔在地上,幸好被叶梓文一把拉住。
“你还是那么不小心,”叶梓文调侃道,“你被我抓住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吧。”
芳婷的声音还是柔柔的,但说出的话却像刀片一样刺入了叶梓文的心:“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似乎是怕伤到了叶梓文的心,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但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喏,这个送你,算是对这段缘分的了结吧。对不起了。”她把花环摘下来,放在了叶梓文手上。
叶梓文已经哽咽了:“不要啊,芳婷!”他想让芳婷留下,但芳婷离他越离越远,身形越来越虚幻,最后和夕阳融为了一体,向西沉去。
叶梓文奋力追赶,但夕阳渐渐地消失了,世界,一片黑暗。
“咚!”叶梓文摔在了地上,一下子把自己摔醒了。而他却顾不得疼,连忙跑去看病床上的芳婷,直到听见了芳婷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一下摊在椅子上,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标有抗癫痫的药,抓了一把伴着水喝了下去。
他不敢睡觉了,他生怕这颗自己一直追寻的太阳会熄灭。
part 6
两天后,芳婷终于醒了过来。
叶梓文放心了:“芳婷,你总算醒了!”他顿了一下,又说:“芳婷,不管你接不接受,同不同意,我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是我一直在追寻的太阳。”叶梓文已经做好了迎接拒绝的心理准备。
芳婷这次并没有拒绝叶梓文,只是说:“其实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我有先天残疾,我是一个盲人。我怕会给身边人带来麻烦,更怕会被别人嘲笑,所以我就一直瞒着你们,我觉得走在盲道上,对于我这样的盲人就是耻辱。我努力的融入平凡人的生活,不愿意面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的事实,于是我装冷淡,差点让我自己也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是明眼人……”
叶梓文紧紧地握住芳婷的手,像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芳婷,你难道忘了我有癫痫的事吗?我虽然智商不高,但不是还是上了重点高中吗?命运用残疾箍住了你的身体,但他箍不住你的灵魂,不是么?你看不到光,不代表你不能去追寻它。芳婷,你看不到世界,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眼睛吗?”
芳婷轻轻答道:“当然愿意!”接着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其实你,也是我一直在追寻的那一颗太阳。”
夕阳洒进屋中,洒在少男少女的脸上。
两块各有残缺的拼图,历经重重考验,终于拼在了一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