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正好,她在7:00准时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打着雷吼一般的呼噜,嘴角还有一串口水流到了枕头上,湿漉漉的。一阵反胃涌起,她慌忙转过头去,快速换好衣服。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几丝皱纹,苍白的脸色,蓬乱的头发,不算精致的面容,渐渐臃肿的身段,还有脸上未消散的淤青,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卧室。在走到门口时,她佯装无意的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个粗鲁、野蛮、窝囊的男人,看着他很久未曾修剪的胡渣和刺鼻的酒精味,眼底泛起深深的厌恶。
1、一群趴着的人凭什么指责一个站着的人?
她驱车送女儿到学校后,停在校门口若有所思,看着女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她不禁一次的想过,十几年的教育究竟会培养出一群什么样的人?如果她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女儿走出这个校园,如她一般走上相同的人生道路,那这教育还有什么意义?
她并不着急去上班,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早到或者迟到去和她计较,就算有,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在这个公司她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特殊的很特殊。
甩了甩陷入胡思乱想的脑子,她启动了这辆刚刚入手的新车,本以为可以有一个全新心情的她却发现生活还是如过往一般令她厌恶,就像人生,每一次你以为的重新开始,最后不过是重蹈覆辙。
慢悠悠的来到公司,签到打卡,看着路过她身边每个人眼里虚假的尊敬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她微笑着予以点头回应,内心却在冷笑,她知道这群人对她的鄙夷和暗地里的污言秽语,但她不在意,这样的经历多了,自然就不会在意。
一群成日里只能趴着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一个站着的人?不管她用什么样的手段站起来,起码她还是站着的。她心里默默的想着。
突然,一个身影撞到了她的怀里,她差点就要摔倒,略带气愤的看着面前这个颤颤巍巍的小姑娘,不住的向她赔礼道歉。
这姑娘是公司新来的员工,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总是唯唯诺诺,她还记得这个姑娘面试时结结巴巴好像要哭的样子,心底有火,却也不好发作,特别是看到那姑娘眼里还未染入尘烟的清澈眼眸,没来由的起了烦躁之意,摆摆手让她走了,她依旧用高人一等的姿态走过每个人身边,脚步一丝未乱。
坐在办公室里,她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玫瑰,那媚俗的颜色,让她早已没了拆开的兴趣,随手丢进了垃圾桶,忽然看到早晨的那个小姑娘正殷勤的给旁边的人倒水,那满脸幸福和谦卑的表情,像极了几年前的她,一样的朝气蓬勃,一样的上进努力,可惜啊,她摇了摇头,眼底泛起深深的疲惫与怀念。
2、时光和命运何曾有过眷顾
她没上过什么学,因为家里穷,因为老一辈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有两个哥哥,继承了父亲大男子主义的人,他们两个是双胞胎,不用干活,却可以上桌吃饭,每天背着书包拖拖拉拉的去学校,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那个满脸羡慕的女孩眼里有多深的渴求,可她不能,她拥有的只有怎么也干不完的农活,怎么也洗不完的衣服,怎么也上不了的饭桌,和怎么也躲不过的欺凌。
这个家里只有母亲给了她温暖,那个看似憨傻却心思细腻的女子,总能在深夜她肚子咕咕作响时悄悄塞给她一个鸡鸡蛋,然后乐呵呵的看着她狼吞虎咽。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什么也不做就可以丰衣足食,有的人拼命劳作也只能混个温饱。
她和母亲不同,她不想认命。她不愿意终日劳作却只能换的一碗米饭和几片残叶,她不愿意双手老茧再嫁给一个如她父亲一般粗鲁野蛮的男人,她不愿意一生就这般无知无觉的苟活,可当她把这一切告诉她的母亲时,她的母亲很错愕,甚至打了她一巴掌,还告诉她这样的想法是可耻的,可耻?究竟哪里可耻?一辈子为这样的男人做牛做马就是对的?一辈子上不了饭桌像只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活着就是对的?她心里冷笑着。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对于一个从小就生活在这个村落最远只去过一次镇里的女孩来说,她那没有经过充实的思维根本寻求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偷偷从哥哥的课本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她渴望的繁华尘世。
那天,父亲喝醉了,喝的酩酊大醉,因为老大辍学了,沉迷于网吧,和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甚至老二也开始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在小镇的网吧里,盛怒的父亲和二人扭打了起来,最后被老大一脚踹翻在地,那时,她已经16岁。
颤颤巍巍的母亲端着盘子,不小心打翻了父亲的酒瓶,迎来的是一顿毒打,她当时就躲在饭桌旁,听着母亲不住的惨叫和父亲声嘶力竭的咒骂,她紧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母亲不停的呼救,像是有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没法呼吸,泪水划过她涨红的脸庞,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一样,她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屋子,她拼命的跑了出去,撞到了立在桌边的父亲。
突然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
她的父亲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后脑勺磕到了桌角,她一直都没有上过的饭桌,她看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心底却有了如释重负的快感,她的母亲流着血的脸庞混杂着眼泪鼻涕满是惊愕。
第二天,警察把她的母亲带走了,期间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的母亲满脸血污的告诉警察,是自己忍受不了毒打,慌乱间推到了男人。一切都顺理成章的结束了。她的母亲甚至没有过一丝挣扎就这样结束了。
那天,她看着屋外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窃窃私语的议论,脑子里空空的,她甚至没有一丝悲伤或者愧疚的感觉,她只觉得这清晨的阳光分外刺眼。
在草草结束了父亲的葬礼后,她背起了行囊,第一次真正走出了这片土地,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她以为,新的生活就要展开了,她满怀期待,可是啊,对于很多人的人生,时光和命运又何曾真的眷顾。
3、你爱的人,是对的,还是有用的?
三年,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变成了这座城市的最底层人群。当初她孤身一人踏上北上的月台,本以为可以拥抱一个新的生活,可是她很快发现,对于一个没有知识、没有技能的女人来说,讨生活并没有那么容易,她有的只是勤劳和隐忍,她在饭店洗过碗,酒店刷过马桶,工地搬过砖,而现在,她在一个化工厂当一名临时工,她努力认字,一有时间就学习,从最开始的目不识丁到如今通读一篇文章,她一直在进步。
可是没用,这样的地方不需要这些东西,它们就像那个暮气沉沉的村落一样,压抑而且沉重,可她始终坚信,她一定会逃离这里,就像当初逃离那个家一样,她缺少的是一个契机。
她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衣裳,拖着疲惫的身躯,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忙的活着,匆忙的走着,匆忙的死去。
在这样的工厂里,女人是稀缺资源,正当壮年的男人们如狼似虎,看着她挺硕的胸脯直流口水,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时不时的露骨调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顺带的揩油她也只是略微娇嗔,引得那群粗鄙的男人一阵淫荡的大笑。她看着这群人,脸上略显羞赧的微笑,心底却满是鄙夷,她看不起这些人,尽管她没有任何的资本。
直到遇到一个男人,一个温和、谦逊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总公司派到这里实习的,是个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很稀有,对于她们这样的小地方更是视若珍宝一样的人物,所以他一来已经堪比厂长的地位,而恰巧实习管理的就是她们这班人。初见这个男人,她的眼里就闪烁起了光芒,他不一样,他的语气是那样温和,他的身姿是那样挺拔,他的笑容是那样干净,就连他戴着的眼镜都是那般耀眼,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辉煌的前途。
她第一次心里有了悸动,或许是她从小向往的学堂让她对这个身上充满了书卷味的男人有了迷恋,就像油墨一般的幽香,让她沉醉。
在那之后,她展现出了令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大胆,开始疯狂的追求着这个男人,上班的挑逗,下班的邀约,加班送的饭菜,时不时的身体接触,都让这个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应接不暇,她看的出这个男人眼底的渴望,只不过碍于别人眼中的那些繁文缛节和条条框框才故作姿态。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故意没有撑伞,硕大的雨点打湿了她的头发,还有薄薄的衣衫,隐约可见内里的旖旎,她算准了这个男人回家的时间,默默守候在门外。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心里却泛起了忐忑,她犹豫着该不该就这样把自己托付给这个男人,或者说,她是不是真的爱着这个男人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过上她母亲那样的生活,嫁给一个野蛮、粗鲁的男人,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时不时还要忍受无端的谩骂和虐打,她不想,想起了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痛痛快快的抛下了一切远走他乡,可她在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之后却还要为她的女儿担下罪责,若是自己没有抓住这样的机会,那她也会得到母亲一样的下场吧?可她这般不知羞耻的倒贴,真的能成功么?
就在她陷入胡思乱想的杂念中时,忽然感觉不到雨点的滴落了,一个厚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那个男人撑着黑色的伞,略显错愕的看着她,当然,眼睛还偷摸着瞟了一眼她呼之欲出的雪白,她慌乱了起来,本想着等他回家就装作躲雨跑到男人家里,这样她就顺理成章的做接下来的事情,可是,男人已经发现她了,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异常,她看到眼前男子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屋里,额头上的毛巾传来丝丝冰冷,湿漉漉的外衣挂在衣架上,只有贴身的内衣还在。她环顾四周,干净整洁的床单,闻起来淡淡清香的被褥,简易却利落的家具摆设,还有昏暗灯光下低着头正在写字的男人。那个男人察觉到她醒了,对着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很好看,她没来由的想起厂子里那些男人,一口大黄牙,还总是咧着嘴笑,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男人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感冒了,烧的很厉害,以后下雨记得撑伞,至于你的衣服……”男人顿了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脸色涨红了起来,“我,我看你这么严重,不能穿湿的衣服,就帮你换了一下,这里面的,额……”
她看着男人羞涩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男人见她若有所指的表情,更是羞涩起来,双手不住搓动,一时没了话语,沉默尴尬的气氛蔓延起来,原来自己是感冒了呀,怪不得刚才脑子那么沉,正想着又传来一阵晕眩,“哎呀”一声痛呼,男子赶忙站起,但看到她宽大的衣服里露出的雪白,眼中有了犹豫,就那么尴尬的立在旁边。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底泛起一股酸楚,眼泪倏倏的就留了出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关怀过呢!从小到大也只有母亲偶尔会让她有些温暖,可面前这个男人,明明与自己萍水相逢却在发自内心的对她关怀啊!
男人看她哭了起来,心里焦急,以为是病痛难忍,便也顾不得那繁文缛节,坐到了床边,正打算问询时,一份冰冷却又温柔的触感涌上了他的唇边,面前这妖娆美丽的胴体彻底让他失去了理智,男人粗鲁的撕碎了她的衣服,粗重的喘息声像野兽的低吼,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读书人么?和厂子里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脱了裤子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静静的躺在这个男人怀里,她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那细微的鼾声。她知道,从今以后,这个男人会彻底属于他,如果可以,他会带着自己远离这片土地,去踏上新的征程,她梦想的、渴望的、心心念念的远方!可是,真的可以么?她猛然想起她曾经读过的一篇文章,你爱的人,是对的人,还是对你有用的人?不重要了。
4、带给了她希望,带走了她的希望
自那以后,他们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所有人的态度好像一夜之间全都变了,男人们不再和她开令她作呕的荤段子,女人们看她的眼神里都是羡慕,她呀,以为终于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叫做尊重的东西。而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关怀和尊重,全因为这个男人才拥有,至于什么爱情,不重要。那时的她,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和希冀,她甚至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开始了转折,可她不知道的是,转折这种东西,可能让你从此踏上高歌猛进的列车,也可能把你推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男人是一个很体贴的人,传统观念也是根深蒂固,既然拿了女孩的身子,就要对她负责。她感觉很幸福,在那段日子里不止一次深夜里依偎在男人怀里时庆幸自己当时看似幼稚的举动,才把这根救命稻草牢牢的攥在了手里。虽然她觉得,这个男人有很多问题,比如天真,比如幼稚,更甚的还有怯懦和好高骛远,她最开始觉得男人有心气是好的,这样才能闯出自己的天地,可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除了拿的出手的文凭之外,并没有一个作为领导的气度和能力,就像一杯白开水,可以解渴,却不甘甜,从象牙塔学到的固性思维让他太过循规蹈矩,可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并不能吃得开。
可是,不重要,一个溺水太久的女人,拼命挣扎着寻求挣脱,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即便再渺茫的希望,她也不会轻易放手。
她天真的以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每一个人都是白纸,等到被这个大染缸浸湿,迟早会融入五颜六色的画里。
他们结婚了,得益于男人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没有什么封建礼数,没有什么家庭力量阻止,一切都顺利的让她不敢相信。
她已经不再奢望什么精彩的生活,身边有个疼惜自己的男人,再为她生个一儿半女,一家人其乐融融,如此过完余生那也挺好。
可男人却慢慢有了变化,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威慑手底下的人。他太温和,又软弱,没有人听他的,他的话在这群缺乏素质的人眼里,就像个娘们磨磨唧唧,全然不当一回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慢慢的也不再把她当成一回事,甚至背地里说她是婊子,靠出卖色相才和她的丈夫走到一起。她每日看着男人加班加点辛苦工作却得不到一点认同时,看着那些野蛮粗鄙的男人把她的丈夫的指令当做耳旁风时,心里满是心疼。
男人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煎熬,眼里的柔和与自信慢慢消失。
她心疼,却不知如何去安慰男人,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对于一个懦弱敏感脆弱多疑而又自负骄傲的男人来说,一记响亮的耳光远比默不作声要强的多。那时的她还无法理解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活在这般粗鲁的环境中深深的无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平淡无奇的生活却在一场大火里面焚烧殆尽。男人的工厂出了事故,死了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没权没势的他们,几个警察带走了她的丈夫,就像当初把她的母亲带走时一样的冷漠,她看着亮闪闪的手铐拷在男人的手上,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直至不见,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这手铐,带给了她希望,又带走了她的希望。
那几天,她一个人躲在家里,拉上窗帘,关紧门,不说话,不吃饭,整个人都在游离,她不敢见到阳光,好像一只活在地底的蚯蚓,以为自己终于逃出了无边的黑暗,可以在阳光下自由前行,忽然有一天才猛然发现,现实的正午阳光足以灼伤她多年磨砺的坚硬外壳,可是啊,她才享受了那一刹那的光明,难道就要堕入死亡的无尽深渊了吗?
过了几天,男人回来了,她披头散发的冲入那个怀抱,哭着,歇斯底里的哭着,好像又活过来了一般,她这几年佯装的镇定、冷静和豪爽在这几天全部崩塌了,她不在乎了,尽管她还是那个胆小、脆弱、孤单的女人。
男人说,他要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大城市,去闯一个新的天地。
当他们踏上前行的列车,没有人送行,好似只是一对过客,没有带走一丝不舍,没有留下一份牵挂。
听着汽笛声的轰鸣,满怀希望的憧憬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她以为生活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总会存有希望,她以为踏上了新的征程就会有新的未来。当然,只是她以为。
5、爱情,会被太多东西打败
他们就这样莽撞的冲进了这个修罗场,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男人是爱她的,她一直坚信着。
刚来的几年里,生活很难,男人满怀抱负,想着用自己的才智闯出一番大事业,每天抱着她说,要如何如何给她幸福,要如何如何让她快乐,尽管暂时没有兑现,她却始终坚信这一切会像男人说的一样真正的到来,所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每天打几份零工就为了给男人凑钱,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男人一定可以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然后给她幸福。
直到有一天,她累倒了,很突然的就晕过去了,等到她醒过来时,看到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的丈夫和手里一张化验通知单,她看到男人眼里闪过的一刹那犹豫。
“醒了?”男人咧开嘴笑了,只不过笑的有些勉强,攥着纸片的手微微颤抖。
她怀孕了,这个消息像是给了她,她有些期待,因为此刻她的肚子里正有一个小家伙在慢慢长大,他会喊自己妈妈,会躺在自己怀里撒娇,会亲昵的扑进自己的怀里,可她又有些害怕,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妈妈的准备,万一自己做不好怎么办,她陷入了复杂的幻想里面,时而欣喜,时而皱眉。
“这孩子,我们还是不要了吧,我们现在的情况负担不起,我还有事业……”男人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心上,瞬间把她拉回了疲惫的现实,对啊,你们都说的对,可是,凭什么对的就得去做呢?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出奇的平静,甚至都没有和男人歇斯底里的胡闹,这个世界有些人生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也只能卑躬屈膝。
从手术中醒来后,看着眼前男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信誓旦旦的和她做着承诺,已经虚弱不堪的她喉咙里甚至发不出一丝声响,在那一刻,她已经感受不到肚子里那独特的韵律,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那细微的脉搏,可她感受的到,在那略微有些臃肿的肚子里,少了一些东西,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明明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可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男人心疼的紧紧抓着她的手,起码在这一刻,她感觉男人是爱她的。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她重新开始了匆忙劳碌的生活,只是偶尔走在街上,看到年轻的女人牵着可爱的小孩,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遗憾,过去的总要过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她这样想着。
后来,男人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他们从不足20平米的小屋搬到了90平米的新房里,她虽然没什么文化,却胜在聪明好学,所以也在一间大公司得到了小小的职位,他们的生活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却也是三餐温饱,生活的轨迹似乎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成熟稳重干净清爽的男人,他是公司的总工程师,很偶然的借调机会下两人有了交集,本以为只是个平常的工作交流,却擦出了诡异的火花,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个饱读诗书的人竟然和她一个乡下女人成了好朋友,他们有着同样的爱好,怀揣一样的生活理念,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有着不同于外表的浪漫和温柔,她第一次感觉自己遇到了爱情,可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尽管已经被柴米油盐的繁琐消耗殆尽,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两人就这样暧昧不明的僵持着,她甚至有时都想不顾一切就这样跟着他走,但很快就会被对丈夫的愧疚和依赖击溃所有冲动的想法。
爱情啊,会被太多东西打败,生活、现实、金钱,但爱情,却会在爱情面前溃不成军。
6、一转身,未来轰然倒塌
她的丈夫变了很多,每天匆忙奔走于工作,喝不完的应酬,忙不完的项目,每天一回家不是吐的昏天黑地,就是倒头呼呼大睡,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男人不再把她抱在怀里亲昵的说笑,不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花心思为她庆祝,即便有空闲时间,两人也是各做各的,偶尔的房中激情,也是例行公事,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过争吵,或者说,男人连争吵的兴趣都没有,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剧烈冲突,而是无声无息的时间流逝中,连最后的情分都随时间流走了。
尽管如此,尽管她空虚寂寞,尽管她孤独失落,但她仍旧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男人到深夜也没有归来,本就稀松平常的事情,却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不管多晚,男人一定会告知她,这次却没有,第二天她醒来,男人依旧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匆忙赶往男人公司,却发现公司大门上的封条,难道出事了?她心里慌乱了起来,却隐隐还有些期待,这样的情绪被她狠狠压了下来,她不停的打着丈夫的电话,没人听,她又轮番给丈夫的合伙人打电话。
最后,终于在一个丈夫的员工那里得知,丈夫的其中一个合伙人卷走了公司的大笔资金,还欠下了巨额的贷款,作为公司法人的丈夫已经被警察带走,而公司也被查封了。突如其来的噩耗如晴天霹雳,她似乎有一次感受到十年前丈夫被警察带走时的无助,可这次,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只会哭的女人了,她开始寻找自己和丈夫圈子里可以帮上忙的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忙,哪怕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她突然发现,她在这个城市为之奋斗了十年,却依旧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只不过过着表面光鲜亮丽的生活,一旦失去了这些庇护,所谓的朋友连路人都不如。
她去了警察局,了解了情况之后,她翻着通讯录里的电话,只剩下最后一个没有拨出去,也是她最不愿意拨出的人,不知是不愿意向这个男人袒露出自己的窘迫,还是不想欠下这个没法还上的人情,最后她颤颤巍巍的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让她低落的心有了些许安慰,过了几个小时,她的丈夫被放了出来,满脸的胡渣,深陷的眼窝,疲惫的神情,她没来由的心里一酸,哭了起来,她的丈夫木讷的站在一旁,似乎还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两人回到家里,阴沉沉的灯光再也没法照亮满屋的漆黑,两人还是一样的无言,男人已经回过神来,眼里有愤怒,疑惑,失望,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本来还担忧着家中的妻子,却发现这个这几年已经快要忽略的女人轻易的就把自己捞了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究竟在什么时候成长为了有这么大能量的女人了呢?那天夜里,她一直抱着丈夫流泪,男人沉默不语,却把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就像好多年前在医院,那句句的誓言还萦绕耳边。男人没有多问,她也没有解释。
只是生活还要继续,男人的事业倒了,信心却没有倒下,在她的介绍下进入了她所在的公司,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快就爬上了主管的位置,这其中,她并没有做过什么,甚至说,自那次以后,她再也不敢去联系那个男人,即使在公司,也会刻意绕开,她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只是想到那晚丈夫微微抽搐的后背,她就觉得自己绝不能再和这个男人有哪怕一丝的纠葛。
这世界上有太多卑躬屈膝的人,所以才会有数不清的妒忌和中伤。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到了丈夫的耳中,而且更加不堪入耳,好像连他的丈夫坐到如今的位置都是靠她的卖弄风骚。最开始丈夫一直选择相信她,可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丈夫慢慢有了改变,眼神里多了猜疑,羞愧,她挡不住这些人的嘴,所以只能更加小心翼翼,拼了命的对丈夫好,以期换得丈夫的信任,可她越这样,丈夫就越怀疑,两人的生活从平淡逐渐变成了冷漠。
她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事情是极大的羞辱,可她没有办法,尽管自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却像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去乞求原谅。谣言真的会毁掉一个人。
她刻意的躲避终究没有逃过那个男人。她被堵到了家门口,半推半就之下和男人去了一间餐厅,她在上车的一刹那,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样期待着这个男人的到来……
两人沉默着吃着饭,男人一直欲言又止,而她,甚至不敢抬头,她怕看到那双如星星般闪耀的双眸,会再一次照亮她心里无尽的阴霾。
她想到家中的丈夫,起身要走,却被一把拉住,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埋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男人说,我帮了你那么大忙,抱一个不为过吧?她停止了挣扎,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男人轻轻抬起她的脸颊,吻在她挂满泪珠的脸颊上,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心底一个战栗,突然汹涌的感情拥了上来,她吻上了男人的嘴唇,两人就这样忘情的拥吻起来……
她躺在男人的怀里,想起方才的激情,心里一阵舒畅和愧疚夹杂在一起,她起身穿衣,男人没有拦她。她心烦意乱的走出酒店,突然,僵在了原地,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满脸的难过、失望、愤怒,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转身就走了,她楞在原地,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这一转身,他们的从前和未来从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里分崩离析。
那天,男人没有回家,她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墙壁,她设想了无数种场景,甚至想要跪下来认错。
凌晨,醉醺醺的丈夫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不等她有所反应,一记耳光甩在她的脸上,然后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神采、自信和朝气,有的只是愤怒、羞愧和毫无生机的黯淡,他们就这样凝视了一整夜,第二天,男人辞职了。
从那以后,丈夫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整天喝大酒,屋子里凌乱不堪,喝多了就对她拳脚相向,骂她婊子,她没有抱怨,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毁了,他的自信,他的自尊,他的未来,全都毁了,他甚至都不敢走出这个家门一步,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看得到他头上绿油油的帽子,而她,就是是始作俑者。
7、地狱空荡荡
后来她才知道,丈夫辞职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那个男人要一笔钱,甚至告诉那个男人,她就是卖的,不能白上,想要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就乖乖给钱,而那个男人也没有犹豫,按时给丈夫打钱,而她,在忍受了丈夫的堕落和无尽折磨之后,也彻底倒进了那个男人的怀抱,就这样,各取所需。
丈夫趴在她的身上,掐着她的脖子,满身酒气的骂着她“婊子”“妓女”,而她则满脸嗤笑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发泄,她已经不再对这样的生活怀抱希望,这个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的男人像极了她的父亲,她呀,终究没有逃过这宿命般的结局。
后来,她有了女儿,到底是谁的孩子已经不再重要,眼前的男人不会承认,另一个男人不敢承认,她只是想在自己年老色衰之前,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斩断和这两个男人的羁绊,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
她总以为自己逃出了噩梦,就会拥抱和煦的阳光,可每当太阳落下时,她就又进入了另一个噩梦。她幻想的、她奢求的、她期待的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爬上她的眉梢,黑暗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算了吧。
是啊,算了吧,算了吧……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那到底谁是魔鬼?她?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丈夫?她的情人?还是背后那些满脸狰狞的人?或者是这个糟烂的世界?是欲望吧,那个一心想逃出噩梦的她,亲手缔造了这个属于她的永恒的魔鬼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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