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

作者: 静谷清泉 | 来源:发表于2024-02-19 10:0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中午,炒酸菜土豆丝,这是老伴的拿手菜。记得外孙女千里迢迢回来,到我家,什么也不吃,就吃她姥姥炒的酸菜土豆丝。她说:“姥姥炒的酸菜土豆丝,比什么佳肴美馔都好吃,味道鲜美,清脆爽口,开胃下饭,吃了还想吃。”

    可是,老伴刚从缸里捞酸菜,一股怪味——不是腐臭味,是馊味?也不像,反正是很难闻的味道直呛鼻子。

    老儿子闻到说:“酸菜臭了,快扔了吧。”

    老伴拿着酸菜道:“你尝尝,一点臭味没有,也没酸味。看这颜色多正,金黄色,也没坏,怎么能扔呢?”

    我上网上搜,网上解释道:“制作出来的泡菜不酸,很有可能是因为放盐太多的缘故,这样会导致酵母菌难以生存,泡菜发酵不成功,自然酸味也就不会产生了,另外泡菜坛子周围空气过低,也会影响酵母菌正常生长,建议最好维持温度在8-10℃。”

    楼房屋里有暖气,温度在20℃以上,肯定不是温度低的原因,那就是放盐多了。

    可老伴极力反对,说盐放得一点儿也不多,她认准的理,谁也说服不了她。

    中午炒的酸菜土豆丝,老儿子一口没动,我吃着还很好,也不酸,和熬白菜差不多。老伴因为渍得酸菜不好,也没心思吃饭,一顿饭吃得很没滋味。

    吃完饭,老伴就给她的老闺蜜林大娘打电话,说:“我渍一缸酸菜好好的,颜色可正了,一点也没坏,就是不酸,你家酸菜酸不酸?”

    林大娘回道:“酸。可酸了,我给你送几颗去吧。”

    “不用,我那酸菜还多了,扔了可惜了。我想要你家点儿酸菜汤,把我家那缸原来的酸菜汤倒了,再把酸菜洗洗,换成新汤,它就可能酸了。”

    林大娘回道:“那你等着,我舀出来给你送去。”

    我忙给老伴说:“你别让人家送来啦,她家住五楼,她腿还痛,我去拿去。”

    老伴立即告诉她不用送,我去拿去。

    林大娘说:“我不送,我这腿上下楼都费劲,别说拿东西了。我两个孙子在这呢,我让他俩给你送去。那大小伙子,待着也是待着,干点活更好。”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林大娘领着两个孙子拎着满满一桶酸菜汤送来了。

    两个孙子膀大腰圆,身体健壮,果然是大小伙子了。

    两个孙子送到门口,说什么也不进屋,腼腼腆腆的,这才看出还是个孩子。他俩笑着说:“我们还有事,就走了。”

    看着那满满的一桶酸菜汤,我想:又是上楼又是下楼的,两人抬着也不好抬,多费力啊。林大娘的孙子可真听话。

    老伴让林大娘坐在沙发上,两人因雪天,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见了面有说不完的话题。

    老伴说:“你那孙子,也真听你指使,让送来就送来,上楼下楼的,要我那孙子,怕还指使不动呢。”

    林大娘道:“我那两个孙子倒是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老伴道:“还是你会教育孙子。”

    “会教育啥,他俩从小就长到我那,抚养大了,懂事了,能不想想。”林大娘顿了顿又说,“放上酸菜汤要是还不酸,你就去我家捞去,我家渍了一大缸呢,多了。”

    老伴说:“放上酸菜汤,我觉得会酸。你家虽渍得多,你家人多,孩子都常回去吃饭去。你还送给李大娘和崔大娘吃,再多也不搁吃。”

    是啊,听老伴回来经常说,李大娘、崔大娘和林大娘同住一幢楼,李大娘和崔大娘从来不渍酸菜,说楼房里太热,渍会臭。而林大娘放在楼过道里渍,年年酸菜非常酸,一点儿不坏不臭。那也就经常给李大娘和崔大娘送去,供她们酸菜吃。这还不算,林大娘年年还腌一大缸咸菜疙瘩,也供那两家吃。

    别人看了都打抱不平,说:“要吃自己弄,懒得不弄,竟等着吃现成的,你就别给她们,别惯着她们,她们是吃惯了嘴,跑熟的腿,拿你当傻子!”

    林大娘听了也不恼,笑着说:“一个白菜咸菜疙瘩,秋天很便宜,就是多买点儿,放缸里一渍一腌,也不费什么劲!”

    老伴道:“你说得轻巧,那一缸酸菜几百斤,一缸芥菜疙瘩一百多斤,你得买回来搬到楼上去吧,再渍上腌上呢,得费多少功夫和力气啊!就是你心眼好,菩萨心肠,别人怎么不给她们呢!”

    “要说这点儿活,年轻时算啥?这老了,不行了。”

    老伴又说:“说你年轻时可能干了,还当过妇女队长。”

    林大娘也不谦虚,笑着说:“当过,那是生产队的时候,说起那时,真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种地点籽,锄地拔草,割地打场……哪样妇女也不比男人少干。到了秋天,下霜起风了,鸡叫头遍,我就全村里喊妇女们起床做饭了,喊了一遍又一遍,还怕懒的不起。我还得回家做饭,天一蒙蒙亮,就得领着妇女下地割地去。”

    她说得很自豪,像是好汉想起了当年勇,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流露了出来。

    老伴说:“割地活最累,一天把腰弯得像要断了似的。”

    林大娘道:“累点儿倒没什么,就是遇上耍磙子的妇女,那才气人呢,那时我们村里有个“美女蛇”,这是人们给她起的外号,因她长得好看,可心眼最坏。她是大队书记的老婆,从来不下地干活。这到了和老天抢粮食的时刻,要到手的粮食眼睁睁地看着大风刮到地里,谁不着急。生产队有规定,凡是拿动镰刀的都得割地去。我去找她割地,她眼珠一翻,嘴一撇,说:“我从来没干过农活,也不会割地。”

    我就给她说:“这可是生产队的规定,拿动镰刀的都得割地去,如果不去的话,就不分给口粮。”

    “我还没听你说啥呢!不分给口粮?我就不去,看你分不分给我口粮?”

    我去就知道找不动她,可生产队下达的任务,我又不能不执行。碰了钉子后,我知道我这庙小,请不动大神,孩子哭,只能抱给他娘,只能向生产队长交差。

    没想到,生产队长也没请动,全村男女老少拿动镰刀的都割地去了,就她没去。生产队说不分给她口粮,敢吗?那是书记的老婆。

    后来我才听说了,生产队长去她家,不但没提必须割地这件事,还给她道歉,说我就是太认真,惹她生气了。说她没割过地,大家都知道,没人攀比她。结果我落个里外不是人!

    要不那时人都说我傻呢,我真傻,生产队给个棒槌就当真(针)!结果第二年春天,我的妇女队长被刷了。什么原因,说我年龄大了,给年轻的让让位。我知道这是放屁拉桌子——遮羞呢,还不是我得罪了那“美女蛇”,她告诉了她男人,我被刷下来了。刷下来更好,我省得干那跑腿受累还不落好的活了呢!可有些人为我打抱不平,让我告他们去,我说,现在是官官相护,告能告出什么来?我就忍个肚子疼,老老实实当个社员。当社员更好,就干一把子活计,再也不用为生产队操心受累了,又省心又省力!”

    她猛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说:“看,四点多了,我聊起来就没完了,我可得走了。”

    老伴留她再坐一会儿,她说什么也不待了,起身走了。

    老伴把她送出去,我在想:怪不得她在她们这群老太太里是主心骨呢,原来她当过妇女队长,很有领导才能。听老伴说,有她在,她们那台戏就唱得热热闹闹;她不在,她们那台戏就冷冷清清,一群老太太都围着她转。年轻时,能领导“半边天”战天斗地;老了,也能领导老太太们谈天说地,真是个将帅之才。

    我正想着,老伴送她回来了,一进屋就说:“真是个好人,我说要点儿酸菜汤,就给我送来了。怕不够用的,还特意到二楼李大娘家要了些,谁有这么好的心眼!心眼好,还能干,谁有个困难,她二话不说,就出手相助。大新正月,老张姐的老伴没了,她知道老张姐心眼小,怕她急病了,去她家陪了她好几天。老张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外地,一点儿也不孝顺,老张头病了好几个月,他们都没说回来伺候伺候他爹,等他爹死了,回来显孝心来了。说那个女儿回来哭得死来活去。林大娘看不过眼了,说她:‘你有这孝心,你爹病时你回来好好伺候伺候他多好,这死了,你哭有什么用!’别人都说她管那闲事做什么!她说我见着这样不孝顺的儿女就来气,不说受不了。过后,人们说起这件事,她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活着不孝,死了浪叫’做彩呢!老伴说她:‘谁家都有八出戏,你生气也没用,自己养养心思吧。’她说;‘我也知道我这毛病讨人嫌,可就是改不了。正如你说的,管也没用。你看老张姐,老伴没了,儿女谁也没说接了去,结果剩一个孤老婆子,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够可怜的!’”

    端午节,家家包粽子,都知道林大娘包得又快又好,都想请她帮忙,又不好意思开口。她不等人开口,就主动上赶着帮忙。

    我家包粽子那天,她老早就来了,笑呵呵地说:“我来帮忙来了,包得不好,不知你用不用?”

    老伴感激地说:“听你说的,谁不知道你包粽子又快又好,想请你帮忙,可听说你这几天就没站脚,帮了这家帮那家,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帮忙了。”

    “包点粽子算啥,就是动动手,也不累。”

    老伴道:“干活哪有不累人的,还是你勤快心眼好,老了也不闲着。”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包着粽子,我发现林大娘手真快,两手拿起粽子叶,一挽,米一倒,变戏法似的一个粽子就完成了。

    老伴说:“你手真快,一挽一个,都看不出怎么包的,我可没你那能耐,你包好几个,我才包一个。都说你干活麻利,真麻利,一个人顶好几个人!”

    看着她俩包着粽子,我也在想:真是花有千样,人有百种,林大娘是花中之冠,人中之杰。她勤劳能干,善良贤惠,乐于助人,坚持公理,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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