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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说好看完斗牛我就回学校的,不用送到学校,到地铁站我自己坐地铁回去。那天连天下着小雨,其实没什么好玩的,光是走走,竟不知要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事耽搁着,就更不用说了。朋友说地铁晚上不跑我才反应过来,便有了跟到他家住一晚的意思,休息到明天再准备返校,我不好推辞,况且那样不是更麻烦人家了吗?怎么方便怎么来了。考虑到到他家怎么跟他父母说话,我还是提前默默有些紧张,不过接长辈的话我应该应对得了。
朋友的父母很热情,一进门就是一片招呼和问候。
“以为是回来了一个,原来是两个。”他们很热情地马上站起来,显得很高兴,做着请我到屋里坐的姿势,我也迎着他们笑着踏进屋。朋友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微侧着身向他父母介绍起我来:
“这是我同学。”
“叔叔阿姨晚上好。”我一边重复着说,一边不停半鞠躬。
“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看斗牛,有点晚了,我带他来我们家住一晚上,明天我们再走。”朋友向叔叔阿姨说明着情况。
“哦,欢迎欢迎。”叔叔阿姨齐声说道。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阿姨问我们有没有吃晚饭了,还说要去给我们两个热几个菜,我连忙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阿姨出了门,到别的房屋里去,端着一盆荔枝进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招呼让我拿着吃,我点头连声回应好,便拿起一个荔枝来,上面结着刚拿出冰箱还没有融化的霜,握在手里冰凉冰凉的,我剥开放到嘴里吃着,阿姨又出去了。我们高高兴兴的一起坐下来,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忘记买烟了,我虽然不抽烟,但单坐着和叔叔说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何况我还是来做客的,不得给叔叔敬几支烟。
“哦。你们两个是同学噶。”叔叔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朋友玩着手机,嗯了一声回应叔叔,我也跟着连连回应是的是的,朋友说道:
“我们是同班同学。”
“对,我们是同校的,也是同班的。”
“哦,同班同学噶,所以你们两个才约着一起去看斗牛。”叔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太好了,苗族之间互相有伴。”
“是的。我们班里都是苗族的,所以还是很好相处的,只是只有我们三四个是我们这种苗族的,其他的都是别的苗族。”
“哦,这样也很好了,有三四个比只有一个都好。”
“是的,我们三四个还是互相很有伴的。”
“嗯,对。不然只有一个苗族的跟一群其他民族的在一起,有时候就感觉没有伴,没有照应。”
“是的,现在的大学里都有很多苗族的,大家从四面八方聚在一起,互相陪伴互相照应。不像读高中的时候,整个学校能遇到一两个自己的同胞就相当不错了。”
“是的是的……读书的苗族越来越多了。”
我们都欣慰地点头。
“那你们平时在学校里会一起做什么?”
“我们课余的时候会一起组织一些活动,有时间的话还可以约着出去聚聚。现在没有疫情了,周末都会出去玩。”
“哦,是的,多出去玩是挺好的。”
“嗯,对。”我说道。
“嗯。平时有时间也经常一起过来我家玩。”
“会的,叔叔,来过第一次,下次就会来了。”
“嗯,说是这样说,但说不准还会不会来。”
“会的,一定会。”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叔叔问道:
“小伙子,那你是哪里的?”
我试图调了调整自己,把第一个字的音拖长,回答:
“我……是曲靖沾益那边的。”
我又绷紧了身体,两手握着放在前面,生怕说错一个字。
“哦。曲靖和我们寻甸就挺近的了。”他接着说,“曲靖那边的苗族还是多吧。”
“对,是挺近的。我感觉那边的苗族和你们这里差不多的。”我回答。
“嗯。你们村子是大村子还是小村子?”
“我们村子不算大,大大小小三十几户。”
“哦,那还是很大的,和我们这个村子比,确实大多了,我们也就七八户。”
我看向他点头又转回来。
“那你们那边也有很大的村子嘛。”
“是的,是有很大的村子,但是不多。”
“那你们之间还是互相很有伴的。”
“有倒是有伴,就是居住得太分散了。”
他慈祥地笑着,说道:
“是的是的,住得太分散了。”
我也笑着点头,小声地附和着他:是的。
沉静了一下,他又问:
“小伙子,你们那边的地够吗?”
我答道:“刚好够,不多也不少的。”
他很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
“你们的庄稼应该好吧。”
我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
“我也不怎么知道啊,我几乎没回过家,我也不知道现在庄稼长得怎么样?”
他点头表示能理解,说道: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你们经常在外面读书肯定不怎么了解家里的情况。”
“是的是的……”我对这句话毫无疑问,连忙点头,说着,“但是我猜估计也不好。前几天我和我妈打电话,她问我昆明天气怎么样,我说很闷热,她说家里也一样,特别干燥。于是我就在想,不下雨庄稼肯定也长得不会很好。”
我说完,他马上接着我的话语后面说:
“哦,你们那边也不下雨吗?那这天确实太干燥了,庄稼根本长不好。”
……
“小伙子,那你家有几口人?”他打破沉静,问道。
“有四口人的,我爸、我妈、我弟和我。”我放松了一下的身体又恭敬起来。
“你爸和你妈都是做什么的?”
“我爸出去打工了,我妈在家看着,种点庄稼什么的。”
“那你弟怕和你一样,也还在读书吧。”
“对的,还在读书。”
“你家都种什么庄稼?有没有栽烤烟?”
“我家基本都种包谷,现在都不会栽烤烟了,我们那边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是这样。”
“哦,这样啊。”他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就像他们说的,栽烤烟又苦又挣不到钱,还不如出去打工。”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栽烤烟又苦又挣不到钱。”他仿佛很感同身受,说着,“那你爸在外面打什么工?”
“我爸去和他们修高速公路。”
“哦,修高速公路的话工资还是挺高的吧。”
“高是高,但是修高速公路很危险。”
“是的是的,修高速公路确实很危险。”他说,“不过就在本地修高速公路还是很方便的,回家不远。”
“倒也挺方便的,可现在我们这些地方的高速公路都修好了,去年他就跟着到贵州那边去修了。”
“哦,是嘛,去贵州那边了噶。不过修高速公路确实是这样的。”
“那你们那里路和房子都修了吗?”他接着问。
“都修了,路修到了家门口,也给我们盖了小区房。”
“哦,那取水也方便嘛。”
“很方便,水管拉到了每家每户。”
“哦,那很可以的嘛。”他听了很高兴,说道,“现在我们苗族这些修好的还是好过了。”
“嗯,是的。我觉得现在怕是所有苗族都修好这些了。”
他也赞同地点头,然后问:
“你们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我还没理解过来他的问题,他看出来了,又问:
“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平还是不平了嘛。”
“哦,不算平,我们住在一个小斜谷上。”
“哦,这样啊。”
……
“小伙子,你们地方都有些什么树?”
听到他的问题,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我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努力从各个角落搜索并查找着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居然一下子想不起来它们都叫什么了。
“比如有没有松树啊、水冬瓜啊、棠梨啊、杜鹃花啊什么的?”
“哦,有的有的。”我突然想起来进入他们村子的路上,经过一大片高大茂密的红松林,道路被拥挤得很狭窄,刚好够一辆车过去,我说,“也有红松,只是在我们山的背后,要去那里放牛才能看到。”
“哦,是不是?”
“是的。”
他问了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植物,我不知道我家那里有没有,我想既然我们那边离他们这里近,我觉得应该有,我回答他说应该都有,特别是那种又深又潮湿的山谷,长满了各种植物。
“你们养牛羊多吗?”
“以前多,现在很多人把牛羊卖了出去打工,基本都不养了。”
“哦,这样的啊。”
“那你们那边有斗牛吗?会不会过花山节?”他询问道。
“会过花山节,也有斗牛的。只是像我这种不怎么出门的人,就不太会去看了。”
“哦。你们一般什么时候会举办花山节?”
“一般也是秋天收庄稼以后,或者逢年过节都会办,不固定。”
“哦,那还是差不多的,我们也是。”
又静默了一会儿……
“哦,我叫堂弟明天骑车把我们两个送到羊街,然后我们再坐车回校。”朋友说道。
“也行,反正你堂弟家明天也要去街上,捡菌子去卖。”
“出菌子了?”朋友疑问道。
“早就出了,只是还不多。”叔叔回答。
朋友没有说话了,叔叔问起了我:
“小伙子,你们那边也出菌子吗?”
“出的,但是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出了。”
“应该是出了,只是还不多。”叔叔说道。
“是的,我也觉得应该出了。”
“你们那边菌子多不多?”
“还可以,不过我觉得这个菌子是一年比一年少啊,一年比一年难捡。在周围的地方都捡不到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勉强捡到。”
“哦,是的是的,我们这里也一样的。”
“你们也是捡了卖到街上吗?”他问。
“捡得多了才会拿到街上卖。我们那里早晚都有专门买菌子的人来买,平时捡得不多,现捡现卖。”
“哦,是这样啊,那挺方便的。”
“对,这样确实挺方便的。”
“那你们去街上远吗?”
“不是很远,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笑了,继续说道:
“哦,那确实不远的,你看你们回来的时候,从街上回到这里,太远了。”
“不远的话确实很好,去赶集也方便,特别是忙季叫人来家里帮忙干活,要招待人家吃饭的时候,很快去买好菜就回来了,不管早饭还是晚饭,都能随时做好。”
“对,是的,不然远了都是要提前一两天去买好菜,再叫人来家里帮忙干活。”
“是的是的。”我向他微微点头,又继续听他问道:
“那你们过年过节的东西也都是去街上买吗?还是会去县城里?”
“我们过年都会去县城里买年货。怎么说呢,虽然感觉县城里的东西和街上卖的都差不多,但还是喜欢去城里买,感觉在那里总能挑上自己喜欢的,毕竟是过年嘛,去逛逛也好。邻居几家就商量着拼几辆车一起去,去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是的是的……这样最好了。”
……
我们谈了很久,直到阿姨进来叫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就差不多休息了。到第二天早上我们离开得很匆忙,阿姨要留我们吃完饭再走,我们还是推辞了,阿姨便让我们去摘几个桃子带上,树上结得很,我们也推辞了没有去摘。那时我就在想,或许阿姨也觉得孩子嘛,这个季节就馋爬到树上摘果子吃了。小时候,自家树上的果子总是不够吃,巴不得再爬到别人家树上,可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家乡变好了,那满树满树的果子,甜美多汁,但再也没人吃了,他们总说他们也没牙吃了。
那天晚上是我感到最凉快的夜晚,不用盯着手机屏幕看,只管接好叔叔的话。屋里的灯光透过窗子,映在外面汨汨流淌的水流,反射得熠熠生辉,灿烂夺目,外面的树木配合着房屋形成一幅静谧的田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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